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同明白師父的意思,所謂的「生路」,就是老老實實供出背後主謀,歸還盜竊寶物,將功折罪,或許可以保住性命。
他緩緩搖了搖頭,「師父,弟子做不到...兩邊都對弟子有恩,弟子...弟子...」
他受飛鴻子救命傳藝之恩,亦絕不可能背叛。
石楓長嘆一聲,鄭同和他雖各為其主,但心如鋼鐵,求仁得仁,自己何必再費口舌!
他又看了看這位最小的弟子,掌門玄一真人說過,如果自己也無法勸服,那三天內就要對鄭同明正典刑。
鄭同氣息微弱,目中滿是血絲,數日來嚴刑拷打,滴水未沾,嘴唇裂開許多口子。
石楓從袋中取出一個瓶子,「小同,喝點水吧。」
鄭同見了,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猛撲過來,一把搶過玉瓶,仰頭咕咚咕咚,將瓶子中清水一氣喝光。
忽然間,他想起師父賜給自己黑鳳丹、時常過問自己「病情」;手把手傳授翼上雙飛劍法、為自己量身打造雙鉤雙劍;自己去廬山送信他擔心自己安危又賜下許多寶物。
尤其是劉集鎮擊破魔鼎之戰,四面都是魔傀宗修士,師父極力擋在面前,護衛自己周全...
淚水從眼角湧出,鄭同放下瓷瓶,深深一拜,哽咽道,「師父,你,你待弟子之恩...弟子只有,只有來生再報了...」
石楓也是眼睛泛紅,「傻孩子,師徒一場,好歹也是緣分。緣分盡了,也就散了。你有什麼未了心愿,說出來,只要不違背宗門規矩,為師一定幫你實現。」
鄭同抬起頭,淚眼模糊,「多謝師父,弟子最後想麻煩師父你一件事,我死之後,還望師父將我骨灰送回北嶺...」
「你想歸葬在家鄉嗎?」
「是!狐死首丘,弟子想埋在父母身邊,庶幾不做孤魂野鬼!」
「你放心,這事我答應你。」
............
松柏院書屋,眾人散去,只剩下玄一、李青師師徒二人。
「青師,你怎麼看?」
李青師搖了搖頭,「沒有任何破綻,或許,石長老真的沒有問題?」
玄一道人不置可否,手指在桌上輕輕敲動,沉吟不定。
足足過了一刻鐘,他才緩緩道,「青師,為師想了一個計策....」
一日後,石楓正在紅松嶺修煉無名煉體術,忽然洞府傳來敲門聲。
打開一看,正是馮遠山、衛鵬、辛子衿、鹿真四位弟子。
師徒落座後,石楓見四人神色頗有些古怪。
「怎麼了?你們四個人,神神秘秘!」
衛鵬咳嗽了一聲,「師父,你有沒有聽到一個傳言?」
「什麼?」
衛鵬身子往前湊了湊,「有人說,前些日子忠武祠關閉,其實是出了一件大事,有個內奸偷了宗門寶物,殺了焚天峰的杜玉樓,逃之夭夭,後來被李長老抓了回來...」
石楓微微一愣,這件事終究還是紙包不住火,傳了出去。
「嗯嗯,你們問這個做什麼?」
衛鵬焦急道,「弟子還聽說,那個內奸,那個內奸居然就是小師弟鄭同!師父,這個傳言是不是真的?」
石楓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他的表情就是答案了。
衛鵬兀自不肯相信,「鄭師弟怎麼可能是魔族奸細,會不會弄錯了?或者被人陷害了?」
石楓不便透露其中細節,轉頭問道,「遠山,你在鐵劍峰隨師祖他們處理日常事務,可曾聽聞什麼?」
馮遠山回稟道,「弟子聽到他們議論,說鄭師弟乃魔傀宗的奸細,許多年前,魔傀宗準備和我太極門開戰,於是派其前來臥底。
兩宗開戰後,鄭師弟源源不斷將消息透露給魔傀宗,致使我太極門損失慘重...」
說到這裡,馮遠山神情複雜,一邊鄭同是他師弟,平日感情不錯,但另一邊魔傀宗確實殺了太極門許多弟子,包括四師弟邵龍博。
石楓臉色一沉,搖了搖頭,「不對!鄭同若是魔傀宗內奸,當年劉集鎮之戰,我們一個都不能活著回來。遠山,你接著說,還有什麼傳言。」
「...他們還說,鄭師弟其實姓莫,是莫老怪的後人,魔傀宗被滅後,他心懷憤恨,尤其是我太極門將莫老怪的屍體置之武庫,他更認為是奇恥大辱,於是趁巡守忠武祠的機會,偷偷將莫老怪的屍骨盜了出來。
結果不小心被杜玉樓發現,兩人一番激戰,鄭師弟殺了杜玉樓,急急逃出了石鼓山。
此事驚動了硯台嶺的李長老,他急忙追了出去,以他的神通,鄭師弟自然不是對手,剛出山門便被生擒活捉。
宗門對鄭師弟嚴加審訊,但鄭師弟死活不肯說出莫老怪的屍骨藏在哪裡。
為此,宗門還派了許多弟子搜尋,結果都沒有發現莫老怪屍骨。」
「鄭同偷盜莫老怪的屍骨?」石楓微微一愣,這個消息他倒是第一次聽說,「這事你們不要再議論了,若是有人問起鄭同,哎,既不要為之辯解,也不要落井下石,只說什麼都不知道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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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遠山四人見了,情知鄭同之事肯定是屬實了。
衛鵬喃喃道,「師父,弟子能否去見見鄭師弟?」
石楓搖了搖頭,「不行!你們回去各自忙自己的事吧。」
.........
鄭同的事逐漸傳開,鐵劍峰養了一個魔傀宗的奸細,當年大戰,許多消息都是其透露出去...
一時間,宗門議論紛紛,與魔傀宗之戰才過去二十餘年,許多修士的傷痛尚未平息,聞之不禁咬牙切齒,紛紛要求嚴懲奸細。
眼看事情越鬧越大,傳言五花八門。
這一天,掌門玄一召集了各宗金丹以上修士,於祖師殿聚集。
玄一道人簡單說了幾句,魔傀宗之戰已結束,宗門最須休養生息,各宗各堂不要再議論此事。
玄一說完,便是道沖真人和石楓說話。
鐵劍峰兩位長老都是當場認錯,自承疏於防範,致使內奸得逞,請宗門降罪責罰。
道沖乃是宗門長老,而石楓這些年鋒芒極盛,與李青師並稱「雙驕」,這兩人當眾道歉,倒是罕見。
玄一道人溫言安慰,「兩位長老言重了。細作圖謀本宗,屢有發生,不過這次恰好出在鐵劍峰而已,兩位何罪之有,快快請坐。」
眾人心道,掌門好生偏心呀!
等道沖、石楓二人坐下,馮仙子隨即站了起來,她也沒說鐵劍峰如何如何,只說何東當年外出慘死,肯定是奸細透露消息,應當嚴懲。
她這話一說,有人微微點頭。畢竟在場每個人都有親人朋友死於魔傀宗之手。
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一時間,祖師殿眾口囂囂,大有將內奸拖出來,割其肉,剝其皮,方消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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