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雲峰。
雲霧瀰漫的山崖之上,洞府之內,有人趴在地上。
於野率眾殺向千雲峰時,山上山下已空無一人。他接管了這處狄欒、或蓋義的靜修之地,交代了相關事宜,聲稱要歇息兩日,便找了一個山洞躲了起來,並且打出禁制封死了洞門。
當他獨處之時,再無曾經的鎮定自若,與力戰群敵的神勇,一頭癱倒在地。
修至合體修為,是個意外;渡過天劫,更是運氣;擊退仙域高人,全憑他的一腔血勇。而他尚未煉化天劫之力,也未真正擁有合體境界的修為法力,卻又不得不正面挑戰蓋義妖尊。於是他被迫施展天妖降體之術強提修為,最終憑藉天地七殺劍氣與兩頭蛟龍的相助,總算是逼退了那位強大的對手。
卻也耗盡了運氣,再一次陷入虛脫的境地,倘若未能及時閉關修煉,他得來不易的修為境界或將化為烏有!
怎奈魔域未定,且由辛九與任楚酌情處置。另有九芝與奎炎、邛山把守千雲峰,倒也不怕蓋義的捲土重來。
而歸元子的現身,絕非偶然。不過,故人重逢,值得慶賀,若想獲悉仙域的動向,倒是離不開老道的指點。
當務之急,煉化天劫與魔修傳承,穩固修為境界
與洞府相隔不遠,便是千雲峰上的露天洞穴。
雲霧、溪水與花草之間,是一方石台,鋪著草蓆,擺放著木幾、蒲團,此處曾為狄欒魔尊靜修、或召見屬下的地方,如今坐著一位老者,手裡拎著酒罈子,他一邊飲著酒,一邊衝著雲海山景感慨道:「嗯,此地別有洞天,比起青雲山來,亦不遑多讓啊!」
九芝與奎炎坐在幾丈之外,兩個傢伙弄不清歸元子的來頭,也不敢過於親近,而是嗅著美酒的香味,各自帶著戒備的神色暗暗吞咽著口水。
山崖一側,循著石梯往下,有一個山間的石亭,邛山與文桂在竊竊私語。
「你說歸元子?他曾混跡燕州仙門,實為仙域高人」
「他是敵是友」
「他與於野交往數百年,放心便是」
「文桂,你從何處而來,羌齊與居右、沐千里等人何在」
「唉,一言難盡」
邛山懷疑歸元子的身份與來歷,又不敢得罪,見文桂與他相熟,便暗中探聽虛實,順便問起文桂的來歷。而文桂見到於野之後,本想找個時機敘敘舊,於野卻急著閉關靜修,不免令他有些失望。
轉眼過去了半個月。
漸漸地有人不斷趕來,乃是各地的魔修,或是拜見魔尊,或是稟報妖修的動向,使得剛剛回歸平靜的千雲峰變得熱鬧起來。
文桂與邛山、奎炎只得輪番守住上山的要道,不容任何人驚擾於野的閉關。
又過去半個月,山下的魔修愈來愈多。魔域為妖修欺壓百年之久,如今終於有了新的魔尊,並下令驅逐妖修,各方的期待之情可想而知。
三五日之後,辛九也來到千雲峰,獲悉於野仍未出關,便向歸元子道明來由。據她所說,她與任楚已經收復了金羽城等十多座魔城,而地處偏遠、或臨近妖域的魔城,仍為妖域的高人所占據。如今她急缺人手,請求歸元子,或九芝、奎炎、邛山相助。歸元子直接搖頭拒絕,九芝與奎炎、邛山更是置之不理。無奈之下,她只得在山下召集了一批魔修匆匆離去
不知不覺,已是早秋時節。
千雲峰下依然聚集著上百位魔修,多為築基、金丹的小輩,因為修為不濟,沒有本事參與收復魔城,便修葺山門、布設陣法,擔當起巡山值更的職責。
九芝、奎炎、邛山知道歸元子與於野的交情之後,又見他待人隨和、喜歡說笑,彼此漸漸相處甚歡,於是每日看著雲海山景,飲著美酒,很是愜意。文桂則是守在山下,打理著相關事務。
而不遠之外的洞府內,於野早已從靜坐中醒來。
三個月的修煉,堪堪煉化了天劫之力,穩固了合體一層的境界,並將辛追與狄欒的法力傳承繼續封存在氣海之中。依照常理,他應該接著閉關,潛心領悟現有的境界,揣摩法力神通,十年、八年之後,方能有所成就。奈何魔域未定,山下又成了鬧市,再加上洞外的幾個傢伙吵吵嚷嚷,使得他不得不放棄了修煉。
卻並未急著出關。
他已知曉魔域各地的狀況,也知道辛九的難處。顯然是蓋義在搗鬼,那位妖尊雖然落敗,卻並不甘心,竟倚仗人多勢眾,企圖占據魔城對峙下去。倘若不能徹底滅了他的氣焰,妖魔之戰便難以終結。
既然如此,不妨大戰一場,直至分出最終的輸贏,或能換來數百年的安定。
「啊」
洞府內響起一聲慘叫,有人「撲通」摔倒在地,卻又掙扎跳起,作勢便要拼命。
於野兀自靜靜端坐,面前擺放著一尊金色的小鼎,他不慌不忙掐動法訣,輕輕拂袖一甩。
「撲通——」
拼命之人是個壯漢,相貌與九芝相仿,正是他的大哥九寶,卻更為野性難馴,也更為兇悍瘋狂。而他尚未跳起來,再次摔倒在地,猶自咬牙切齒,兩眼冒著凶光,猶如一頭困獸在負隅頑抗。
於野視若未見,掐訣一指。
九芝頓時頭疼欲裂,神魂戰慄,雙股無力,「撲通」跪在地上,絕望般吼道:「於野,老子殺了你」
「你沒有這個本事!」
「你敢收起鎖魂術」
「九寶,你殺我多位道友,我本該取你性命,是九芝為你求情,你竟不知好歹,我便收起鎖魂術,讓你死得心服口服!」
「九芝」
「他已跟我百年,此時便在洞外飲酒!」
「你」
「哼!」
於野冷哼了一聲,身上散發出強大的威勢,他眉梢一挑,面露殺機道:「來吧,本尊便讓你死得心服口服,再送九芝陪你上路!」
「本尊」
「於某,乃魔域至尊!」
「狄欒魔尊」
「本尊目睹他魂飛魄散,你將步他後塵而去!」
「啊」
七月下旬。
辛九再次回到千雲峰。
她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興奮與意氣風發,而是風塵僕僕、滿臉的倦容。
千雲峰的洞穴所在,雲海瀰漫,山溪流淌,景色如昨。而石台之上卻是酒氣熏天,並且散落著酒罈子與各種吃食,還有兩位老者與兩位壯漢橫躺著,相互之間嘻嘻哈哈而好不快活的樣子。
「哎呀!」
辛九恨恨頓足,委屈不已。
為了收復魔域,三個月來,她輾轉各地,忙得顧不上緩口氣。而歸元子、九芝等人非但不肯相助,反而在此飲酒作樂。偏偏於野又躲著不見人,他這位魔尊竟然成了甩手掌柜。如今魔域未定,人心未歸,倘若就此懈怠,勢必功虧一簣。
「於野——」
辛九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噓!」
十餘丈外的洞府尚無回應,倒是驚動了飲酒的四人,卻見歸元子擺了擺手,煞有其事道:「九兒,不敢驚擾魔尊大人靜修」
「呸!」
辛九啐了一口,便要發作。
便於此時,光芒一閃,洞穴深處走出一位健壯的年輕男子。只見他頭頂束扎髮髻,身著灰舊道袍,腳踏一雙軟靴,一如從前的裝扮,並且看不出絲毫的修為,唯有他濃眉下的雙眸顯得更加的深邃與沉著。
「呵呵,恭迎魔尊出關!」
「於頭領!」
歸元子舉手相迎,卻沒個正經模樣。
九芝與奎炎、邛山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施禮。
辛九鬆了口氣,忙道:「於」她忍不住又是一陣委屈,改口道:「魔尊前輩,九兒有事稟報」
正是於野。
他撓了撓耳朵,慢步走了過來,然後一甩大袖,道:「我假借魔尊之名對付蓋義,各位何必與我見外?」他衝著歸元子瞪了一眼,轉而又道:「九兒姑娘,這段日子讓你受累了!」
辛九的心頭一暖,臉上露出笑容。
難道聽到於野喚她的暱稱,她連日來的委屈與倦意頓時一掃而空。
「說吧!」
於野背起雙手,臨崖而立。
「魔域二十八城,已收復十七城,仍有十一座魔城為妖修所占據。而我等人手短缺,久戰力疲,已難以為繼,若被蓋義趁機反攻,後果將不堪設想。此外,人心未歸,且待你登高一呼」
辛九道出了妖域的動向、魔域的現狀,以及她的擔憂。
於野看著腳下的雲海,道:「蓋義不肯認輸啊,唯有將他連根拔起而永絕後患!」
「而人手短缺」
辛九話音未落,忽然雲霧翻湧,山崖上多了一位高大的壯漢,
九芝欣喜道:「九寶」
與此同時,又有一位中年男子與兩位老者相繼現身。
辛九失聲道:「濟源、荀關、陸原」
正是魔域的三位煉虛城主,分別是玉麟城的濟源,靈鷲城的荀關,金羽城的陸原,再加上九寶,四個人竟然齊齊出聲道——
「請魔尊差遣!」
於野昂首遠眺,沉聲道:「收復魔域,直搗龍城!」
此時,一輪紅日西墜,晚霞漫天,雲海生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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