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石楓照常趕往石橋,還沒到,遠遠就看見那灰袍公子獨身肅立橋頭。
等石楓過來,灰袍公子一躬到地,「見過老丈!」
石楓微笑點頭,「孺子可教!」他一屁股在橋頭坐下,伸出木杖,點指道,「坐!」
灰袍公子恭恭敬敬道,「小子一旁侍候就行!」
石楓道,「你第一次之所以晚來,是等我來到後,派人將方圓附近檢查了一番,看看是否有官兵埋伏。
第二次呢,你有心孤身赴約,可你的屬下不放心,銅三非要跟過來。那今番呢?」
灰袍公子心裡湧起驚濤駭浪,好半天才道,「老丈真乃神人也!誠如老丈所言,經過前面兩次,我們確信您不是官府走狗。
若你有心害我們,那晚輩此刻早已進了牢房。
既然如此,那以理推之,老丈應該也是六國之後,抗秦義士,和我們乃同道中人。想來召喚小子,必有所教。」
石楓搖搖頭,「你猜中一半。我當然不是官差,但也不是什麼圖謀造反的義士。」
灰袍公子垂淚拜倒,「老丈在上!張某一族,三世相韓,被暴秦誅殺殆盡,我父母盡皆慘死。
良便粉身碎骨,亦要報仇雪恨。老丈既洞若觀火,萬望施以援手,救一救晚輩被捉的同伴!」
石楓嘆了口氣,「你父親臨死前要你報仇,你母親臨死前叫你別報仇,好好活下去,看來你最終還是聽了父親的話。」
灰袍公子眼睛睜大,驚恐道,「老丈,你怎麼知道...」
石楓沒有回答,從背後囊中取出一卷沉甸甸的竹冊,遞了過去,「這個送給你。」
灰袍公子呆了呆,起身接過,「這是?」
石楓微笑道,「此中所記,你要好好研讀,領悟貫通後可為帝王之師。」
灰袍公子展開竹冊,只略看了前面數百字,便欣喜若狂,急忙將竹冊揣入懷中,重又拜倒,「多謝老丈賜書!此恩....」
石楓已扶杖起身,「書傳有緣人,無須言謝。」轉身要走,灰袍青年忙道,「還望老丈賜下姓名,良必圖之高台,朝夕供奉。」
石楓搖搖頭,拄杖行過石橋,灰袍公子跟在後面,不停追問。
石楓無奈,回頭道,「我姓石,名字你不必知道。好了,你別跟了,去做你的大事吧。」
灰袍公子只能道,「小子遵命!」,停下步,目送石楓慢慢走遠。
石楓將書簡給了對方後,就徑直回了山門,後來之事他再無過問....
他不知道的是,那灰袍公子張良得書後,潛心研讀,之後輔佐劉邦,屢出奇計,劉邦稱其「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列漢初三傑之一,封留候。
後十數年,大漢一統天下,留候張良再來下邳,於圯水橋附近,乃至整個下邳城尋訪當年贈書的老人,卻是毫無結果。
張良疑其為仙人,因那老人自言姓石,又衣黃衫,便尊稱為「黃石公」,並取圯橋當時老人所坐的圓石,置於祖堂,朝夕供奉,兌現自己當初的誓言。
這一切,於石楓都只是小插曲而已。他依然是重複著自己的日子,練劍,鑄器,觀讀玉簡...
每天聽秦冰嘮叨嘮叨,或是宗門一些趣聞,或是她養的那隻靈禽小四如何如何。
這期間,石楓的七弟子鄭同又出了事,令他忙乎了好一陣子。
說起來,石楓收的七個門人本是當年初試落選的弟子,碰到石楓這個開蒙老師著實是他們的福氣。
這個宗門毫無名氣的師父,其見識之廣、神通之強、財力之雄,太極門築基修士之中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在他大把靈石撒下後,七位弟子紛紛成財,哦,不,成才。
這其中七弟子鄭同本不為石楓看好,他並無大師兄馮遠山的悟性,也不似五弟子衛鵬身具特殊靈體,論靈根不強不弱,論才智不巧不笨,什麼都是中中等。
然而,此人運氣卻是極好。
有一次,他隨那便宜師叔湘君外出去捕捉妖獸,結果湘君照常出了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小差池,妖獸從法陣中沖了出來,眾弟子四散奔逃。
鄭同慌不擇路,居然跑到妖獸的巢穴中。在裡面他發現一株小樹,上面結了三枚朱果,香氣撲鼻。
鄭同覺得舌底生津,正好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於是便將三枚朱果摘下吃了。
當時也沒覺得什麼,只是之後鄭同修煉的速度卻是突飛猛進,繼馮遠山衛鵬之後,第三個就築基成功了。
這事把師祖流雲子都驚到了,曾把他叫來仔細詢問,並對他身體做了一番檢查,鄭同的靈根屬性並未有絲毫改變,但吐納靈氣的速度卻快了許多。
流雲子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名堂,只能嘖嘖稱奇。
然而,最近鄭同晉級築基中期後,問題忽然出現了。
他在一次打坐時,突然丹田裡湧出一股灰氣,這股莫名的異氣迅速瀰漫開來,鄭同急忙運轉法力想將之驅除出去,結果一運力,卻發現丹田裡的法力全都調動不了,整個人陷入僵硬,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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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股不知名的怪氣衝擊全身,一時間經脈扭曲,劇痛無比,偏偏他又無法動彈,只能苦苦忍受。
就在他以為自己走火入魔,即將一命呼嗚之時,那股怪力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但鄭同的法力還是無法凝束,一直休息了三天,才漸漸恢復正常。
他行動自如後,立即去找大師兄馮遠山,馮遠山察看了一番,卻又未發覺七師弟身體有何不妥,鄭同一切如常,修為並未倒退,身體也沒受傷。
二人想來,也許是鄭同過於著急,運岔了氣吧,幸好未造成大禍,那這事也就過去了。
然而,三個月後,一模一樣的情況又出現了。
鄭同又被折磨了一通,再找馮遠山,馮遠山大吃一驚,忙去找師祖流雲子,偏偏流雲子又閉關了。
至於大師伯長青,師叔湘君,此二人倒是滔滔不絕,各種分析,只是他兩位,一人一個見解,最後還吵了起來。
馮遠山知道這兩位師叔伯不通醫術,於是急忙傳書詢問師父石楓。
石楓同樣不懂,於是轉向雲兒和東丘悅諮詢,他們兩位都是丹道大宗弟子。
雲兒回信說了一大通,石楓基本沒看懂。
東丘悅回信沒說結論,先詢問了朱果形狀大小,那隻妖獸叫什麼,巢穴所處地點以及鄭同發病時的具體症狀。
石楓暗暗點頭,深覺這東丘悅比雲兒要靠譜多了。
來回幾番詢問後,最後東丘古城親自回信,認為鄭同誤服的極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青魔果」。
青魔果初生是紅色的,隨著年份越久,紅色褪去,慢慢轉為青色。
此果於魔族來說,乃是夢寐以求的聖果,服下後有諸多好處,但對人族來說,卻不是什麼好東西。
鄭同服用的是朱果,應該是剛剛生出的青魔果。幸好如此,要不然鄭同連服三枚,當場就要氣血沖溢而亡。
青魔果服下後,可以大大加快了靈氣吐納速度。然而,人族服用青魔果,無法煉化其中魔氣,隨著鄭同進階築基中期,血液中的魔氣就爆發出來。
「魔氣?」石楓看到這裡,忍不住喃喃念道。
他和不少魔修打過交道,細思下,那灰色的氣體確實類似魔氣。
石楓接著往下看,按東丘古城估計,由於鄭同食用青魔果時間太久,這果實早就融入血液,根本不可能以外力驅除。
至於鄭同本人,以他修為,更不可能自己逼出魔氣,只能忍受每三個月一次的折磨。
而要根本解決這個問題,鄭同只能打入魔結,轉修魔功了。
「轉投魔修?」石楓搖了搖頭,太極門於正魔之防看得極重,如何會准許弟子轉修魔功,自己數十年來不就是糾結此事嗎?
東丘古城隨後又說到,此症雖一時無法可醫,但可以服用「黑玉丹」來抑制痛楚,緩解症狀。不過此丹價格也不菲,一枚就要兩千靈石。
這個價格對普通小門派的修士來說,可謂天價。但對石楓來說,卻不算什麼。
當下他傳信鄭同,言明此症乃當年朱果所含邪毒,一時難以拔除,好在此邪毒並不傷及性命,要他寬心。
同時他隨信寄給鄭同一萬靈石,吩咐他購買黑玉丹,在發作時服下。
果然,鄭同在病情發作時,迅速服下黑玉丹,雖然依然無法動彈,但經脈扭曲的症狀大大緩解。
不知不覺之間,二十年的時間又過去了。
這一次,莫老祖他們終於成功了。
於是,石楓收拾行囊,離開了居住四十年的白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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