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如月映九州 第一七零一章 半炷香，太奢侈了

    玉兔西落，金烏東升。

    天，剛蒙蒙亮。

    趙光義睜開眼，打了個哈欠。

    嗯，昨晚睡得還不錯。

    他一轉頭，發現枕邊人已不在，只余淡淡香氣繚繞，立刻坐起，卻發現花蕊夫人正照著鏡子梳頭髮，「你起這麼早？」

    花蕊夫人梳著頭髮輕聲道：「嗯。殿下醒了？」

    趙光義沉默了一會，突然說道：「本來你是要獻給我皇兄的。」

    花蕊夫人卻很平靜，「我知道。」

    自古紅顏多薄命！

    亂世之下，自己這種「艷名遠播」的女人，肯定是那些手握強權的男人們的獵物！

    每一場戰爭過後，女人都會成為戰利品。

    最美麗的女人當然會被送到最有權的男人和懷裡！

    她想得很開。

    若想不開，她又如何能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宮女一路踩著別人的屍骨踏上貴妃的寶座？

    被人欺負過，也欺負過別人。

    被人陷害過，也陷害達別人。

    所以她早已諳透人性！

    常言侯門深似海，何況這皇宮大內？

    在這裡的每一天都提心弔膽，每一天都勾心鬥角！

    時時提防，日日算計！

    現實教會了她審時度勢，該表現的時候墳表現，而不是為了上位胡亂表現，那會提前被別人聯手扼殺在萌芽狀態！

    現實教會了她韜光養晦，實力不足時絕不暴露自己的野心！

    現實教會了她殺人可以借刀，教會了她黑白可以顛倒，教會了她絕不能有婦人之仁！

    這個世界沒有真正的朋友，只有真正的利益！

    現實告訴她，生存在這個世界是多麼的不容易！

    面對不容易，她只有兩種選擇！要麼輕鬆的結束自己的生命，要麼艱難的繼續苟延殘喘！

    當大蜀城門打開、宋兵湧入的那一刻，她就已經預見了自己的各種結局！

    最好的結局就是被活捉獻給對方的皇帝！

    其次是被士兵們抓住肆意侮辱，然後饒了一條性命，任自己自生自滅！

    最差的結果就是被亂軍先奸後殺，暴屍街頭！

    目前來看，局面相對樂觀！

    至少這個趙光義沒有像瘋狗一樣闖進來亂砍亂殺。bbb，像土匪一樣撕掉自己的衣服！

    他至少和自己喝了一個時辰的酒，聊了一個時辰的風花雪月，至少不令人討厭！

    趙光義比想像中的勝利者要好上很多倍，相貌英俊，談吐自若，甚至比孟昶更懂得哄人開心！

    聽到趙光義說自己本來是切獻給趙匡胤的，她內心其實如扎了一根刺！

    疼！

    但那又怎樣？

    一個弱女子，能扭轉乾坤？

    她不會讓任何人看到她的內心！無論多麼痛，多麼無奈，都只能忍！

    一件戰利品而已，根本沒有資格發出自己的聲音！

    趙光義道：「我會想法把你要過來！」

    花蕊夫人眼中光芒一閃，隨即消逝，「聽說你皇兄這個人是一個不容易改變主意的人！」

    趙光義淡淡地道：「我也是一個不容易改變主意的人！」

    花蕊夫人道：「你，不怕他生氣？」

    趙光義目光閃爍，「怕！但有些事，怕就不做了嗎？」

    如果因為害怕就不去做，那自己這輩子都要活在趙匡胤的陰影之下！

    大丈夫行於天地之間，豈能久居人下？

    當然，守著花蕊夫人的面他自然不敢多透露半句！

    事以密成！

    他不想過早的讓別人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和意圖！

    過幾天，他就該回大宋復命了！

    他的心已經開始熾熱！

    回到大宋，意味著可以實施既定計劃了！

    如今對計劃威脅最大的人——鳳九霄已經表示了不干涉自己的家事，其餘能影響計劃的不確定因素只有那些文武百官了！

    但滿朝文武絕大多數都和自己關係不錯，敢和自己唱對台戲的幾乎沒有！就算有個別不開眼的想追隨大哥而去，那肯定要成全他呀！

    大勢在我！

    誰要敢置疑，立刻讓他腦袋搬家！

    趙光義已經開始憧憬自己坐在金鑾殿上的那一幕！

    滅了大蜀之後，下一個輪到誰了？

    西邊的西夏李德明前些天還向大宋稱臣納貢，西夏王的封號還是大宋賞賜的，留著他們正好牽制大遼，暫時不能動！

    再往西，便是吐蕃。

    吐蕃路途實在太遙遠了，並且地處高原極寒之地，據說人到了那裡連呼吸都困難，很容易窒息而死！既是不毛之地，勞師襲遠代價太大，奪下的地盤估計也很難守住，不如等待時機成熟再考慮。

    而西南方則是大理國。

    大理倒是可以考慮，聽說首府柘東城一年四季如春，是個好地方！

    不過大理也不近，中間的路途充滿曲折，要經過好多的天塹鴻溝，穿過無數瘴氣瀰漫的原始森林，各種輜重軍械恐怕連運都運不過去，時機也不成熟。

    唯一成熟的便是北漢！

    交通便利，大軍可以直達晉北！

    而且北漢一直倚仗契丹撐腰經常騷擾中原，攻打北漢簡直是順天應民！

    「這幾天好好準備一下，過幾天咱們回中原！」

    花蕊夫人道：「我沒什麼可準備的。」

    趙光義下了床，走到她身後，雙手按在她柔軟的雙肩上，笑道：「你的意思是，隨時可以跟我走嘍？」

    花蕊夫人淡然一笑。

    趙光義絕對不會提及孟昶，花蕊夫人也絕對不會提及孟昶！

    這種尷尬的話題只會顯得更尷尬！

    大宋皇宮垂拱殿內。

    趙匡胤坐在龍椅上，魏千歲站在案幾對面。

    趙匡胤道：「聽說光義他們馬上就要進城了？」

    魏千歲道：「不錯！飛鴿傳書剛到，根據時間推算，昨天傍晚他們應該已經進城了！」

    「兵不血刃拿下成都，大功一件！」

    「」

    「怎麼不說話了？」

    「皇上，這功勞的確很大，但是歸誰呢？」

    趙匡胤一怔！

    他命數萬大軍分兩路攻蜀，其中王全斌、崔彥進為西川行營鳳州路正副都部署，王仁贍為都監，率北路步騎數萬，自鳳州沿嘉陵江南下；

    劉光義為西川行營歸州路副都部署，曹彬為都監，率東路步騎數萬自歸州溯江而上。

    兩路大軍於成都會合，同時進城！

    他知道，若只是這幾個人，魏千歲絕對不會有此一問！

    魏千歲指的是趙光義在此戰中的作用！

    趙匡胤道：「光義是代朕出征，自然不能與臣子爭功！這伐蜀之功當屬王全斌、崔彥進、王仁贍、曹彬、劉光義五人共享！」

    魏千歲道：「如果這五人對平分功勞不滿怎麼辦？」做為皇帝的心腹，就要把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全部羅列出來，讓皇帝有所準備！

    趙匡胤沉吟道：「你覺得他們會爭這首功？」

    「恕老奴斗膽，這幾個武將向來爭強好勝，互不服氣，此次伐蜀乃不世之功，誰得首功之名便可名垂千古，他們豈能不爭？」

    「不錯！滅蜀之功足以載入史冊，換誰都不會隨意放棄！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依老奴之見，這功勞可以分出一二三等，這也能起到激勵作用。賞必當功，罰必稱情！兩路大軍所遇反抗大差不差，如何區分功勞大小，可以羅列兩軍戰況！比如殺敵數量、自身傷亡數量、摧毀敵軍物資數量、繳獲物資數量、自身損毀物資情況，一一對比，殺敵既多，自己傷亡又少，此為良將！」

    趙匡胤點頭道：「那就先等他們的戰報統計完再議！」

    他突然看向魏千歲，「你說光義會不會碰那個花蕊夫人？」

    魏千歲心頭一懍！

    他最怕皇帝問這種要命的問題！

    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管怎麼回答，都會給自己套上絞索！

    「呵呵，這大殿之內只有咱們兩個，你還那么小心翼翼？我想聽你心裡話！」

    「皇上，老奴真的不知道啊！沒有親眼見到的事怎麼敢胡亂揣測呢？」

    「呵呵，算了！」趙匡胤知道，自從自己披上龍袍的那一刻，曾經的兄弟、朋友、同僚統統變成了臣子，身份的巨大轉變曾經讓他很長時間不適應！

    曾經叫自己大哥的弟兄們都不敢和自己開玩笑了，見到自己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會跪在自己面前高呼萬歲！

    曾經助自己青雲直上的魏公公，對自己有知遇之恩，可如今見到自己不也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一個字嗎？

    獨霸高處，寂寞誰人知！

    或許，整個天下只有鳳九霄仍然敢平等對待自己！

    「對了，鳳副使有沒有飛鴿傳書？」

    魏千歲道：「暫時沒有！不過他的行蹤一直有皇城司密探隨時匯報。」

    趙匡胤皺眉道：「你派人監視他？」

    魏千歲道：「哪敢！這是和他約好的！這樣我可以隨時找到他！他要是不同意，那些皇城司的探子恐怕一個也活不了！」

    趙匡胤這才放心，「嗯，隨時了解他的行蹤確實有必要，萬一有什麼急事找不到他那就耽誤大事了！」他站起來走到大殿門口，望向天空。

    天空陰雲籠罩，風雨欲來。

    「我總有一種預感，光義最近和軍方走得太近了！」

    魏千歲想了想，覺得再裝啞巴實在是對不起趙匡胤了！

    「皇上，晉王殿下和軍方走得近，往好處想是他想更好的完成伐蜀之戰！」

    「那往不好處想呢？」趙匡胤回頭看著魏千歲。

    魏千歲頓時說不出話來。

    原來皇帝早就懷疑晉王了！

    趙匡胤道：「我只是不希望我們兄弟之間發生不可挽回的悲劇，他是我親弟弟，我什麼事都往好處想，沒問題，但如果他不往好處想呢？千歲，你說我該怎麼辦？」

    魏千歲不想陷入這皇家宮廷鬥爭旋渦，但這時候已經身不由己了！

    趙匡胤剛才看他的複雜眼神，讓他「想通了」！

    就算自己此時不表態，趙匡胤事後也會放出風去，說自己如何某日在垂拱殿內如何向皇帝表的忠心，如何痛斥晉王殿下的不是！

    到那時，自己除了死抱皇帝大腿再無退路！因為晉王絕對不會留著自己噁心他！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等到那一天呢？

    而且一旦走到那一步，皇帝隨時可以一腳踢開自己！因為自己的忠心是被皇帝「逼出來」的，不是自己發自肺腑的！

    對於任何一個當權者而言，他需要的是態度明確的追隨者和擁護者，而不是態度模稜兩可、抱有投機心理的騎牆者！

    自己現在所要做的是旗幟鮮明的高舉擁護皇帝的大旗！在皇帝與晉王之間，要態度明確的選擇皇帝！

    「皇上，晉王殿下的事情很好處理，等他回來後直接給他加擔子，比如水務，鹽政，甚至大理寺，都交給他，既顯得重用，又讓他與軍方斷開聯繫，以絕後患！」

    趙匡胤道：「好！就聽你的！」

    如今大蜀已破，四海平定，可以集中精力休養生息，三年之後便可北伐契丹！

    鳳九霄等人用過早膳，便準備和趙光義辭行！

    大蜀已定，他留在軍中已無意義，現在他最想確定的事就是魔尊的殘餘魂魄到底霸占了誰的爐鼎！

    找到爐鼎，徹底剷除，永絕後患！

    否則死灰復燃，東山再起，天下重歸大亂！

    現在天下大勢基本已定，北部契丹正在整合各部，無力顧及南征。當然，蕭太后的承諾也很重要！

    西部吐蕃太遠，對大宋暫時沒什麼威脅，西夏一直向中原稱臣，短期內沒什麼影響，甚至還可以用來牽制一下契丹。

    至於大理，更是不足掛齒。

    若不是中原初定，百廢待興，趙匡胤肯定不反對一鼓作氣攻下大理！

    鳳九霄知道，南唐、吳越、荊楚、南漢這些小國剛剛平定，需要大量的維穩工作需要開展，戰爭拖的越久，大宋帝國越危險！

    所以適時停戰也是一種無奈之舉！

    鳳九霄雖然很少見到趙匡胤，但趙匡胤心裡是怎麼想的他一清二楚！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把統一天下的希望放在趙匡胤身上！

    見到趙光義時，鳳九霄便知道趙光義昨夜必然幹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劇烈運動！他的臉色以及走路姿勢都與平常明顯不同。

    趙光義道：「怎麼著急走呢？」

    鳳九霄道：「我去找魔尊！」

    「你確定他還活著？」

    「不確定，但有預感！」

    「那，你小心！」趙光義知道鳳九霄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所以也不再廢話。更何況，除掉魔尊，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魔尊不除，天下反賊不斷！魔尊隨便再找個傀儡聚集一些人馬，揭竿而起，到時候自己又得操碎了心！

    李公公道：「副使大人一走，萬一那些蜀山派的人再來，老奴這點三腳貓的功夫」

    鳳九霄想了想，突然凌空一指點在李公公眉心！

    李公公只覺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內力，三倍琉璃，可支撐半炷香時間！」

    李公公頓時大喜，抱拳道：「多謝大人！」

    三倍琉璃，半炷香，呵呵！

    李公公心道：只要自己把握好時機和方位，對方就算是十個九境巔峰也可以一擊必殺！

    半炷香的時間，太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