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楊億有些躊躇,黎叔兒一笑,率先走了進去,楊億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由於有黎叔兒的銅鏡作為光源,楊億很快就適應了墓室內的環境,看到那間墓室約有一個籃球場大小,四周完全是赤紅色的石板,上面還畫有奇形怪狀的符號,與外面那畫工精美的壁畫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在墓室的中心,有一個凸起的石台,上面放著一口碩大的紫檀色沉陰木棺材。
在那口棺材兩側的地面上,則散落著大片的、相互疊壓著的白森森的頭骨和人體骨骼,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未經曝光的萬人坑。
當然,在棺材南北兩側的牆壁上均有一個凹進去的類似壁櫥一樣的空間,裡面擺放有長明燈及一些好像香爐及鐘鼎一類的明器,只是早已鏽跡斑駁,看不出是金銀製品,還是銅鐵製品。
「一將功成萬骨枯,看來,這棺材裡的主兒是個帶兵打仗的大人物啊。」黎叔兒掏出一張符紙,迎風一晃引燃再將那墓室內的長明燈點燃並打量了一下墓室里的布局後,嘆息道。
「呵呵,這個不用您說,看外面的壁畫也知道了,我說,咱們不是下來找蛇妖的嗎,可我看您這架勢怎麼倒好像是要倒斗呢?」楊億看著在墓室內流連不走的黎叔兒,心裡有些犯嘀咕,遂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不懂,這裡面,大有玄機啊。」黎叔兒看著那口棺材,若有所思地說道。
「小子,你覺得這墓室裡面有什麼不對勁兒嗎?」黎叔兒忽然問道。
「沒看出什麼啊,就是明器少了點兒,也沒有什麼屍蹩之類的怪蟲,少了點兒陰森的氣氛,呵呵」楊億對古墓是一竅不通,唯一的一點知識就是來源於盜墓筆記,哪能看出有什麼不對勁兒啊,所以隨口開了句玩笑。
「不夠陰森,是嗎?」黎叔兒聽了楊億的話,側過頭,朝他古怪地一笑,隨即從袖子裡掏出兩片葉子遞給楊億,「來,擦擦眼睛,叔兒讓你開開眼。」
楊億不知道黎叔兒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因為進到這墓室里也有段時間了,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心理上已經放鬆了,故而大喇喇地接過那兩片摸著挺有韌性的葉子,往眼睛上隨便一擦,然後看著黎叔兒嬉笑道:「擦完了,怎麼地、怎麼地……叔兒,白骨精啊!」
楊億扔掉兩片樹葉,一步就竄到黎叔兒身後藏了起來,同時小臉煞白地從黎叔兒的肩膀處探出半個腦袋,指著地上那一堆倏忽之間就站立起來,並組成人形開始移動的骨骸們,嘴唇都哆嗦了:「它、它們是啥玩意啊!」
也難怪楊億會這麼害怕,就在他用那兩片艾葉擦完眼睛之後,眼睛先是有些發澀,視線略微模糊了一下,但馬上就感覺墓室內驟然明亮起來,然後就看見其實地上那些散落的白骨下面,竟然附著有無數個灰濛濛的的半透明人影,當楊億的目光與那些灰色人影的眼睛觸碰到一起後,那些灰色的人影的頭部中間陡然裂開——它們是在沖楊億發笑,只是那種笑容與鱷魚面對角馬張開血盆大口的場景別無二致,令人抓狂!
但更讓楊億肝膽俱裂的是,笑過之後,那些灰色人影就像是操縱木偶似的,將那些骷髏和白骨按照人體骨骼的生長位置,纖毫不差地粘在自己半透明且具有粘性的身體上,而後就像是惡作劇一般托著那些白骨森森的橈骨、脛骨、肋骨……一步一步地向楊億和黎叔兒圍攏過來。
這,就是楊億之所以被嚇得差點兒掉蛋兒了的全部經過。
試想,在一間塵封已久、暗無天日的古墓里,猝然看到一群好似鬼魂的人影操弄著泛著熒光的屍骨朝你走過來,任憑你膽子再大,恐怕也得嘶聲慘叫或乾脆兩眼一翻,「嘎」地一下抽過去,這是人類身體自我保護的一種本能反應,無所謂膽大膽小。
因而,此時的楊億完全不要自尊心了,抓著黎叔兒的衣服是死也不撒開,就像一個幼小的頑童一樣。
「丟人敗興的玩意兒,幾個靈魄就把你嚇成這樣,這要是真碰上蛇妖了,我他娘的是顧你還是捉妖啊,哎。」見楊億如此不成器,黎叔兒有些搓火,一把將楊億從背後硬拽了出來,「他們都是那些陪葬的人牲的靈魄,被封印在了這裡,因為有魄無魂,他們沒有了意識和記憶,偏有對肉身留戀不舍,遂每日舞弄那些屍骨,就像是玩玩具一般,所以,他們並無害你之意,有點出息行嗎?」
聽黎叔兒這麼一說,楊億這才鬆了口氣,臊眉搭眼地從黎叔兒背後走了出來,自我解嘲道:「您咋不早說,這傢伙把我嚇的,例假都給嚇沒了,呵呵」
黎叔兒冷覷了楊億一眼,突然壓低了聲音道:「你不覺得奇怪嗎,一個人本有三魂七魄,魂住善,魄主惡,一個人如果是正常死亡以後,過了頭七還魂夜,三魂七魄就會被鬼差或接引使者帶往地府去等待墜入六道輪迴,可是,為什麼眼前的這些陰靈只有魄而沒有魂呢?」
黎叔兒的聲音在空曠的墓室里顯得鬼氣森森,在楊億聽來,其殺傷力絕對不亞於眼前那些灰色的靈魄,肝顫啊,一抖一抖地顫啊!
可煞為作怪的是,那些靈魄在聽到黎叔兒好似囈語的話語後,猛然頓住身形,看著滑膩膩的臉上也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突然,那些灰色的靈魄就像是瘋了一般,在發出一陣此起彼伏的悽厲尖叫聲後,就開始在墓室內疾如流星地來回穿梭飛行,並將靈魄上粘著的屍骨甩的四下橫飛,有幾次還險些砸中黎叔兒和楊億。
「不用管它們,它們沒了三魂,就像是被砍掉的蛇頭還能咬人一樣,不過是一種本能的反應罷了,一會兒便安靜了。」黎叔兒對於那些靈魄的瘋狂舉動無動於衷,拉著楊億蹲下以躲避流彈也似的白骨,然後一步一步地向那棺材處挪了過去。
「小子,叔兒告訴你,由古至今,這種非是王侯將相,即是富商巨賈的墓葬,主棺外面一定還有一層,叫槨,或者是塗有用糯米汁混合三合土製成的包漿,為的是防止外面的惡氣進入棺內,引起屍變,當然也有防腐的目的,但最主要的,還是怕生氣與煞氣對沖,激起起屍……」
「起屍是啥玩意兒?」楊億問了一句。
「就是死屍變成殭屍,粽子,懂了嗎?」黎叔兒面色凝重地答道。
楊億渾身一緊,尿意漸濃。
黎叔兒一抬頭,見那些靈魄尤自飛個不停,眉頭一皺,從懷裡又掏出一沓印有銅錢圖案的紙錢,點著後往地上一扔,那些靈魄一見到燃燒的紙錢,立即象蒼蠅見到了血一樣,爭相飛下來去爭搶那些紙錢。
那些靈魄擠在墓室的一隅,相互纏繞在一起撕咬扭打,但總算是不再四下亂飛、耽誤黎叔兒和楊億幹活了。
「它們怎麼這麼愛錢?難道,剛才開門的就是它們?」楊億看著那些爭搶紙錢的靈魄,很是納悶,猛可地想起剛才黎叔兒也是在燒完紙錢後,墓室的石門戛然而開,看來應該也是這些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的靈魄所為了。
「它們生前應該是太監吧,斂財是它們唯一的樂趣,所以死後也是死性難改,呵呵」黎叔兒哂笑了一下,示意楊億搭手幫著挪開棺材蓋。
楊億雙手抵住棺材蓋的一角,用力一推,那道沉重如鐵的棺材蓋徐徐被移開,一股嗆人的屍臭味兒撲面而來,刺激得楊億是涕泗橫流,大咳不止。
強忍著噁心,楊億一提丹田之力,將那道棺材蓋用力推開一半,就再也難以推動分毫。
黎叔兒見楊億憋得臉紅脖子粗的,擺擺手,讓他不用白費力氣了,隨即拿起長明燈,往棺材裡一照,頓時臉色一變,「啊」了一聲。
楊億見黎叔兒神色有異,心下好奇,遂也站在石台上,探身往棺材裡一瞥,一瞬間,他的呼吸都停止了:只見在惡臭撲鼻的棺材裡,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粗大鐵鎖鏈,鐵鎖鏈下面,一具體型魁偉的乾屍面朝下俯臥在棺材裡,在乾屍的頸部,還釘有一根黑色的棺材釘從頸部直貫而下。
除此之外,兩柄布滿銅綠的短劍交叉著插在乾屍的頸部兩側,看著就像是在舉行某種死亡或斬首前的神秘儀式。
「不出所料,」黎叔兒看了一眼棺材裡的乾屍的造型,嘆了口氣,「小子,看來,盧景天那老狐狸沒有和咱們爺們說實話啊,這下面的古墓,他其實早就知道了,並且還將這墓室的入口藏在了他的臥室里,卻緘口不言,你說,這事兒奇怪不奇怪?」
「叔兒,你啥意思啊,我有點兒蒙圈啊。」楊億見黎叔兒臉色變得很難看,不明其中緣由,遂直言相問道。
「這棺材內的死者,生前必定是一殺人如麻、威赫一方的人物,正因為如此,死後才會被人施以這種刑殺鎖魂的悖天逆德之邪術,將其三魂七魄困在體內,卻又無法投胎轉世,只能永遠在這陰冷黑暗的棺材裡受折磨,這還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才會對死者下此損陰德、折陽壽的毒手啊?」黎叔兒神情有些淒涼地嘆息道,但目光突然一亮,面色也為之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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