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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即位已是一月有餘。
晉國在他的統治下正在慢慢走向正軌。
從介山回宮之後,他都沒有休息過。
晉國目前問題很多,他要做的也有很多。
介之推的死對重耳的打擊很大,只有對重耳熟悉的人才能發現君王像是換了一個人。
那日重耳將手中劍對準狐偃的咽喉,鋒利的劍尖劃破了狐偃的脖頸,鮮紅的血從傷口處蜿蜒流下。
「你為什麼就容不下他!」重耳崩潰地朝狐偃吼著,介之推血書上的一句句都如尖刺,扎在重耳的心上。
狐偃並不求饒,也沉默著不說話。
只靜靜地跪在那裡。
最終重耳還是沒有狠下心殺掉狐偃,他將那把劍丟在了一旁,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王宮。
再之後他將自己關進了寢殿。
這一晚重耳想了許多。
想到了十九年前,他就是跪在這個寢殿的殿門外,只希望父親可以聽一聽自己的勸諫,愛國愛己,勿寵妖妃。
可最終的結果卻是驪妃依舊榮獲盛寵,還生下了兒子,再是設計將自己支出了王城。
也是因此,才在路上撿到了介之推。
這一路相伴,同甘共苦,一起經歷生與死,可最後怎麼就變成這樣的結局了呢。
重耳覺得心痛,他又一次拿出那首血詩。
「但願主公常清明。」
重耳盯著那「主公」二字看了許久許久,久到甚至認不得這兩個字了。
介之推從來都是叫重耳「公子」,從來沒有叫過這個稱呼。
這個人死前想要說的話,也只是將自己作為重耳的臣子,盡最後一分力。
重耳將那片衣襟攥緊,就像是想要緊緊抓住那個執拗的人,祈求他不要走。
後來又想到在回晉的前一日,他們一行人乘著船隻渡過黃河。
其他的士人都進了船艙,唯有狐偃與重耳望著茫茫河面。
狐偃跪在重耳面前,雙手呈上曾經重耳賜予的玉璧。
重耳不解,「阿舅這是為何?」
狐偃道:「臣此一生,隨大王流亡十九載,自知犯下許多不可饒恕的錯誤,如今大王事業已成,就算沒有臣,也不會有變數。特歸還此璧,就此訣別。」
重耳反倒是笑了,「那阿舅倒是說說,都犯過什麼樣的錯誤啊?」
狐偃老老實實地答:「流至齊國之時,不顧大王的本意,與清歡小姐合計將大王送出了齊國。」
重耳憶起那時情境,也覺得世事無常變化甚多。
「不怪你,你也是為了大業考慮。若無你的果斷,也就沒有了今日的我。」
狐偃仍舊舉著那塊玉璧。
見狐偃堅持,重耳只好道:「阿舅,我們一起走過這許多,我就算不知旁人,還能不知道你?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為我們的晉國霸業。」
而後接過玉璧,舉在頭頂,道:「我在此許諾,如不與阿舅同心,有如白水。」
隨著話音落下,重耳將手中玉璧扔進了黃河。
重耳鄭重對狐偃道:「我信你對我沒有異心,也准許你以大局觀出發,凡是對於我們的霸業有利,有自由做主的權力。」
重耳想到這裡才驚覺,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狐偃就已經決定逼走介之推了。
其中的緣由,細想一下其實也能明白。
只是都沒想到介之推固執到這個程度。
狐偃說用火肯定能逼介出山,因為介之推有孝心,必然不會讓老母受罪。
重耳當時氣昏了頭昏,竟信了這個鬼主意。
可是事已至此,再是後悔也無濟於事。
無人可知那一夜,把自己關起來的君王都做了些什麼。
次日清晨,重耳自己從內到外打開了寢殿,對守在門口的寺人道:「讓狐偃和趙衰到議事殿。」
重耳一夜未眠,他的聲音嘶啞。
寺人只覺得重耳有些不一樣,又不說出哪裡不一樣。他不敢有所怠慢,恭敬地回道:「是。」
重耳正欲往議事殿去,轉頭便見高清歡正站在轉角的地方等他。
二人目光相碰時,清歡對著重耳莞爾一笑。
只這一個笑,重耳便覺得鼻尖發酸,一整夜的胡思亂想,夙夜未昧的委屈在這一刻迸發出來。
重耳大步走向高清歡,用力地抱住了她。
秀髮的清香充斥在重耳的鼻尖,他閉眼細嗅,瓮聲瓮氣道,「我好想你。」
高清歡也伸手環住重耳的腰身,將頭靠在他的胸膛。「我也想我的夫君。」
這個充滿愛的擁抱讓重耳從低落的情緒中走了出來,他鬆開手,仔細端詳著清歡的臉蛋,問道,「你怎麼來了?」
清歡明媚地笑著道:「來侍奉我的夫君晨起呀。」
不等重耳說出拒絕的話,清歡轉頭對轉角道:「來人。」
轉角處便走出了兩個宮女。
二人行禮規範又標準,「見過大王,見過齊妃娘娘。」
「為大王布早膳吧,就布在這裡。」
「是。」
清歡又將重耳拉回了寢殿,她給重耳脫掉了帶泥的髒衣,擦淨依舊還有淚痕的臉,熟練地取出乾淨的新衣,再為重耳穿上。
清歡的動作溫柔,就像過去在齊國相處的那段時間一樣熟悉。
重耳乖乖地任由清歡忙碌,好似不曾分別過。
等清歡整理好,重耳整個人都仿佛煥然一新,臉上的憔悴消了不少。
「自從來到這晉國王宮,大王一次都沒來找過我。知道初期事情繁多,大王也忙,可是清歡與大王分別已久,實在是想念大王,既然大王沒有時間來找我,我便趁著早膳的空隙,來陪大王吃個早飯吧。」
清歡衝著重耳笑笑,解釋了自己為何出現在這裡。
重耳心底犯上幾絲愧疚,他伸手握住清歡的手,道:「著實是太忙了,忽略了你的感受。等今日忙完政事,我去尋你。」
清歡聞言多了些開心,「好。我等著大王。」
「清歡,」重耳見她如此體恤自己,不由得想把心中的煩悶傾訴出來,「阿推沒了。」
清歡一愣,她知道阿推是誰,早在齊國的時候就知道介之推割肉奉君的事跡,那時候她還專程尋遍了齊國的名醫,為介之推調理失血過多的身體。
「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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