在最後一線日光沉落西天,白晝轉為昏暝暮色的時刻,天際已然變成淤青般的深紫,幾片薄雲泛著暗紅色澤。綾瀨夏希暗自感謝星月的光輝,否則在這一團灰暗的荒野,要不要生火都是件麻煩事,防禦野獸的同時可能引來敵人。
龍影迎上前來,看到她正蹲在那擺弄竹簍,裡面的鐵籠靜悄悄的,只見兩隻亮紅如火的眼睛盯著他。本來是墨小落贈送他的禮物,經歷一番腥風血雨的鬥爭,卻落在了綾瀨夏希的手裡,也許她更適合擔當它的主人。這般性情兇猛的魔物,自己還不一定能馴服,但她能讓幼龍保持安靜,肯定是有特殊能力。「吃的弄得差不多嘍,過去跟大家共進晚餐吧。」
綾瀨夏希見他遞來幾塊血淋淋的生肉。「謝謝你平常這麼關心它,小傢伙應該也將你視為主人了吧。」她把肉塊塞進籠子,它懂得控制食量,撕咬幾口把一塊生肉吞下肚去。
龍影淺淺一笑,每位龍裔騎士就只駕馭一條魔龍,它會聽從兩個主人的命令嗎?「小東西真可愛,要是不懼怕它便會喜歡上它。是時候給它起一個好聽的名字了。」
「烈焱,」綾瀨夏希脫口而出,「叫它小焱焱吧,你覺得怎麼樣?」
「烈焱?」龍影臉上露出驚喜的微笑,名字和火紅魔龍太符合了,「很不錯呀。」
「你倆還不快過來吃。」秦榮不禁催促。
今晚的食物沒有飯也沒有菜,只有些甜瓜、蜜桃、梅子和葡萄,加上還有六名都城守衛在場,這頓晚餐勢必又要吃不飽了。綾瀨夏希暗暗在心裡揣度,抓起水果津津有味吃起來,她只覺香味濃郁,甜美多汁又可口。此處早已遠離都城領地,王族黑暗勢力鞭長莫及,一行人向西北行進,途中沒再遇到追殺,越是這樣平靜無事,她越是有種不安的感覺。
「諸位守衛,你們是皇室派去嵩山送信的吧,計劃讓天下各方勢力結成同盟,然後舉辦一場大會號召他們協助朝廷,共同抵抗異國可能會發起的戰爭,對嗎?」龍影突然問,用他一貫的自信口吻。
六名守衛聽罷全愣住了,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龍影見眾人不反駁澄清,料定推理得沒錯了。「我出席王族盛宴的那天,宮廷里發生了惡鬥,有刺客要謀害幾位大臣,這事你們都知道吧?」
一名守衛也不猜測龍影是怎樣知曉的,當即回應:「趙汝愚大人、朱熹大人遭到了圍困,結果被一隊驍勇善戰的武士救出。聽聞靈鰲家族也參與了刺殺行動。」他故意沒有直接說出幕後的主謀。
「要提防權臣韓侂胄,不要問我是為什麼。可到目前為止,他們的人依舊沒有出現。」龍影了解事態的嚴重性,眼神變得堅毅冷峻。「諸多勢力為了西方聖靈仙境的事爭得你死我活,整個局勢日益混亂,必須先解決內部紛爭,各地軍民才能全力去解救戰爭所帶來的災禍。」他的語調異常敏銳,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綾瀨夏希聆聽他的分析,看來往後的行程將更為艱險,如果不英勇奮戰,那便會命喪於此。所幸最近一段時日,遺失的記憶不知不覺回憶了起來,雖然還僅是很少一部分,但已經想起曾經遊歷過聖境,然而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儘快結束這危險如影隨形、死亡寸步不離的旅程。「他們拋出高價賞金吸引殺手,依我看來,目的是想先坐山觀虎鬥,然後再把殘兵一網打盡。主謀決計不會就此罷休,會繼續差人來斬盡殺絕。」
秦榮頓時恍然大悟:「可惡,竟敢瞞著君王做這些傷天害理的勾當,真是膽大包天。」
「假如讓小影當君王,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啦。」雷爭傻傻地說,「呵呵,天下有他,肯定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世間不知會多太平。」
蕭雄拍拍他同伴的肩膀:「二哥,你說的豪言壯語聽著蠻不錯,可亂說話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真叫人哭笑不得,龍影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國家興亡之事,遊俠無法袖手旁觀,我們願冒險同行,聯手完成這次神聖的使命。」
綾瀨夏希驀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完全不必大費周章地來回奔波。「為什麼要先去嵩山?安全抵達之後再幹嘛呢?」
「雖然眾多勢力宛如一盤散沙,但仍舊是以少室山少林為首。王族的人會跟住持談談聯盟抗敵的事,自唐朝以來朝廷和僧人時不時有往來,住持不會拒絕這次計劃,日後會派寺中武僧前去邀請各大勢力加入行動。」秦榮娓娓細述他的想法,連龍影也察覺到有破綻。
「情況根本不應該是這樣。既然我們先去嵩山,僧人隨後還要前往全國各地,這可浪費了寶貴的時間,倒不如反過來去做,而且不容易被黑暗勢力逮到。」龍影說罷眼神若有所思,不禁流露出失落的神情。
綾瀨夏希會心一笑,黑幕中沒被人發現。這將是一場勇者的歷練,也許僅僅是征服西方聖境的開始,其間會充滿正義和陰謀的角逐,必定有夢想跟現實的撞擊,而智慧、魔龍與忍者功夫,終將伴隨自己勇往直前。想到這她覺得滿心不安,這焦慮勝過了興奮難耐。
「沒有少林的邀請函,怎麼說服其他勢力前往少室山啊?」雷爭納悶地問。
「呵呵,小影能言善道,憑他三寸不爛之舌足以號令他們,有什麼好擔心害怕的?」秦榮的口氣有點驕傲。
龍影莞爾一笑,隨即陷入沉思,這事恐怕不容易做,曾為西方聖境的事得罪了不少勢力的頭領。「話說回來,我要擁有嵩山請帖又有何難?明早天一亮就動身,幾位守衛沒必要同行了,最好儘快趕回都城,把來龍去脈向聖上稟報,黑暗勢力越發壯大起來,這個國家就越岌岌可危。而且不要忘記轉告重臣們,補充兵力提防刺客的暗殺。」他頓了頓,語調略帶傷感續道,「我們趕去最近的城鎮,之後就要分路而行嘍。」一直以來和夥伴們形影不離,從沒獨自一人孤軍作戰,然而這次道別也許就是生死之別,想到這就渾身難受。
「不行。」秦榮硬生生地反駁,「分開行動只會白白丟了性命,要穩當而有把握地做事。」
龍影語氣變得寒冷如冰:「世事如棋局局新,唯恐敵軍多變幻,所以我們必須抓緊時間,趕在開戰前把任務完成。」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鐵石心腸,會更有勇氣去承擔責任、懷著旺盛的鬥爭意志去面對困境,眼下局面正是如此。「殊途不見得不能同歸,誰知道將來怎麼樣呢?沿途召集各方遊俠加入隊伍,我想我們可以在嵩山重聚哦。」
嘴上這麼講,綾瀨夏希卻感覺得出龍影滿腹酸楚,沒想到離別這麼難。「心情開朗一點,別讓沮喪困擾你的思緒。上天只給人能挺過去的考驗,然而考驗過後,一定會是美好的未來,所以一起加油哦。」她努力安慰自己的朋友。
龍影擠出一絲笑容:「謝謝你的關心。時候不早了,大伙兒早點歇息去吧。」
翌日清晨,曙光乍現,野外的青草地上溫暖而靜謐,寧靜得綾瀨夏希有些受不了,她才剛剛醒來,慵懶打個哈欠,發現四名遊俠正在打理包裹,那些都城守衛卻是不見蹤影。她靜靜地躺在那,默默虔誠地祈禱,祝福某人一切安好順利,期待兩人能夠早日相逢。
見龍影不來叫喚她,綾瀨夏希決定再瞌睡一會兒。當再度睜開惺忪睡眼時,瞄到蕭雄從高聳筆直的樹上飛快地爬下來。「快隱蔽,快隱蔽,有敵人!」他的聲音急促而僵硬。
「是什麼人?」龍影保持鎮定問道。
「掌旗手拿的長竿上飄揚著旗幟,上面畫著藍底銀色的海中巨龜。」
「大約有多少人?」龍影心中一凜。
「放眼望去,五十有餘。」
綾瀨夏希輕靈地躍起身,一把抓住竹簍便走,想不到卻比想像的沉重得多。「還囉嗦什麼呀?快藏身到樹後,萬一有突發狀況也別硬碰硬。」
龍影探出右半邊臉,注視著對方的部隊從大道上疾步走來,果真是靈鰲家族的人,領隊的女子是黃雪怡。就在這時,竹簍突然翻倒,當即緩緩轉動起來。「麻煩來了。」見它朝著靈鰲隊伍滾去,龍影心裡暗暗驚呼。
綾瀨夏希做了個手勢,示意眾遊俠不要現身,隨後敏捷如貓沖了出去。「喂,喂,你個破竹簍,給我死回來。」她裝得像個傻子般大聲叫嚷。追上竹簍的一剎那,便被黃雪怡手下的四名獵虎護衛圍住。
「你獨自待在這荒郊野外幹嘛?」靈鰲領隊一夾馬肚走上前來。
綾瀨夏希伶俐地撒謊道:「呵呵,有何貴幹?我是住在這附近的樵夫。」
黃雪怡上下打量她一番,怎麼會有這樣白皙嬌俏的樵夫呢?「打開瞧瞧,竹簍里裝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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