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回首。
自從自己入世修心,遇到王生開始,就已經入劫了。
十五歲隨父鎮守泰山,與異族大戰數月,彈盡糧絕,困守孤城,最終城破人亡,全軍覆沒。再次醒來已是不人不鬼之軀,原是父親軍魂不散,凝為鬼魂,後得泰山人道認可,成就鬼王之境。父親尋得秘法喚醒了自己靈魂,卻沒想到自己心性殘缺,只能寄托在殘軀中不可超脫。幸得高人指點,才得知需入世修心,才能補全心性,化去殘骸腐肉,修成陰司鬼軀。
白果心中苦笑,當時自己欲成人事,以補全自己殘缺人生,卻不想情之一物,遠勝洪水猛獸,而男女歡愉之樂更是如癮難斷。
王氏先人富可敵國,商及青徐揚三州,且樂善好施多有善名,祖輩時更是用大手段把泰山之石送至故鄉,以求鎮壓氏族氣運。聲名遠播之下,自己也就有了打算,與王家結下因果,以庇佑其商業往行用來償還。
卻不料,見慣了鬼域裡粗獷豪放的北方大漢,初次遇到溫文儒雅的白面書生就已然心動,明知對方已有妻室亦要下嫁,對方的溫柔對方的體貼,對方雙手的溫暖,還有嘴唇的柔軟,這些是少年夭折的白果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借著寶物畫皮,她體驗了原來不曾體驗過的所有,而快樂的日子太短暫了,她沉淪在王生的溫柔中,沉淪在魚水之歡的愉悅中。不知不覺,畫皮三月時限已到,自己本應斬情證道,卻不料情劫已入,如何能脫?
每次都以三日就走為藉口,過了三十次三日,卻依舊無法下定決心。
如今,這三日的輪迴真的要走出了。無法斬斷情絲,那就被被人斬斷吧。
「妹妹,我知道你本性是善良,這也是為什麼我知道你不是人以後,並沒有害怕你的原因。」王陳氏看著跪倒在地,陷入回憶的白果說道「我也知道你是真的喜歡相公,但人鬼相戀本就是禁忌,這你已知,又何必再苦苦糾纏,這些話我已經和你說了無數遍。相公的身子骨已經一日不如一日,別再害他了行嗎?愛他就放手吧。我會好好照顧他,讓他長命百歲,讓他身體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絕對不會讓他比我先走。你...還是走吧,別連累他了!」
白果聞言呆滯如雷貫耳,「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這樣的。但是我忍不住,每次我想要離開,都會被他對我的笑容融化,就想一直偎在他懷裡。」
周白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由搖頭。已經知錯卻無法走出腳下的錯誤,既然如此,那我便做回黑臉,幫你徹底了結此事吧。
愛之不以道,適所以害之也!
走到王生身邊,往其眉間一指,「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浩然之氣全部爆發,灌入王生體內,只見兩人白光環繞,眾人不由後退數十步,王陳氏也退出了屋檐下。
一道沖天白氣貫徹天地,洗刷著王生被蒙蔽的靈識,渾濁的晦氣從王生的鼻孔噴出,兩股灰暗的氣息衝出不到一尺就被白光淨化。
王生緩緩睜開雙眼,此刻的感覺從來沒有過的冷靜清明,天地萬物如此的斑斕,如此的迷人,就像是這是孩提的第一次睜眼。從小到大經歷之事皆在腦中清晰可見,當然,也包括了和白果的相遇相愛,其中一切的不合理也在清晰冷靜的思維下,絲毫畢現。
此刻的他宛如新生,眼神清澈純淨如水,嘴角輕挑,勾走了王陳氏和白果的目光。白光漸散,周白收回浩然之氣,天地恢復往常,只有剛才的記憶留在了所有人心裡。
王生虛弱的倚著柱子,神情複雜的看著身前那個長相駭人的鬼物,目光漸漸透出堅決。「你個鬼物!竟然魅惑於我,吸我精元,害我性命!還請周先生幫我除了這個鬼物!」
白果痛苦的看著王生,「相公,對不起。我從未......」
「住口!你還有臉叫我相公!你藉助邪魔妖術披著人皮就以為可以當人嗎?鬼物就是鬼物!哼~我只恨我自己體弱無力不能親手除掉你為民除害!」王生一揮衣袖,轉身回到房間。
看著王生如此決絕的背影,白果默然,雙膝跪地,沉默許久平靜的說道。「相公,這是最後一次叫你相公。我早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家中長輩給我講過無數這樣故事,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成為故事的主角。我一直在想一直這樣下去會怎麼樣?想著想著就覺得害怕,又有點期待,害怕和期待是你如果命不久矣,我就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了。但是我知道你不願意,人都不想死。我真不想讓你因我而死,你應該享受完自己完整的一生,生老病死是我不曾體驗過的,也是我此番入世的原因。如今,畫皮已毀,你不願再見我,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白果抬頭望著天空,情劫啊,這就是情劫嗎?若是沒有旁人破劫又會怎麼樣?為什麼姐姐之前找的道士和尚不再厲害一點呢?若是再強一點,相公不就早點解脫了嗎?若是他們不懼怕泰山鬼域,與我魚死網破,相公不就早些發現我的真面目了嗎?
周白說道「愛之不以道,適所以害之也!白果,你走吧。」
白果跪地不起,身體突然湧出黑氣,外表儘是刀疤腐肉的殘軀慢慢在黑氣中融化升華,黑氣愈加濃烈,白果後背突有一處凸起,脊背分裂,一女子如青蟲破繭,又似精靈新生。
片刻間,白果肉身皆化黑氣,而黑氣收於女子體內。
啪~
「啊!」周白捂住眼睛,雙目一陣酸澀,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我的眼睛...你幹嘛戳我眼睛!」
「哦,手滑了。抱歉。」在外人面前給足周白面子的紅玉明顯知道些什麼,先是一把戳了周白的雙眼。然後迅速取出衣物給全身未著片縷的女孩披上,女孩好奇的看向四周。
「這裡是何處?」
好奇的聲音,如同林間幽泉一般清冷的嗓音在周白耳邊響起。
這是誰的聲音?周白強忍酸澀,睜開眼,剛一見光就被一道黑影擊中。
「啊!我的眼睛!還來啊!!」
「哦,不好意思,手又滑了。」紅玉一邊幫女孩穿好衣服。
女孩呆呆的掃了一圈,眼中儘是迷惑,不明所以。而人更是無比戒備的防備著,晶瑩透徹的目光中如初生嬰兒不見絲毫雜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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