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愚蠢貪婪的社會,人們生如螻蟻,卑賤飄零,誰也逃不過命運的百般捉弄。歲月帶來的麻木與滄桑,讓他們提前熟悉死亡,並機械地將之視同等閒。當死亡降臨的剎那,總有一批提前做好準備的勇士,要跟它認真地斗一場。可真正可怕的是,我們明知自己會死,卻一直無法抵達那最終歸屬,命運之殘酷,在於非要我們歷經重重考驗,保守玩弄之餘,才贈送我們一點兒可憐的希望。
葉雷陽很清楚,對於大部分北漂而言,那一點點可憐的希望,就是能夠攢下首付,留在京城。
不僅僅是北漂,對於那些在繁華的大都市裡努力掙扎的每一個人而言,差不多都是如此。
唐根水的生活,只不過是這其中的一個縮影而已。
葉雷陽雖然同情,但卻並不憐憫他,因為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道路的權力,人活著其實就是不停的在做選擇題,選擇對了的人,能夠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選擇錯誤的人,自然就要接受失敗的懲罰。
「我在京城呆了一年多,最後乾脆就回了這邊。」唐根水說著自己的事情,最後苦笑道:「早知道,當初還不如加入你的公司呢。」
葉雷陽創業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只不過那時候的唐根水心高氣傲,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所以才拒絕了葉雷陽。
輕輕的笑了笑,葉雷陽緩緩說道:「人總有自己的夢想嘛,為了追求夢想,放棄一些東西是很正常的事情,換做我是你,同樣也會那麼選擇的。」
他這是實話實說,當年的自己,比唐根水還要執著。
不誇張的說,唐根水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醒悟他並不適合在京城發展,果斷的選擇離開京城回到濱州,已經算是比較清醒的人了。
現在的年輕人,總有一種以自我為中心的習慣,換句話說,他們總是以為四海之內都是自己的親人。
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在家裡人的疼愛當中長大,很多人習慣了成為別人眼中的寵兒。
但事實上,美好的事物只為美好而存在,並不為任何一個「欣賞」或「假裝欣賞」而存在。就像是你以為花開給你看,其實花開花敗都是上帝的安排。
在現實里,文字蒼白、無力而又虛套。
那不合實際的幻想,連同它們的製造者,總要一齊受盡生活的侮辱與嘲笑。
葉雷陽很清楚,命運之堅韌,在於它不容改變,生命之強盛,總會冒出讓人聳動的念頭。
「我看到我要的東西,它們若隱若現地在遠方,似斷非斷地指引著我,我將繼續前沖,我將頭破血流,我將空虛麻木,我將緊咬牙關,並露出無恥的笑,向每一個知道我名字的人呈上我的粗俗和膚淺,以及不可理喻。」
喃喃自語著對唐根水說出這麼一番話,葉雷陽淡淡的笑著:「其實我們每個人,骨子裡都是求道者。只不過,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敗了而已。」
唐根水半晌都沒有說話,許久之後才輕輕點頭:「你說的沒錯,只有當身處最黑暗的洞穴,卻仍堅信光明的人,才是這個世界的王者。」
說完,他苦笑了起來:「只不過,那個人肯定不會是我了。」
葉雷陽愣了愣神,他看的出來,唐根水應該是在京城遇到了什麼事情,所以才會如此心灰意冷,以至於連奮鬥的心思都沒有了。
「你現在在這邊做什麼?」葉雷陽也沒有多問唐根水在京城的經歷,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人家不願意說,自己強求的話,反倒是顯得交淺言深了。
這一點葉雷陽很清楚,他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很善於揣摩旁人的心思,畢竟上輩子躺在病床上之前他做過很多職業,習慣了看人臉色行事,自然也善於捕捉別人的微笑變化。而纏綿病榻之後,他讀了很多的書,這些書給他帶來最大的收穫,就是讓葉雷陽腦子裡對於人的了解,更深了一層。
唐根水聳聳肩,指了指飯店不遠處的一個地方:「看見沒,那邊有個超市,我開的。」
葉雷陽一愣神,隨後笑了起來:「你這個商業頭腦倒是很不錯。」
乍一看上去,這個超市似乎不起眼,但葉雷陽很清楚,唐根水選擇的這個地方,是整個學校學生上課的必經之地,而且周圍並沒有和他競爭的商家,雖說這超市的生意不大,但利潤卻絕對不少。
「談不上什麼商業頭腦,就是混口飯吃而已。」唐根水笑了笑說道:「吃完飯,去我那坐一會兒吧,我看你今天回來,應該沒什麼事兒吧?」
葉雷陽點點頭:「你還真沒說錯,我也就今天有時間。」
他這是實話,剛剛回到濱州這邊,來看望錢老爺子,順便確定一下研究生的事情,然後葉雷陽就要去丹江陪唐欣,按照兩個人的約定,今年的春節,唐欣還是要去葉家過的。原因很簡單,韓韻也好,唐東方也好,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他們是那種越是節假日越忙碌的人。
所以今天,還真就是葉雷陽為數不多有空餘時間的時候。
唐根水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兩個人吃了點東西之後,起身來到了唐根水的那家超市。
超市的面積不大,八九十平方米的樣子,樓上樓下兩層。
「上面是員工宿舍。」唐根水笑著給葉雷陽介紹道:「我自己也住在這裡。」
葉雷陽點點頭,他倒是能夠理解,畢竟這算是創業階段,吃點苦是應該的。
而且之前在飯店的時候,唐根水也說了,這家超市的房子幾乎是用他父母大半輩子攢下的錢買的,他沒有理由不去珍惜。
而在葉雷陽看來,或許這種孤注一擲的投資在如今唐根水看來有些冒險,但幾年之後,他或許就要為此而驕傲了。
因為現在沒有人知道,從零九年開始,濱州的房價,將會出現一個井噴式的爆發。
尤其是濱州師大附近的學區房,不出意外的話,將會增長百分之二百。
像這種超市之類的門市房,現在或許只有兩三千元一平方米,十年之後,起碼要將近一萬塊。
當然,現在肯定是沒有人能夠預料到的,哪怕是葉雷陽自己,也覺得荒謬不已。
但事實就是如此,華夏的房價馬上就要迎來一個如同泡沫一般的瘋漲時代。
「唐哥。」
「唐哥。」
兩個瘦弱的女生看到唐根水和葉雷陽進來,沖唐根水打著招呼。
唐根水笑了笑,對她們點點頭,又對葉雷陽道:「咱們學校的學生,平時來我這勤工儉學。」
「勤工儉學?」葉雷陽一怔,隨後眉頭微皺:「那她們有時間上課麼?」
唐根水笑了起來,他明白葉雷陽的意思,無非是怕這幾個學生耽誤學業。
「我雇了六個人,兩個人一組,正好保證每個人都能去上課。當然,估計平時娛樂活動什麼的肯定是沒有了。」唐根水對葉雷陽解釋道。
葉雷陽點點頭,不得不說,唐根水這個人還真不錯,這種工作其實雇兩個普通人就能解決的事情,他非要雇六個學生,無非是給這幾個看上去家境並不好的學生一份工作機會而已。
畢竟大學時代出來勤工儉學的,基本上都不是那種家境特別好的人,很多人完全是在利用這個賺生活費甚至學費。
這樣的事情,上輩子的葉雷陽自己就經歷過。
只不過沒想到,今天又遇到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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