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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水芙蓉
寒家姐妹確實不一樣,不象親姐妹。本來麼,雖然都姓寒,但不是一母所生,連一絲血緣關係也沒有,而且寒日要大寒月十歲。寒月從沒懷疑過姐妹親緣,劉師傅更不知個原因。
事情聯繫到30多年前,那是一個料寒的早春,寒母轉鍾從廠里深夜班回家,在進入巷口處影影綽綽發現地有一個東西。經常深夜班習慣了的夜路,也沒什麼顧忌,不擔心鬼怪,不擔心壞人,走近俯身,借著昏黃的路燈一瞧,原來是一個竹板籃,內有包裹,打開竟是一襁褓嬰兒,眼睛都未睜開,毛髮稀稀的,四周寂靜靜的,是誰家這麼狠心,她心裡念道,沒加思考地抱回家去。嬰兒的到來弄醒了家裡人,寒父見了,一個勁的抽悶煙。寒母的婆婆嘮叨開了,自家日子都難過,又撿個回來怎麼養。這麼沒心肝,又不是個帶把的。再看看熟睡的寒玉,得虧婆婆幫著拉扯,已三年級,才讓人輕散點。心想撫一和孩子容易嗎,茶兒水兒,屎兒尿兒的,更何況沒有奶喂,整夜會讓人枕席不安的,不怪婆婆嘮叨。回過頭一想,這女嬰也是個生命,活潑潑的生命。不能把個鮮活的生命再往路扔吧,那會造孽,會讓良心這輩子不安的。婆婆緊逼說,快放到原處去,天要亮了的,讓好過的人家拾去,也好讓孩子將來有個好日子。她越緊逼,她倒反感了,覺得婆婆總是懷恨她嫌她生了女孩。生女孩怎麼了,新時代男女都一樣,自己不是女人,這世界沒有女人,還哪來世界。她總在心裡這麼詆毀,可沒有擠出口。婆婆是長輩,她懂得對長輩要孝順,更不能隨性子冒犯。她把目光移向丈夫,狠的說,你倒是說句話,啞巴了。一個勁的抽,家都讓你抽空了。公公不聲不響的起床,過來瞧著,女嬰正慌亂地向包裹咋嘴。便說,這孩子一定餓了,去先沖點糖水喂喂再說。
是剛進入抓革命促生產,百廢待興。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家裡沒有儲備奶粉,連麥乳精什麼的也沒有,只有少許的古巴糖,還是平日捨不得吃留著的。糖也是緊張的,有錢難買到,要憑計劃票。寒母要寒父接過女嬰,他不接,自個去沖了小杯糖水來。想起了事又去櫥櫃角里找出女兒寒玉用過的奶瓶奶嘴,還用開水燙了來餵女嬰。
他們的動作鬧醒了寒玉。寒玉揉著眼皮掀開被子坐起來,含混的說,媽媽,你們在偷著吃什麼呢。寒母是在廠食堂里吃了夜宵面回來的。一邊對寒玉說沒吃什麼,你好好坐下,一邊對女嬰說,哦,來,餓了吧。快些喂,紅糖水好甜啵。寒玉撒嬌說,好呀,你們偷地吃冰糖,我也要吃,並掙著要下床來。一通間的房子,巴掌大擠住著三代人,吃喝拉撒在一快。婆婆忙來到他們床邊,哄說,乖玉玉,快睡下,別著涼了。她認為有奶奶壯膽,更是鬧起來了,驚異地見了媽媽懷裡的女嬰,高興了,笑說媽媽給我生了弟弟了,媽媽給我生弟弟了。寒母欣慰笑說是妹妹。寒玉又改口說,哦,我有妹妹了。婆婆說,給玉玉喝一口囉,好讓她睡去。寒父遞過紅糖水。寒玉搖頭說,我不喝,讓妹妹喝,喝飽了,你不哭呵。
餵過糖水,女嬰睜開明晃的眼睛,象在自己家裡那麼悠然自得。寒玉一逗她說話,她似乎還有了微笑。寒父不聲不響地去竹籃里找著,又在包女嬰的紅花塊里找著,他是想找著這孩子的根基。原來什麼也沒有,連個寫生庚的紙條也沒有。婆婆命令似的說,保子,你看翠伢從哪裡撿來的,一門還回去。等天亮了,讓人瞧見不好。寒母兩眼光潤,依依不捨,盯著寒父硬把女嬰裝進竹籃去,眼睜睜的象扔垃圾似的要提走。女嬰嘶啞的「哇」叫了,那哭聲要撕裂人的良心。寒玉看的真切,忙扯著寒父的衣角說,爸爸,你要把妹妹送到哪裡去。夜這麼黑,她這么小。小玉玉都親切的喊妹妹了,不能猶豫下去。婆婆說,玉玉,她不是你妹妹,不是你媽媽生的,是人家家裡的孩子,讓你爸爸還回去。不送回去的話,她爸媽找不著的。接著嘆氣說,哎,不知誰這麼黑心丟的,寒玉弄明白了說不,奶奶,留在家裡,等她爸爸媽媽來找好了。放到路邊有大灰狼的。夜這麼黑,她這么小。婆婆火了,說你這孩子怎麼也和媽樣不懂事。讓她去沒有孩子的人家過好日子不好嗎。寒母瞟了她一眼,沒有回她的話。仿佛是她闖下了天大的禍,無權言表。同時,她的心思放在女嬰何去何從,在這個家裡她是媳婦,還不能完全作主,又望望寒父。看來把他也作不了希望;再望望公公,他已經轉身要自己的床去。她只好借寒玉的話說,等人家來再找吧。她輕細的聲音婆婆還是聽的明白,說人家既然丟了,哪有再找回去的道理。別騙自己了,寒玉一下變的懂事了,不撒嬌,而是挽住她的手懇求的說,奶奶,你把妹妹留下吧,我要妹妹留下,我的親親好奶奶。婆婆寒光逼露,堅定說,不行,一句話好說,風吹沒事了。真要撫個孩子容易嗎。玉玉不是我,你們管了多少,她在月里的眼睛,都是我用舌頭洗的,要不然,她的眼睛有這麼清秀好看,寒玉也使性子了,哭鬧著說,我要妹妹,我要妹妹!
一個平靜的家庭被女嬰的到來鬧了。公公沉甸甸地咳了兩聲,狠的說,都別吵了!讓左鄰右捨不得安逸。
寒家人終於冷靜克制下來,關了燈,各自睡去。寒母躺在床總不能入睡,心裡吊著竹籃里的孩子。一側身,寒父好心當惡語說,還不累!睡不著。其實他也睡不著,激盪的心情越來越澎湃。竹籃里又響起嘶啞的哇呱聲,後來他剛脆說,你起去把孩子抱床來,也許能睡著的。寒母捏亮了床頭開關,邊下床,細聲說,你好好睡吧,明天還得早班,一張新式木架床,,放在靠牆角邊也還是占了很大的地方,要睡覺又顯得有點窄巴。平時是母女一頭睡,這時三人一頭睡,尤其當心壓著稚嫩的女嬰,放到床女嬰還不時的哭,換了濕尿布還哭,寒母乾脆抱著她。抱著哄著塞進空奶頭吮著,才不哭,才漸漸入睡。隔簾那邊在嘀咕,吵死人的!寒母這樣倚靠在床背,滅了燈,躺到天明。儘管醒了她硬是睜不開眼,想睡一百年似的。
去班的時候,寒父留心她說的巷口察看搜尋,也沒發現有紙條。拾起張廢煙盒紙,面什麼也沒有,倒是做過解手紙面有大便印跡。寒玉起床滿腔是新興,吃早餐時還欣喜地瞧著妹妹,要塞給她米糕吃。寒母說她還不會。學時還叮囑媽媽別把妹妹扔了。寒母感悟,這孩子和她有緣。廠里有個聾避殘疾的孩子,硬是不讓爸媽再生一個,政府給指稱也白搭。說再生了她死去,說他們再有了一個孩子會歧視她的 。不到十歲的孩子,怎麼懂得那麼邪。婆婆一旁說,你好好學去,不會送回她的。誰知等家裡空了人,婆婆喊了撿渣貨的婆子,給了五角錢,讓她抱去。收渣婆也是無賴,並非貪那五角錢,是婆婆硬塞的,是想讓女孩有個好歸宿,婆婆也說心不忍,說她無兒無女的,正好收養。她還問了生庚年月,到處找不到,便自言自語說,這樣也好,不知根基免得撫大成人了,被人認領走,落得一場空。婆婆說肯定是私生女,不會有人認領的。她們的交易弄醒了寒母,寒母無法勸阻,說也許是鄉下超生游擊隊的,怕罰款而寐了良心。反過來一想,強留下這孩子自己不會有安寧日子過,也作罷了。
寒玉放學蹦蹦跳跳的回家,不象往日先去看桌是什麼菜,而是要看妹妹。寒奶奶說讓她爸媽領回去了。她吵著說是騙她。既然如此,寒母明白告訴她,是個好心人抱去了。寒玉還是不依,她爸虎起了眼,說我們家養不活她的,你快吃飯了學去。寒玉毫不畏懼,說你不抽菸有了,我也不吃零食。你們都給我把妹妹要回來,她可是我當同學都說了自己有妹妹的。寒奶奶不惹她的閒,又去端菜,是用臘肉炒的新鮮竹筍,還悄悄地放了酒杯,拿來瓶白干,然後才理直氣壯地說,都邪了,吃飯啦。看把玉玉慣的,一個月難得吃肉的,這點臘肉都吊好長時間了,吊得滴油了。今天寒奶奶特地做了菜來調和家庭氣氛的。往日白菜豆腐,醃蘿蔔,鹽豌豆的,寒家爺倆都要喝幾口的。喝了燒酒有勁在廠里忙活。那人大的鑄盤,搬盤下車床,夠力氣活的,還要鑼冒也得靠手勁,沒力氣哪能當工人,不是有首歌唱的咱們工人有力量麼。今天這好的菜,還有小碟炒雞蛋,爺倆卻無動於衷。少了女嬰他們心裡象缺了車床按鈕。寒奶奶自個添了碗飯來到桌邊,邊吃邊說,你們都成仙了,我可沒過早餓著呢,我一個人吃了。寒母說是一個撿破爛的怎麼撫的起,一定是得了錢又丟別處去了。寒父說,你當時為什麼不制止。她哦了聲,他凶她哦什麼哦。寒奶奶見他們還不桌吃飯,還在擔心女嬰,喉管硬硬的,也沒了食慾,放下碗筷,一旁擦眼淚去。寒爺爺厚重的說,都是你做的好事。還捨得五角錢,一個孩子值五角錢。寒奶奶哭腔的說,好,是我的過錯,我去找來還不趁啵。她邊說邊解圍腰布,出門去。寒媽輕聲說,保子,你去跟著,別出了閃失,勸媽回來。她是怕寒奶奶象過去樣,氣跑了不回家,在侯船碼頭的牆旮旯呆了一夜,幾乎把廠子千人都動員起來了,才找著勸回家。她說做媳婦的可再背不起這個名聲。
快下午學了,寒奶奶才頓頓的回來。隨後,寒父笑微微的抱著女嬰回來了,還買了奶粉什麼的。是他們到處找,在車站才找著拾渣貨的婆子。婆子振振樂道的說想給她找戶好人家,放到了銀行的門口,等他們趕到時,正圍著人在看,有的惋惜,有的不屑一顧,有的欲欲試。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寒父擠進去,二話沒說,提起竹籃走,沒臉見人似的。有人繼而發高論,說他良知戰勝邪惡,抱回自己的親骨肉了。失而復得,帶給寒家充實和和睦,也帶給寒家懸空和憂慮。寒爺爺說那五角錢呢,寒父說算了,人家抱了一回,五角錢算了。一家人正式圍著桌子吃飯,議論開了,關於女孩的生庚和起名。既然她父母沒給,日曆的這天是七四年二月初六,星期三。家裡人都贊同把日子向前推一天,初五作她的生日。玉,娟取女孩的名字潔雅,寒父說叫寒娟。寒玉聰穎的說叫月月好,語書有日月水火。寒母不贊同的,說還日月呢。人口手吧。寒玉更高興了,說日月好,我以後在也不下玉玉了,寫日月的日,妹妹是月。這名字別人沒有,寒爺爺說,日月日月,平常人家的日月。
眨眼30多年了,寒月看著自己漸漸姐姐長高,還從未懷疑過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寒家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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