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王大源和陶邇庸兩個人,在老家17歲來上海闖蕩。
初開始,在江蘇路的蘇北長途汽車站混世。專門給飯店旅館拉客、給長途車拉客為生計。坑蒙拐騙,管卡壓要,甚至在夜深人靜的地方,他們糾結一小撮難兄難弟,對來上海的外地人實施搶劫,那叫個家常便飯。
後來,因為上海的治安狀況越來越嚴,王大源和陶邇庸的發財美夢破滅。
隨即,開起來黑中介公司。
所謂黑中介公司,即和不法廠家聯手,誇大其詞矇騙外地來滬打工仔,進入私人小作坊。以生產低劣的一次性塑料用品為基礎,惡劣的居住和生活環境,廉價的一日三餐,以犧牲工人的生命健康為代價的低成本運營模式,然後,在再工人的工資上七扣八扣,為自己謀利益。
黑中介,大多數以收取勞動者報名費來作為自己的收入和報酬。
在轉賣招收的外地來滬務工人員以後,他們從私人小作坊的老闆手裡按照人頭數,獲取經濟利益報酬。和小作坊老闆,以及極個別檢驗不合格廠家聯手,沆瀣一氣。為使用單位加工一批批有毒有害的,但效益極其可觀的假冒偽劣塑料製品,是個人小作坊和黑中介的生存之道。
什麼深圳禹州高科技生產工業園,那就是一個幌子。
他的前身,即是為緬北號稱黑白雙煞的兩大工業園區輸送電信詐騙成員。
王大源和陶邇庸自從和黑白雙煞有了第一次的成交,便一發不可收拾。因為利潤是王大源和陶邇庸做夢也沒有想到。只要王大源、掏邇庸給黑白雙煞的工業園區招收一名國內員工,緬北工業園區返還他們倆的工資報酬即為每個人三十萬計算。
且甭管男女老少,一口價。
所以,陶邇庸和王大源兩個人在上海掛起招牌,什麼深圳禹州高科技生產工業園在上海辦事處,牌匾金光閃閃。金黃色大字離開數百米依稀可見。王大源和陶邇庸也不知道黑白雙煞在緬北究竟要這麼多人幹嘛,對他們倆來說,只要招到人,那就是他們倆的財氣。
所謂行走的人民幣,那是緬北電信詐騙集團對來自中國人的稱呼。
王大源和陶邇庸不知道實情,便盲目幫助黑白雙煞在國內招工的目的,僅僅是為了一個人數即是三十萬人民幣。何樂而不為,兩個人還神神秘秘的,怕的是黑白雙煞將招工這件事再去委託其他人。生
怕被人搶了生意的王大源和陶邇庸,全然不知那些被他們送到緬北的人,一去無歸。
有的人,被當著小白兔一樣的實行屠殺。
肢解、活埋、挖走內臟變賣種種惡行令人髮指。孫道良這一次從報紙上看到的這一消息,他原以為自己一箭雙鵰,既可以去深圳黑市打探黃金價格。再一個,他不是還有一個月三萬多塊的工資嗎?對誰來說,都是一趟划得來的旅行。
哪怕一事無成,頂多自己不過是損失一點路費而已。
再說了,既然偶遇李湘怡家新房裝修撿到金條,證明有些老人的傳說還是有點明目。
狗不咬空聲,人嘴有半仙。
他不相信他老太爺孫雨晴的老宅基地下面就沒有寶藏。為難的事,如果自己將這件事說出去,因為李湘怡他們家是後來,地下寶藏不屬於他們家的私人資產。按理說,應該屬於孫雨晴的後人。至少,李湘怡他們家和自己沒什麼份兒。
說不定,國家知道這件事,因為土地使用權歸國家所用,所有地下寶藏應該屬於國家出土文物。
孫道良當過兵,他知道一旦將自己的發現公布與眾,那整個馬家盪翻江倒海。特別是李湘怡他們家買回來的孫雨晴家老宅基地,絕對被掘地三尺。原本就不平靜的孫家老宅,經過一次次的洗禮,一代代人的居住,神秘莫測。
有人在大白天看到孫家老宅突然間從屋頂冒出光柱一般的黑色煙柱直插雲霄;有人看到孫家老宅半夜屋頂金光燦爛,映紅半邊天;也有人走夜路看見孫家老宅基地周圍,刀槍棍棒霹靂乓啷打得火花四濺,喊殺聲震天動地。
當然,這些人都是在喝過酒之後,路過孫雨晴他們家老宅基地時,才遇到的情景。
所以,人們對他們這些酒鬼說出來的話半信半疑。
都認為他們是酒喝多了,頭腦出現幻覺。
眼睛也發花,那屬於正常現象。所以,對他們的話沒有人去相信。不過,有一個人的話引起了馬家盪所有人的共鳴。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小隊長囿於亮。有人問:為什么小隊長囿於亮的話,即刻引起馬家盪人的信任呢?
這個,還得從小隊長囿於亮平時的為人說起。
小隊長囿於亮不單單是小隊長,他真正的職稱是生產大隊的電工。馬家盪每家每戶的用電,包括企事業單位,政府機關大樓等等,哪怕李俊芳他們家魚塘蟹池的用電,都必須經過小隊長囿於亮的安裝測試和同意。
沒有小隊長囿於亮的同意,誰也不敢私拉亂接。
所以,李俊芳他們家的集裝箱房在承包地安裝好之後,急需小隊長囿於亮去給他們家接通電源。一邊是郵政局幫助安裝電線電纜接寬帶;一邊是李俊芳買回監控,請人來安裝。李俊芳和梓桐尹這一天,一家三口忙得不亦樂乎。
小隊長囿於亮算是自己人,他沒有給李俊芳他們家帶來麻煩。什麼護導線,什麼用電器等等一類的,他都提前準備好。
李俊芳只顧點鈔票給他就行了,一直忙到天黑,小隊長囿於亮才算結束。
由於是帶電操作,小隊長囿於亮不敢粗心大意。他就不敢喝酒,煙也沒時間去抽,為的是用電安全。誰都知道,水和泥土都是導電的物體。李俊芳的魚塘蟹池到處都是白花花的水田。一個不小心,護導線漏電,那魚塘蟹池的鮮于水蝦不被電死一大片才算怪。
電死鮮于水蝦也就算了,關鍵是李俊芳和梓桐尹,包括她們倆的女兒李湘怡,整天和水打交道。
一旦被電著了,那就是人命關天。
在無人不靠的魚塘蟹池,你要想希望有人發現你,那還真的不容易。因為,沒人到李俊芳他們家的魚塘蟹池來觀望。每年年底的寒冬臘月,要麼屬於出螃蟹季節有人來;要麼就是出魚季節有人來。
平時,還真的沒有人來光顧他們家的魚塘蟹池。
所以,勞累一天的小隊長囿於亮,接過李俊芳手裡的鈔票,再分給兩個電工師傅的工資之後,自己一個人拿著手電筒,推上閘刀。頓時,魚塘蟹池一片光明。他即刻關掉,第一次送電,老電工誰都知道,推上閘刀最多也就一分鐘左右。
接著,必須拉下閘刀。等個五分鐘過後,再次重新將閘刀推上。
這一次,算是最終的結果。
但小隊長囿於亮這個人做事膽大心細,儘管他觀察魚塘蟹池四周並沒有發生短路現象。
按道理這一會他應該收工回家才是,可是小隊長囿於亮偏不這麼做。要不然有人說他做事酸里吧唧,其實,那叫個責任心知道不。他一個人對李俊芳說:「你們忙你們的去吧!我一個人還要親自走四周觀察一圈,沒有百分百的肯定,我是決不收兵。」
李俊芳一家三口也是忙得精疲力竭,對小隊長囿於亮的做法,也不反對。
因為自己不懂,就不能干預別人的事。所以,也顧不得小隊長一個人去檢查線路問題。我們說李俊芳他們家的魚塘蟹池,承包的是馬家盪最東邊的沼澤地。所謂沼澤地,即原來也不具備種莊稼的條件。
一年四季荒廢著,被稱之為水田。
之所以將這塊地荒廢掉,它還有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原因就是:在這塊地的北邊,即是亂墳場。在這片圍著東西河道延伸的亂墳場,從明清時代起,只要是馬家盪死去的先人,無任是哪一個家族,都將陰宅選擇在這裡。
所以,正常情況下,甭管是春夏秋冬,只要每天下午超過五點,亂墳場周圍便是沒有人在這裡勞作。
原因很簡單,超過五點鐘,就有魑魅魍魎出現。
馬家盪人深受其害的不計其數,有大白天看見亂墳場有人廝打,甚至還聽到哭喊聲,救命的聲音。可是,帶你遁聲而去,走到墳塋場卻什麼也看不見。除了奇形怪狀的墳塋和石碑之外,你再也看不到什麼人在這裡打鬧。
一個人見到,說出去沒人信;兩個人見到,彼此心照不宣。
可是,當一批人見到這種詭異現象時,大家不得不對外傳開了。
從此,亂墳場周圍五點鐘之後,再沒人敢出去拋頭露面。
什麼春天來這裡下網撲野鴨野雞的;夏天來這裡下「丫子」(一種用竹篾和蘆材蔑編制而成的人字形捕黃鱔的工具)的逮長魚的人;秋天來這裡專門撿拾鳥蛋、挑鳥窩的人;冬天,來這裡挖窟逮野兔的人,大家相互轉告。
再沒有人趕在每天下午的五點鐘之後,來到這片沼澤地。
小隊長囿於亮今天是不信這個邪,他是仗著今天這裡燈火通明。
二十米一塊太陽能板,加一根路燈和電話柱;五十米安裝一顆電子攝像頭。三百六十度旋轉,幾乎無死角。他箉著電工包,在所有人都下晚班的情況下,一個人大搖大擺的圍著李俊芳他們家的魚塘蟹池兜一圈。
在他認為完全可以的情況下,小隊長囿於亮才能鳴金收兵回家。
要說小隊長囿於亮這個人,曾經是北海戰隊的海軍陸戰隊隊員。
他不信耶穌也不信佛,腦子裡只相信真理。
和李俊芳一樣,小隊長囿於亮在馬家盪也是外來戶。只不過在他爺爺那輩分,他們家從山東濟南一路南下,逃荒在馬家盪落戶。也就是在孫雨晴那個年代,小隊長囿於亮的爺爺帶著全家來到馬家盪,做了孫雨晴他們家的夥計。
都說北方人性格孤傲倔強,還真的一點都不假。
小隊長囿於亮有時候和村支書都互懟,只要他有看不習慣的地方,小隊長囿於亮才不顧村書記和村長的面子,鑼對鑼鼓對鼓,據理力爭絕不退讓。哪怕急得村書記拍桌子,小隊長囿於亮也決不退縮。
因為他知道,對與錯不是什麼面子上的事,而是組織性的原值問題。
有幾次,書記和村長聯名上書,要求撤換小隊長囿於亮。
令他們遺憾的是,小隊長囿於亮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即是,他經過部隊的培訓,不是他們倆一手遮天就能辦到的事。村書記和村長碰了一鼻子灰,心裡想,既然這傢伙是貓屎缸石頭又硬又臭,索性,永遠給他當個小隊長位置就得了。
遇事,當滿側滿。實在瞞不住他,再告訴他也不遲。
和今天一樣,小隊長囿於亮的犟脾氣又來了,他一個人悠然自得的箉著電工包,手裡還拿著手電筒。
走到每一根電線杆上,他都要仔細觀察一番。拿出測電筆,四處測一下看一看是否有感應電輸出。不能不說小隊長囿於亮對工作的極其熱忱和用心。走到亂墳場,哪裡東西走向有五根電話柱,他得把他檢查完。
就在他檢查到第二根電話柱的一瞬間,腦海里突然閃現出這麼一個問號:我去,他們說五點鐘之後就不能來到亂墳場,我小隊長囿於亮今兒個就來了。呵呵,莫非真的讓我碰到他們碰到的那些鬼貌氣盛怪物吧?
小隊長囿於亮對自己腦海里突然出現的問題,不屑一顧。他自嘲的搖搖頭,心裡想:嘿嘿,我今天和他們不一樣。
他們都是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情況下,來到亂墳場。
而我小隊長囿於亮,是在周圍到處裝上監控的情況下,才來到這裡。電燈光,照得亂墳場周圍如同白晝。什麼魑魅魍魎趕來這裡和我過不去啊!哈哈哈,小隊長囿於亮自說自話,自作聰明,也是自己給自己壯膽。
對自己腦海里突然出現的問題,他視若罔聞。
待他查到第三根電線杆的一剎那,從他的頭頂上,突然冒出一股火球。
那火球憑空而起,囿於亮即刻抬頭向上觀看。突然間,從亂墳場的孫雨晴第一夫人的墳塋堆里,冒出一股青色煙柱,直撲蒼穹。一股從地底下冒出來的煙柱,與天空中突然出現的如同大燈籠一樣冒出來的火球,兩者在夜色的天空中纏繞在一起。
小隊長囿於亮這一會還不知道後果的嚴重性,他不走也不跑,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在他認為,無論說你是天上的神仙,還是地底下的鬼魂。我囿於亮和你們一無怨來二無仇,你打你的,我看我的。直到這一刻,囿於亮的腦海里,還在想著亂墳場到處是自己剛安裝的監控和電燈。雖然感覺有蹊蹺,但自己完全不用擔心什麼。
可是,下一秒小隊長囿於亮就終身難忘了。
從地底下冒出來的黑色煙柱,和天空中火球纏繞的一瞬間,即刻化著兩個身穿一黑一白青紗帳的美貌奇女子。她們倆手持七星寶劍,直奔小隊長囿於亮而來,嚇得囿於亮撒腿就跑。他跑到那,那兩個人就追到那。還時不時對著小隊長囿於亮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叫,甚至是嘲諷。
一來二去,一黑一白二煞和小隊長囿於亮整整鬥了一宿。
第二天早晨,還是頭一天死人的人家,來亂墳場安葬骨灰時,一行人們發現小隊長囿於亮身上箉著電工包,腳下的鞋子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那電工包里的工具,散落在亂墳場墳塋堆上,到處都能找到。
左看右看囿於亮本人,頭朝下,腳朝上倒掛在孫雨晴夫人的墳塋堆上。
嘴裡、耳朵里、鼻孔里、哪怕頭髮絲里都藏著李俊芳他們家魚塘蟹池裡的泥巴。
有人看到昏睡的小隊長囿於亮,只見他一雙手死死地摽住墳塋石碑的兩邊。便下意識的對囿於亮說:「你還是為自己能摽住石碑而慶幸吧!要不然,咋晚那鬼蜮定將你拖至李俊芳他們家魚塘蟹池淹死你不可。」
囿於亮被人叫醒的那一刻,自己居然回憶不起來咋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好像全都忘了,便告訴身邊人說自己只是感覺做了一場夢,糊裡糊塗的在夢裡和兩個女人打架,僅此而已。再問,他想得頭疼也始終回憶不起來自己遇到的整個過程。還是,李俊芳夫妻倆對他慢慢的予以引導,最後,他才將整個過程記錄下來......。
從那以後,小隊長囿於亮再也不敢在人面前說自己只信真理,不相信什麼魑魅魍魎。
話說李俊芳承包的沼澤地,其實不過是一年四季生長些菖蒲、蘆材、紅草之外,大部分都是在後來被人為的改良為生長茨菇、荸薺、蓮藕、雞頭米、菱角、茭白的水生作物。由於茨菇、蓮藕、雞頭米、菱角、荸薺、芋頭的經濟作用並不怎麼可觀,馬家盪人逐漸地對水澇田失去管理和種植的信心。
土地實行承包製度以後,一年年撂荒。
眼見得無人耕種,可把本地父母官急壞了。
撂著良田萬頃拋荒,老百姓紛紛投親訪友去城市裡打工,也絕不為地方排憂解難。人家四處招商引資,而馬家盪側在坐等國家補貼,實在是手捧金飯碗,卻討不到一粒米啊!於是,他們對馬家盪的沼澤地實行招商引資,對外開放。
所謂的對外開放?
原來,只允許馬家盪本地人承包土地,現在改為只要付得起租金,土地承包給誰都是一樣。
在這種政策的驅使下,李俊芳得知這個消息,便從遙遠的泰州興化市感到馬家盪招標,並以每畝80元的價格,拿下三十年的水產養殖合同期。並按照合同精神,每年以每畝20元的價格逐年遞增土地年租金。
這塊在,馬家盪人看來不起眼的廢地,在李俊芳和梓桐尹的精心耕著下,第一年的收成過百萬,令馬家盪人讚不絕口。
同時,也令那些紅眼病人對李俊芳他們家的承包區動起了歪主意。有人出高價予以回收,大隊書記親自出馬,來找李俊芳,氣得李俊芳七竅生煙。在沒人要的地方,自己一家三口動用所有資源,費勁洪荒之力開墾。
現如今剛剛收穫第一桶金,書記村長聯合外地、本地不懷好意的人前來找自己協商,試圖撈回土地使用權,這怎麼行呢?遭到李俊芳拒絕之後,他們並不死心。想把這個疑難雜症交給小隊長囿於亮來處理。
這不,剛好李俊芳的承包的,包括那處墳塋場都屬於小隊長囿於亮六隊的管轄範圍之內。
這些人哪裡知道,小隊長囿於亮自從經受過墳塋場驚嚇過度,一個月待在家裡不敢走夜路,也不敢做什麼違背良心的事。以前,他屬於唯物主義者,標準的無神論主義追隨者。在他認為,話語權在權貴手裡,富人和當權者為窮人制定遊戲規則。
通過亂墳場的教訓,給了小隊長囿於亮當頭一棒。他始終相信舉頭三尺有神靈的說法,因為當天,他在護導線和用電耗材這方面,都以三倍的價格給李俊芳他們家結算了。
事後,他雖然有苦難言,也沒退錢給李俊芳他們家,但內心裡的那份糾結卻始終都在。說句不好聽的,到手的錢要他退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事。但他想通過其他辦法給予李俊芳他們家以感恩,小隊長囿於亮這種心裡還是有地。
回到孫道良坐上的大巴車,雖然給了王大源和陶邇庸幾百塊錢的勞務費,或者說是中介費,和眾多人一樣,誰都不在乎。
理由嘛很簡單:人家能給你提供這麼好的工作,收你幾百塊錢辛苦費,怎麼說都是合情合理,孫道良也是這麼安慰自己。他看著一車人,坐大巴困得東倒西歪,心裡還在想:主辦方也是的,你讓大家一起坐高鐵速度不是更快點嗎?
哪怕坐飛機,我想也不可能沒有人因為飛機票太貴而放棄集體坐飛機的機會吧?
一個月三萬多塊工資,還可以夠每個人來回好幾趟的路費呀!
話是這麼說,一車人大家都沉浸在即將得到三萬多一個月的工作氛圍中,掩不住心裡的那份激動。將整個出門人必須要警惕的某些關鍵性問題,或者說是疑問都被忽略不計。是眾人的麻皮大意,還是因為大家都沉浸在幾萬塊一個月的工資氛圍里不能自拔,或許皆有之!
一路上,高歌猛進,有說有笑有玩。不知不覺中,大巴車經過三天兩夜奔馳,終於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停靠在一座無人能及的曠野的丘陵地帶。「這是什麼地方?是深圳禹州高科技生產工業園區嗎?
不可能啦,那麼大的一家高科技生產基地,怎麼可能會在這荒郊野地里!」
幾個押車的人,此時此刻露出獠牙。
他們五個人,手裡各自拿著狼牙棒,即是那種打橄欖球用的棒子,在自己手心不停地「拍拍」掂量著。
有一個像似領頭的人,雙手卡腰,兩腿分開想要打架的姿勢,似笑非笑的對所有人說:「諸位,不瞞你們說,三萬多一個月的高工資回報在深圳是沒有的。要兌現對諸位的承諾,三萬多塊只有去緬北。在哪裡,才有你們想要的高工資和高待遇。」
眾人一聽,譁然!
「什麼?我們要去的是深圳,不是什麼緬北。不去了,送我們回深圳吧!要不然,送我們回家!」32個人中,不知道是誰開始大聲說出來。於是乎,所有人一陣騷動,讒口囂囂。孫道良知道事情不妙,他趁天黑逐漸躲到眾多人的身後。
他向四周巡視著,熟悉地形和尋找躲避這夥人的視線,待機逃跑。
一個手裡拿著狼牙棒的傢伙,撥開人群,慢悠悠的走到說話人的邊上,伸手將他揪出來,一下子將其摔倒地上。剩著月色,舉起手中狼牙棒劈頭蓋臉對著說話的人的頭部,就是一頓猛捶。「剛才是你說要回家的是吧?來來來,我送你回深圳,我也可以送你回家,送你回老家!」
手起棒落「啪啪啪」五個人一齊動手,七上八下,打得那人在地上只是打滾求饒。「啊喲,救命啦!救命啦!大哥,大哥,我不去深圳了還不行嗎?我不回老家了還不行嗎......」喊得越凶,打得越厲害。直到打得那個說話的人不能動彈,打人的五個人方才氣喘吁吁地罷手。
指著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撈衣抹袖的問道:「我送你回家,我送你回家,我送你回深圳,我送你回深圳,這下可以了吧?還有誰要走的,給老子站出來。奶奶個雞大腿的,我還就不信制服不了你們這幫貪得無厭的小豬崽子......。」
地上,被打的人血肉模糊不清。
加之月色朦朧,所有在場的人已經反省過來。
什麼深圳禹州高科技生產工業園,索性就是騙子打出來招搖撞騙的一個幌子。目的,正是騙他們去緬北搞什麼電信詐騙來著。我的天啦!這哪裡是在介紹工作呀,分明是要人性命啊。目睹一個人眼睜睜被打得咽氣,31個人再也不敢吱聲了。
「還有人要回家的嗎?有沒有!要回家,他就是你們的下場,有沒有?如果沒有,現在聽我指揮,交出你們所有的隨身攜帶物品,跟著我們的人走。走到天亮,就到了你們希望賺到大錢的地方。不願意去的人,就得像他一樣,留在原地,願意走的人立刻行動。」
所有人開始將自己的東西扔了下來,他們不知道跟著這夥人走會是什麼結局。
但至少知道,現在選擇反抗,絕對是死路一條。
好死不如賴活,活命要緊。好漢不吃眼前虧的俗語,在他們心目中一遍遍回想。其實,不就五個人嗎!32個人選擇拼命反抗,或許大家都得以解脫。可嘆的是,怕死的心裡充斥著每一個人的心靈。
希望自己不吃虧的想法,令32個人選擇服服帖帖的跟著五個人,走向深淵的緬北......。
為了活命,為了自己不被打死。
明知道結局不會有好結果,可以說,他們當中每一個人心目中都明白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可就是不敢帶頭和五個人拼命,寧願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活活的打死,也沒有人挺身而出,齊心合力。
最後,各自抱著僥倖心理,不得不乖乖的跟著五個惡貫滿盈的人鋌而走險。
「坤哥,這個人怎麼辦?挑出幾個人,抬著他走。扔掉可惜了,他身上有好多賺錢的零件呢?」
眾人聽到這裡,心驚肉跳,誰也不想成為下一個。所以,跟著最前面的一個人,爭先恐後的朝緬北方向走去,害怕掉隊。而孫道良這一刻,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打的人身上,混亂中他悄悄地躲在附近,沒被那五個傢伙發現。
也不知道是那五個傢伙大意,還有因為孫道良的運氣好,五個押車的人沒有發現隊伍中少了一個人。有可能是他們認為,天昏地暗,月色朦朧,沒有人敢選擇逃跑。所以,孫道良的舉動他們渾然不知。
估計,到了地頭,他們肯定會知道。在確定一行人全部走光之後,孫道良還是不敢露頭。
只是一個人在樹木花草的掩護下,匍匐著,往大巴車來時方向爬去。
他心裡只有一個信念,朝著大巴車來的方向爬去,便是離開這絕命的窩點越來越遠的,自己便是越安全。望著頭頂上的北極星,記憶中的大巴車沿途都是鄉鎮公路。圍著大馬路,向著相反的方向行走,只會越來越安全。
跟著那五個人走,即是走向深淵。
他雖然沒有看到被打的那個人是死是活,憑著外科主治醫師的經驗,孫道良斷定那個人不會立刻死去。但接下來的那個命令抬走他的人一席話,令孫道良不寒而慄。憑著職業敏感,他知道,那個人說這句話的用意無非是說這個人身上的零件,是可以換錢的呀!
也不知道爬到什麼時候,顧不上什麼毒蛇、毒蟲叮咬,他心裡唯一的念頭,即是逃出這夥人的魔爪。害怕有人打手機發出聲響,他索性拿掉手機電池放到自己口袋裡。銀行卡,都在大巴車的行李箱裡。估計這一會肯定被那五個押車的人,收拾的精光。
命都保不住了,還要那些錢財幹什麼!
孫道良當過兵,對部隊的野外生存訓練,他這一會真的是用上了。
見山爬上,見河潑河,就是不走大道。一天一夜過去了,孫道良還是不敢露頭。他估計,自己這一天一夜連滾帶爬的行走,也就在三四十公里左右。按照當兵人的野外生存訓練得到的經驗,如果對方發現他丟失,絕對在方圓百兒八十公里之內,屬於不安全地帶。
為了給自己一個合適的像正常人一樣,走在大街小巷的機會,他又繼續匍匐在羊腸小道上,往大巴車來自的北方方向,繼續匍匐前行。直到第三天的早晨,孫道良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樹枝雜草扯得拖一片掛一片。
經驗告訴他,此時此地,他已經脫離危險區域。於是,探頭探腦的孫道良來到小溪邊,捧著水,洗把臉。
借著小溪邊水影,他從上到下打量自己一番,自嘲的笑著搖搖頭。
李湘怡她爸爸的話,在孫道良的耳邊響起:「你能熬過今年,不是什麼經驗和技術造成的。百分之七八十,是因為你的運氣好。如果明年再繼續養螃蟹,我勸你還是要多多花時間,放在總結經驗上。我提供你的也是經驗,那只是屬於我的發現,你也要有你自己的見解。
這個世界,沒有同一個模式適合任何人發家致富。
想干,就得一心一意掖在上面。切不可三心二意,三日打魚兩日曬網,什麼事都幹不成!」回想起李湘怡爸爸的話,孫道良開始後悔當初未能聽進去。看到手機信息,一門心思想賺大錢的他,結果落得落荒而逃。32個人,打得半死不活一個。逃走的,孫道良相信除了他以外,不會有第二個。
情不自禁地,孫道良突然間雙手合十,舉過頭頂。
對著自己來的北方,跪地,求贖,為自己祈禱。
祈求生命的平安,祈求遠離惡人,早日走上正常人的生活軌跡。
懊悔莫急的他,恨自己求財心切。如果聽李湘怡爸爸的話,自己繼續在家裡選擇養螃蟹,怎麼說那老頭也得幫助自己。就看在他為人忠厚誠實的情分上,老頭在養螃蟹技術輔導上,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
想到這裡,他開始尋找這裡的地名和地址。
頭髮蓬亂,說著一口普通話,與來來去去頭上裹著頭巾的男男女女擦肩而過。對孫道良的問話,只是直愣愣的看著,不知道如何回答。所有人看著孫道良見他手舞足蹈,只是連連搖頭。上了年紀的彝族老人,根本聽不懂普通話。
直到碰到一個小伙子拖著行李箱,跟自己的家裡人揮手致意。
緊跟著說了一句:「拜拜!」
孫道良欣喜若狂,他終於碰見一個人能說他聽得懂的話了,邊緊隨其後......。
不敢輕易上去搭訕,他只想跟著這位年輕人,從側面觀察他一番。
確定無誤之後,再做出打算。小伙子,在大馬路上的前面,拖著行李箱,不緊不慢的朝前走去。孫道良左顧右盼,在後邊假裝若無其事的跟著。原來,這裡是雲南的德宏地區,和緬北只是隔山向望。
翻過大巴車停靠的位置三公里,便是進入緬北的果敢地區。
人地兩疏,自己又是一副乞丐樣子。
身上除了有一部手機以外,什麼也沒有。
不過,有手機就已經夠運氣了。至少,他可以將銀行卡申請掛失,或者和自己手機綁定,那伙人拿著他的銀行卡,沒什麼大用場。和自己手機綁定,孫道良自己可以用微信、支付寶支出、提取使用。
那伙人有卡,不知道密碼也是枉然!
第一時間申請銀行卡掛失,是孫道良首當其中要做的一件事。
因為,他的行禮包裹,都在大巴車上了。包括自己在上海買的零食,水果等等。為的是在半路上肚子餓了隨便吃一點。現在倒好,銀行卡,隨身攜帶的生活日用品,換身衣服等等都在行李箱裡,這伙犯罪分子不可能不對他的行李箱進行收查。
說時遲那時快,孫道良迅速在手機上綁定自己的銀行卡,隨即進行密碼修改。
直到自己認為安全可靠時,才放心的跟著小哥哥身後。小哥哥站在一處鄉鎮公交車站台的地方等候,孫道良一看便知,這不是和馬家盪一樣,路邊豎一塊簡易標識牌,上面寫著公交車經過線路的公交站點嗎?
他巡視周圍,覺得沒什麼可疑之處,便主動上前詢問道:「小兄弟,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那人見問,特別懷有戒備的瞅瞅孫道良,接下來用手指一指公交車站的指示牌。孫道良明白他的意思,儘管人家不回答他,但是,能聽懂自己的話,也算是自己沒白問。他知趣的走到站台指示牌下面,墊起腳尖,仔細觀看。
下壩村,前往德宏鎮11公里;離倉央縣52公里,高鐵站就在倉央縣的利巴鎮。
孫道良看到這裡,深深地吁口氣。得趕快離開這裡,德宏鎮和緬北接壤。冷不丁,還能碰到不法分子那自己定將死無葬身之地。「你認識字不?這裡是雲南邊境,往西就是緬北。往東就是去廣西、廣東。你告訴我,你這是要去哪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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