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白聽聞灰發老者之言,眉頭微蹙,五指一屈,一道金光便從掌心飛出,將那些玉簡一卷而回,放在眉心處,一一查看了起來。
越往後看,他的眉頭就越是擰成了疙瘩,臉上的驚疑之色,越來越深重。
「你確定?這玉簡上所說的,同是一個人?」片刻後,東方白取下最後一枚玉簡,神情凝重道。
「稟宮主,這百餘年間,屬下將自己手下的所有探子全放了出去,他們雖然實力不濟,但打探消息一事上還是有些本事的。我們初始從北寒仙域查起,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當年北寒仙宮剿滅燭龍道百里炎時,這個韓立就曾進入過他們的視線,不過那時候他化名的是厲飛雨。」呂雲嗓音尖細,說道。
「我兒陶羽便是在這一時期,被他殺了的。」陶基面露痛苦之色,說道。
「燭龍道內藏有時間功法《真言化輪經》,想來他的時間法則之力,便是自此修習而來的。」東方白沒有理會陶基,緩緩說道。
「不錯,在這之後的一些消息里,厲飛雨的名號也還出現過幾次,不過每一次的消息都是語焉不詳,可見其是刻意隱瞞了蹤跡的。除此之外,一個叫做厲寒的姓名也出現過一些,其一些特徵,也與這個韓立相符,極有可能也是他的化名。」呂雲點點頭,又說道。
「這怎麼可能?若是按你這些玉簡中所呈現出來的東西看,這個韓立這才花費了多少年時間,足跡竟然已經遍布了北寒,黑山,黑土,蠻荒以及金源等數個仙域。而且從時間上來看,這些地區當年的一些大事件,似乎都與他有著似有似無的聯繫。」東方白疑惑道。
「據屬下調查,燭龍道覆滅,冥寒仙府現世,以及真言門遺蹟重啟,從時間上來看,此人全都對得上,並且也都有少量證據,證明其曾經參與過。而且,公輸家族的公輸天和公輸久兩兄弟的死,似乎也都與他脫不了干係。」呂雲不緊不慢的說道。
東方白越聽,臉上神情越是凝重,沉吟片刻後問道:
「真言門遺蹟一事之後呢,他去了哪裡?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了我們金源仙域?」
「宮主,您先看一眼這個。」說話間,呂雲又取出一枚玉簡,遞了上去。
「這不是馮清水道祖當年灰界之行的邸報麼?」東方白接過來後,很快就查看了一遍,滿眼疑惑道。
「這次灰界之行中,不少曾在真言門遺蹟中出現的人,也出現在了那裡。所以我想,這韓立多半也是去了那裡,之後不知怎的又到了魔域,後又輾轉回到了仙界,這才有了後面發生之事。」呂雲說到最後,看了陶基一眼。
他的話音一落,大殿裡面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陶基臉上先是青一陣紅一陣,但接著似乎想到了什麼,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滾落,一臉的後怕表情。
「此人與輪迴殿來往甚密,並且能夠遊走在各大界域之間,竟還能毫無損傷,修為更是節節攀升,你們以為如何?」東方白身子前傾,目光掃過在場諸人,凝重的問道。
「不說其當下實力,就是進境速度之快,都可見其身份不簡單,能同時與輪迴殿以及魔族搭上線,只怕他身後背景……不簡單。」黑刀沉默良久後,開口說道。
韓立若是在此,只怕也要哭笑不得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幾人一番分析之下,竟然得出如此個結論來?
「這麼說來,我豈不是招惹了一個自己根本惹不起的存在?」陶基一番思量過後,臉上頓時流露出懊悔之色。
「宮主……」呂雲一躬身,緩緩說道。
黑刀雖然沒有再說話,卻明顯也在等著東方白拿主意。
東方白從金龍大椅上站了起來,緩緩地踱著步子,眉頭緊蹙,心思也如過電一般急轉。
沉吟良久之後,他停下腳步,看向幾人,說道:
「不管他自身修為如何,也不管他身後背景如何,只要牽扯到那件東西,就給我一路追查下去。找到他的蹤跡之後,切記不要擅自行動,一定要通報回來,等我這邊統一部署。」
「那若是起了衝突,該如何是好?」呂雲又問道。
「若起衝突,也無需退避,大可以先不下殺手……當然,儘量生擒於他,等弄清楚那件東西的下落,再將其押解回九元觀定奪。」東方白如此說道。
「遵……命。」呂雲三人皆是有些遲疑道。
「記住,此事只在你等之間寰轉,若有人透露消息出去,給天庭那幫監察使知曉了,就莫怪我這金源仙宮容不下你。」東方白神色微凝,厲聲道。
「是!」這一次,三人應答迅速,再無遲疑。
待三人走後,東方白來回在殿中踱著步子,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起來。
他也是第一次碰到像韓立這般古怪之人,明明不論實力還是背景,都極可能很是驚人,又參與了如此之多的大事件,竟然還能將行蹤,隱匿得如此之好。
況且,草蛇灰線,伏延千里,眼下展露在他眼前的,還極有可能只是韓立一小部分。
這樣一個人,竟然還沒有被天庭真正記掛上,這才是真正的可怕之處。
……
中土仙域。
一片未知的虛無空間,虛空之中懸浮著一團團血色陰雲。
漫天遮蔽的陰雲之中,處處透著一股子血腥氣息,遙遙可見一座座檐角彎曲,形狀猙獰的黑色建築,從血色雲團之中露出一檐半角。
血雲好似山林樹冠,亦有層層高疊之勢,越往上方去,就越是濃厚。
只見血雲最下方,佇立著一座數百丈高的白石牌坊,上面以古篆文字鐫刻著兩個血紅色的醒目大字「仙獄」。
「叮噹……」
距離牌坊不遠處的血雲之中,佇立著一座檐角如飛的黑色大殿。
大殿前突的屋角上,各自掛著一枚牛頭大小的八角鈴鐺,雖不見有風吹拂,卻時不時地猶自晃動一下,響起一陣清脆鈴聲。
鈴聲盪起處,虛空中便有一層淡金色的光暈蕩漾開來,當中符紋閃耀著,將大殿旁聚攏的濃重血腥氣息,驅散幾分。
大殿殿門口處,守著兩名身高過丈的黑甲武士,皆是生得青面獠牙,虎背熊腰,一人手執開天巨斧,一人手擎方天畫戟,雙目之內血絲密布,顯得頗為凶煞。
兩人值守的大殿,殿門緊鎖,門楣上方掛著一塊巨大橫匾,黑底紅字篆寫著「裁決殿」三個金纂文大字。
大殿之內,兩排朱紅大柱並排聳立,上面懸掛著一塊塊獸紋鐵牌,上面以篆文鐫刻著一個個拳頭大小的文字,內容無一例外,皆以「刑起」二字開頭。
例如,刑起梟首,罰反叛諸惡,刑起滅魂,罰濫殺凡人,刑起點天燈,罰妄修禁術……
殿內燈火昏暗,火盆高懸,裡面一叢叢暗紅色的火焰,幽幽晃動著。
大殿深處的一張寬大的黑鐵案幾前,背對著殿門,站著一個高大人影,其形貌生得古怪,手腳都比常人長出許多,手掌和腳掌都顯得異常寬大,看起來好似蒲扇一般。
其一手扶著案幾,另一手捏著一枚玉簡,赤裸著的上身,皮膚呈現出火紅之色,看起來就好似燒熟了一般,上面銘刻著一圈圈古怪的紋路。
在他的頭頂上,還生著一叢火焰般的紅髮,上面時不時就有一團團火苗從中竄出。
韓立若是在此,一定能認出此人,正是他當年所見彌羅老祖講法時,侍奉一旁的五位弟子之一,也是那名當年背叛了老祖的逆徒奇摩子。
「熱火啊熱火,為師當年一番苦心,你可曾理解了?」奇摩子緩緩放下手上的玉簡,嘆息了一聲,喃喃自語道。
「看來你最上心的弟子,還是他啊……」這時,他身旁不遠處的一架火盆中,忽然有一張火焰人臉升騰而起,嘖嘖稱道。
「原本只希望他能遠離這漩渦,沒想到終究還是牽扯了進來。蚩融雖然一直不得我心,但這次去往真言門,說到底也是為了我這個師尊。沒想到,兩個人陰差陽錯進了灰界,結果全都殞命在了其中。」奇摩子嘆了一口氣說道。
「死了又如何,不是一樣沒能找回《大五行幻世訣》?死得毫無意義,那就是愚蠢……」火盆中的人臉絲毫不理會他的感受,出言譏笑道。
「不!經我事後調查,他們並非一無所獲。蚩融在進入灰界之前,曾傳回來過消息,當中提到了一人……一個很古怪的人。他極有可能便是那次真言門遺蹟探秘過程中最大的獲益者,而完整的大五行幻世訣,就很有可能在他手上。」奇摩子毫不在意,緩緩說道。
「那人是誰?現在何處?」火焰人臉忙問道。
「那人名叫韓立,最近百年,曾在金源仙域露面過。」奇摩子目光微微閃動,開口說道。
「桀桀……看樣子是時候讓我出馬了,呆在這仙獄時間久了,還真是有點想念外面的空氣。咱們說好,這次只要我幫你抓回此人,你就讓我盡情焚江煮海一回?放心,我已經挑好地方了,只是下界一處不起眼所在,不會給你招來任何麻煩的。」火焰人臉高沖而起,懸在屋頂,發出一聲桀桀的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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