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何時除盡醜陋與萬般罪惡?或是那天你我都無法親眼得見,事物相對而生,所有對立都是必然!
孝瑤閣內因靈拓公主的到來變得熱鬧,大家自然不是很喜歡她,畢竟女人之間的恩恩怨怨,那些個微如牛毫的心思多少是猜不透的。
陳靈拓本就在宮中長大,身住金牆玉瓦,嘴品四海奇珍,要是將這些精倫的景致撤走,她又還剩些什麼?
「方才那申國公來凰羽,可是你在他府中犯事了?」溫冬提著筆低眉書寫邊分神問道。
靈拓公主在一旁為溫冬研墨,嘴裡有些抱怨溫冬不站在自己這邊「你看我一個弱女子,手無寸鐵的,怎麼犯事?」
溫冬的筆鋒突的打住,墨水在宣紙上染黑了一大塊,靈拓公主見狀立刻殷勤幫溫冬換去宣紙,溫冬將筆靠在筆擱上,面若暖陽,以反問語氣問道「手無寸鐵?」
靈拓公主咽了咽口水,傻傻的撓著髮絲賠笑「可不是嘛……」
溫冬捲起書寫好的紙,握在手中輕輕敲在她的前額上說道「你那轎子下可是藏了不少刀器啊!」
靈拓公主咬著手指頭回憶起來,這些個刀劍僅是防身之用,初訪北楚,哪個做父親的會不擔心自己女兒的安危,萬一靈拓公主在北楚被劫,這些個刀劍還可與之抗衡,故南齊皇上才命人藏刀劍於轎子底部。靈拓公主委屈巴巴地老實地向溫冬交代,溫冬也沒多怪罪,捎來個笑轉身離去。
「誒?師傅你要去哪啊?」靈拓公主放下墨棒,緊跟著溫冬追出去。
溫冬知道這姑娘定是會緊纏不放,一個頓步立在書架旁,靈拓公主跟塊磁鐵一般,一股腦撞上溫冬的後背。
「這些個,熟讀完,三天後我親自來考你。」溫冬取下三大竹卷遞給靈拓。
「禮記……資治通鑑……治國明鑑……」靈拓公主掃著書名讀來,這讀書她這個公主也有所涉獵,畢竟那天申府她一副伶牙利嘴的!
「啊……」靈拓抱著三捆書卷乞憐看著溫冬的眼神。
溫冬搭落眼帘迴避她的嬌氣,淡淡說道「去吧……」
靈拓公主自然還是聽溫冬的,抱著書簡乖乖回到房中靜讀。
庭中古樹招搖,鏡漓映著斑駁葉影打坐樹下,溫冬朝勤加修煉心血訣的鏡漓走去,遞來一個白瓷茶杯說道「喝口水吧……」
「不,我要掌控我的血脈!」鏡漓咬著牙關拒絕了溫冬的勸說。
溫閣主放眼打望去,鏡漓的額頭汗如飛瀑,他意識到了事有古怪。眼神側看才發現鏡漓自己調鬆了耳旁的「洞噬」,怪不得她這番痛苦的模樣。溫冬兩指點在鏡漓耳旁,細指略過輪環,將「洞噬」調回。
鏡漓還是沒有挺過,一口熱血噴出,傾倒在草坪上。溫冬將自己的隨身攜帶的固元丹給鏡漓服下,幫她調順周身氣脈血液才放下心來。
「不要命了!」溫冬一語如利劍般戳來。
鏡漓擦去額角汗水,苦笑地盯著草坪,眼神呆滯道來「若我不變強,怎麼給族人報仇!」
鏡漓左手上的彼岸花圖騰越發濃艷鮮紅,溫冬見狀便知鏡漓的殺心在心底泛濫,要不這圖騰也不會這般惹眼。
「丫頭,清醒點……」溫冬晃著鏡漓雙肩喚道。
可是花海之主朱曼沙華的氣焰愈加濃烈,仿佛溫冬能感受到地獄般的死寂,那白骨怨靈的哀泣在耳邊繚繞,死亡,死亡,他也未曾料想此花的反噬會這麼強大,鏡漓此刻的心智已經被仇意的深淵吞噬!
溫冬取出腰間竹笛,緩緩吹來,笛聲如陌上花開,親昵優美,似是久違之人以溫柔的聲音在喚醒迷失的旅人。
鏡漓的眼帘微顫,嘴角開始不再抿地那麼緊,手背上的圖騰開始消隱,周邊殺氣漸漸散去,留下庭中幽寂……
「娘親……娘親……」鏡漓念念不忘,此意最相思入骨。
溫冬旋轉手中竹笛,瞧准鏡漓額頭正中央一下點去,鏡漓才鬆開滿面青筋,不再胡話。
「溫閣主?」鏡漓眼帘撐起淚珠與汗水望雙眸向溫冬。
「丫頭,可還好?」溫冬扶起鏡漓問道。
鏡漓晃晃腦袋,舉起自己的左手看去,仿佛方才左手有股很強烈的反應,現在卻平靜地出奇。
「丫頭,凡事循其道,若僅因報仇心切才力求修行,這樣的修煉起不到任何幫助……」溫冬將鏡漓那極端的修煉方法勸住。
「溫閣主,我明白了……」鏡漓撒下手中的汗,強忍著心中的委屈與困頓。
溫冬撩去鏡漓沾著汗水的髮絲,遞來桌上清茶,教鏡漓飲下。
這世間蒼涼事態惹得多少人淚下兩行,不管是苦大仇深,還是生死別離,但都無從改寫。溫冬若一日為鏡漓師傅,就應該引導她走向正途,那泥濘的荒陌,無論何時溫冬都會擋在那路口。
「心中可是愜意幾分?」溫冬拿回空瓷杯問道。
未消一會,鏡漓嘴邊的茶水也吸溜地流入唇中,未待溫冬問來,鏡漓一個閃身拎起青釉瓷壺,「嘩啦嘩啦」倒來茶水痛飲。
「丫頭,心靜忘世,才可遵從內心循序漸進……」溫冬道來這正當的修行之法,卻不料鏡漓聽著聽著嗆住喉嚨,一眼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似是悟到了溫冬之語。
溫冬袖了手,一臉興致坐在石桌另一端,滿眼的將信將疑問道「可真懂了?」
未雨綢繆,溫冬但怕鏡漓日後為圖修行,一時又犯著一根筋。
鏡漓也是領得溫閣主情意,甩開衣袖口,斂去心中的煩悶,一笑顏開說道「鏡漓讓溫閣主費心了……」
「無妨,只是這日後定不可尋極道。」
這孝瑤閣果真是不平靜,這不剛平息下鏡漓,這書房裡的靈拓公主執卷飛步踏來。
「相公,這卷中有幾句讀來確實難遇理解,指點一二如何?」靈拓全然拋開溫冬之色,手指在竹簡上指指點點,全是個不懂之處。
溫冬放下手中玉瓷杯,順了順喉中茶水,理開表情好生問道「方才喚我什麼?」
靈拓公主雖是宮中嬌慣養大,逢上溫冬也避讓他幾分眼色,她如犯錯的稚兒說道「師傅……」
溫冬像是孺子可教也般的點頭應到,接過她手中竹簡為她道來。
鏡漓興致盎然,趴在桌上,側耳領教。
「師傅!」一股火炮般的聲音震碎庭中講學樂景,徒見蘇戈兩袖當風地衝進來。
溫冬或是早就習慣自己弟子通報的方式,輕釋手中竹簡,放了眼神望去,淡然問道「何事?」
「有人找您干架!」蘇戈或是因為溫冬前些日不在閣中,竟連怎麼跟師傅說話都忘卻了。
「干架?」鏡漓拖著小腦袋,一臉假笑地撇著蘇戈問道。
蘇戈兀的幡然醒悟,旋即捧了心,拍拍嘴皮子說道「呸呸,是有人在往風門找您。」
溫冬卻無甚在意他的說法,輕風細雨地問道「何人?」
蘇戈卻是沒像他哥那般生了副好腦子,翻眼打轉半天才憶起那人姓氏「陳圖靈……」
靈拓公主被這姓名驚的手中竹簡未曾拿好,「吧嗒」直愣愣地掉在了地上,溫冬俯身拾起,望眼看去說道「認識吧……」
靈拓公主未做回答,沒入風中陽光中,頭也不回地奔回自己房中。
「隨我去看看吧!」溫冬拎起廣袖,如同要舒展身手一般,領著鏡漓蘇戈嚮往風門趨步而去。
「丫頭,看來師傅是要施展身手了。」蘇戈悄悄攏來鏡漓竊語道。
鏡漓深知溫閣主性情溫順,從未見他為何事大大出手,這趟僅是逢人會面而已,怎麼就要鬥起來?
蘇戈那副莫名的自信鏡漓似曾相識……
往風門下,一片近衛執槍跨馬立於門下。溫冬是明眼人,他們乃南齊宮內禁軍,怕是為討靈拓公主才壓至山腳。
溫冬從容抹開笑顏,拂袖步至眾軍面前,這帶頭的人身著金絲麒麟袍,應就是蘇戈所提前來「干架」的陳圖靈。
那人側身跨下馬背,正了正腰間佩劍,舉袖步步探來。
「可是溫閣主?」那人行至半途中就問起來。
「正是在下。」溫冬作揖間露眼望去,那人面煞苦露,定不是什麼心平之人。
那金袍加身之人狂妄地一笑「果真是驚如天人,怪不得我皇妹被你迷的神魂顛倒。」
他們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屏息凝神都能感受到那血的沸騰。
陳圖靈高高黑順的髮絲被金冠豎起,他的面貌看去卻是幾分凶煞,溫冬可是料到了這人之戾氣,手中一股寒氣匯聚著打轉。
兀的那人二話不說,腳跟猛的發力踏地而出,一束寒光撕開天際,執劍就是沖溫冬戳來。
溫冬耳邊的髮絲微微被風帶起,或是早厭倦了手腳打鬥,溫冬竟沒留一絲目光與那人,輕描淡寫地迴轉身體自顧自離去。
劍光擦過,溫冬聞聲側開肩膀,那利劍就沿著溫冬的胸前划去,陳圖靈見突刺不中,回身橫掃而來,溫冬展手下腰,劍鋒吻著鼻尖而過。
溫冬鋪開那衣袖,一道白色雲流擋去那人視線,溫冬接機抽出腰間竹笛予以回擊。
二人步伐同步,溫冬踏斜上步調以竹笛之頭戳著那人身前的甲冑。劍鋒爬著溫冬手臂躥來,溫冬避開攻擊,順勢以竹笛挑開他的甲冑。
或是失了防身物件,那人的攻擊也沒先前囂張了,只是招式變得更狠毒了。旋即一霎,那人似是想用劍挑去溫冬手筋,嗦的冷冷划去,溫冬鬆開手中竹笛,手掌朝下手背上翻,連同那人的手與劍柄一同握住,竹笛繞著那人手臂朝他的上端旋轉而去,溫冬卸下他手中握劍的力,擦身向前接住旋轉的竹笛,不依不偏,剛好將竹笛架在那人命喉之處!
「夠了!別打了!」溫冬與陳圖靈皆聞著聲位望去,陳靈拓紅著雙眼立在門前大聲制止二人。
這便是世界的恩仇,如同晝夜輪迴交替,善惡盤踞而生,很多人誤以再無天明,卻不曉得眼前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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