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若夢第十章第十五節虎口奪食（6）

古大千越戰越是心驚，駱龍驤奔跑得快，出劍亦愈加迅捷。只聽見叮叮聲響不絕，兩人長劍碰撞之聲如炒豆般密集。古大千眼前開始時還可以看清駱龍驤劍光身影，後來直如亂花眯眼，影影綽綽間早已分不清哪是人影哪是劍影。

古大千隻得揮舞長劍護住周身要害，然而時候一長終究要輸。他一張臉漲得血紅，猛地一咬牙，高高躍起越過駱龍驤，在距駱龍驤丈余處站定。

只見古大千眥目欲裂，雙足微屈，蓄勁待發，登時殺氣大盛。他準備使出天山派的鎮山絕技「夜逐單于」。

孟劍雄見古大千忽然跳出圈子，持劍凝立不動，他一見古大千如此架式，心中暗叫一聲「糟糕！」他是使劍的大行家，雖限於悟性功夫未臻絕頂高手之境，但他追隨楊繼盛數十年，走南闖北，眼光閱歷卻非駱龍驤這種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所能及。

這招「夜逐單于」施展之時人劍合一，劍隨人走，便似流星隕地般直刺敵人要害。這一劍又快又狠，全將生死置之度外，將自己胸腹全然暴露在敵人面前，若論招式本身固然有諸多破綻，但這一招的精髓在於速度極快，縱有破綻也是轉瞬即逝，敵人在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擊之下，待要反擊時身上早已多了個透明窟窿。

當年楊繼盛人當壯年，功夫如日中天之時，有一回帶著孟劍雄去拜會天山派的松月道人，兩人相談甚歡，最後以武會友，相互切磋武技。

楊繼盛與松月道人鬥了兩百餘招，松月道人最後使用的正是這招「夜逐單于」。這招使出之前周身勁力蓄於一點，抱元歸一，出招卻極其快捷狠辣。松月道人便是以這招刺中楊繼盛胸部。當時楊繼盛也刺中松月道人大腿，然而大腿並非致命要害。幸好兩人僅以木劍切磋，並非當真以性命相搏。若干年後，楊繼盛對松月道人的劍法仍十分稱道。

孟劍雄生怕駱龍驤大意冒進，情急之下他衝口而出：「一動不如一靜，少俠留神！」

駱龍驤聽見孟劍雄的喊叫，他心如電轉，料想古大千這招定伏有極厲害的後著，立即凝立不動。

古大千見駱龍驤凝立不動，心中一愕，但他弓似滿月，箭在弦上，焉能不發？

他周身內力灌於右臂，長劍在他的內勁催逼之下劍尖「噝噝」作響。猛地古大千凌空而起，如飛鳥投林般向駱龍驤激射而去。駱龍驤正是等他出擊，他將手中長劍一擲，長劍直沒入地，隨即合掌當胸，使一招「靈山禮佛」。

古大千的長劍刺至駱龍驤身前半尺，陡覺長劍被牢牢夾住，再未能前進半分。

駱龍驤一雙肉掌竟硬生生的夾住了古大千的劍身，他運起內勁，含精吐銳，猛喝一聲，古大千手中長劍登時斷為數截。駱龍驤衣袖一揮，斷劍向古大千反射而去。

古大千大駭，他向前之勢未衰，此時遇斷劍反射而來，千鈞一髮之際他一個鐵板橋，向後強扭上身，只聽見嗖嗖嗖數聲，斷劍貼著他的鼻尖、胸口擦過。他正要返身而起，駱龍驤一雙手掌已按在他前胸上。駱龍驤只要內勁一吐，古大千的心脈立馬便會被震斷。

古大千閉目待死，駱龍驤卻哈哈一笑，收起手掌向後躍開數尺。

古大千忽感萬念俱灰，他慘然道：「我餘生再也不配使劍！」他順手拔起駱龍驤擲於地上的長劍，使勁往自己右手五指斬落。

突然錚的一聲響過，原來是駱龍驤屈指在他劍身一彈，古大千手臂發麻，長劍準頭登時偏了半尺，這一劍便沒斬在他手指上，但手背仍被劍刃劃傷，留下一道血痕。

駱龍驤道：「兄台的劍法極是高明，在下十分佩服。倘若剛才不是孟總鏢頭提醒在下，兄台這一劍只怕早已刺中在下了。在下憑藉旁人之力，方僥倖贏得一招半式，又有何值得稱道？兄台如不嫌棄在下愚魯，於劍法一道，在下日後還需登門向兄台多多求教。」

他這幾句話說得極是誠懇，渾然沒半點驕傲辭色。群盜和鏢行眾人都不禁暗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