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於聊齋世界 第六十八章 會合

    真作假時真亦假，假作真時真亦假。

    紅玉攜劍過陰司，仿佛回到了當年劍斬閻羅的景象。

    由於太乙救苦天尊暨東極青華大帝殞命劍下，整個陰司陷入了一片混亂。

    所幸的是洪荒世界天道遠勝神道，而陰司實權皆在閻君手中，是以未能擾動幽冥之基——六道輪迴。

    這是紅玉的幸運亦是太乙真人的不幸，封神之劫歷經磨難方得六御果位，區區金仙境界由神位冊封竟生生的斬屍准聖，然而這准聖分身還不足萬年，就被紅玉斬於劍下。

    隱於玉虛宮內靜讀黃庭的太乙真人只覺心神俱震，面若死灰。

    同門道友無不近身詢問，卻見太乙真人面色蒼白憔悴，頭頂三花亦是暗淡無光，搖搖欲墜。

    嘴唇顫動，太乙眼眸中驚怒交加，在同門的詢問下，體內翻騰的血脈再也壓制不住，剛一張嘴，便有一股心頭精血噴涌而出，如決堤之水，再難止息。

    「道兄！」黃龍真人慾掐指推算，卻覺指間如刀割斧劈，切膚之痛讓他不禁痛呼出口，探出手掌搭於太乙手腕，只見一道偉力由玄冥之地反噬而出，震得他脫手後退。

    黃龍真人面露驚駭，哆嗦道：「東極大帝殞了？！」

    話音一落，整個玉虛宮一片死寂。

    唯有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在殿中迴響，眾人舉目看去，方才發現空置萬年的雲台蒲團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中年道人的幻影，幻影由殿中檀香青煙所化，恍恍惚惚不可辨認。

    黃龍真人眼前一亮，連忙扶著太乙跪俯於幻影身前，急聲道：「還請老師救救太乙道兄。」

    虛影浮空端坐，雖看不出相貌妝容，滿殿眾人都莫名的感覺到了聖人心中的慍怒，一位位接連跪俯，無人交頭接耳無人舉目四望。

    「六御乃三界之基，神道根本，紅玉不尊天命妄殺帝君，實屬罪無可赦！」元始天尊言語中暗藏莫大威能，聲震天地，音傳六方。

    便是幽冥之中攜劍獨行的紅玉，也不禁停頓一下，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淡然。

    周白出身現代社會，雖不通古文禮法，卻也被現代的教育理念影響，不願妄造殺戮。

    但她紅玉不同！她出身便是劍！世間之劍雖有千種萬種，什麼『仁義之劍』『不殺之劍』『王者之劍』，卻也無法掩蓋『劍』本身的用途。

    劍有雙刃，出鞘必傷！

    .....

    太陽星外，真火終年不散，便是聖人道音也難以透過萬丈火焰傳入星辰表面。

    就在周白打算走進廢墟的時候，心中莫名的不安讓他不禁停下了腳步，眉頭微皺，周白以神魂之力向四處探尋，然而天庭廢墟空無一人，幾經檢查也未能發現任何的異樣。

    既然不在太陽星，便就是在星辰之外了....

    周白神色微動，立即想到了紅玉，先前在玉英宮中，他在玄光鏡中，看到紅玉攜劍獨行，兩人心神相系、心念相連，就在紅玉抬頭看向他的時候，昊天便散去了玄光鏡，不知是怕紅玉感知到旁人的窺探。

    還是怕周白透過紅玉的眼神，發現一些昊天想要隱瞞的事情。

    面色凝重，周白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略作思忖後，便強行壓下了心中的雜念，快步走進了傾塌過半的上古大殿。

    事已至此，豈容他半途而廢？只需速戰速決，然後儘快的趕往幽冥，待到兩人會合之時，就能夠接觸危機了。

    更何況，誅仙劍陣圖已被他留給紅玉，有劍陣在手，若非聖人親至，無人可破！

    半塊巨石折斷了緊閉的門扉，周白從石門上開裂的巨縫走進大殿，一步踏入，便感覺到磅礴的氣浪迎面撲來。

    帝俊東皇隕落了萬萬年，其殘留的氣場卻因為太陽星的與世隔絕聚而不散，如今生人踏入，便像是引爆了積累許久的火山熔岩般轟然爆發。

    受真火烤灼，早已風化的巨石牆壁在席捲而來的氣浪中，盡皆化作了飛灰，周白每步踏出，身邊萬物接近粉碎。

    煙塵滾滾於身旁護體氣場外進入不得，面前妖帝氣場在周白的不斷前行中接連爆發，一時間整個大殿化作了一個遮天蔽日的球體。

    捲入其中的塵土砂石越來越多，整個球體的範圍也越來越大。

    直到周白來到高台前的王座之時，太陽星上萬萬年未曾變過的風貌已被周白激起的氣浪徹底的泯滅損毀。

    廢墟不在，只剩萬里荒漠。

    白骨不存，唯有燐火閃爍。

    王座空無一人，卻不曾沾染任何塵土，整潔如新的寶座前，周白搖頭嘆息，眼眸中閃過了一絲悵然的失望。

    輕撫王座，周白轉身離去。

    「不成聖人，終是螻蟻。昔日帝俊、東皇何其霸氣，到頭來，便是連一縷殘魂都已不在。」周白輕聲道，「也難怪陛下心生執念，欲求鴻蒙紫氣成就最後一尊聖位了。」

    隨著周白的離去，妖族天庭殘存的氣場也已經消耗殆盡，煙塵漸漸平復，星辰表面也隨之恢復了往常。

    一望無際的荒漠之中，唯有這一尊王座殘留。

    「上古妖族實力遠超如今的天庭，先天靈寶無數，又有周天星辰大陣可抗聖人，便是如此，也難逃敗亡之運。」玉帝嘆息道：「寡人之位便是承自帝俊，他的敗亡，寡人自然看在眼裡。」

    「不入聖人，終是螻蟻。」

    光影流動，玉帝從虛空走出，仿佛被周白的話語感染，他的神色也有些莫名的感傷，輕輕撫摸過王座表面，只見王座轟然傾塌，竟與周邊的廢墟一道，化作了地上的砂礫塵埃。

    玉帝舉目看去，周白早已離開了太陽星，輕嘆一聲，玉帝面前升起一道道玉階，直通虛空，而虛空中玉英宮浮空而立，正門大開。

    直到離去之時，玉帝都未注意到異樣，適才任憑妖族的氣場暴動，也未曾傷得王座分毫，如今兩人接連拂過，便化作了飛灰。

    其中是巧合，還是必然？

    周白眼中隱去一抹笑意，劃破了天界的屏障，走進了幽冥之地。

    .....

    陰山城外，

    滿目殺機的紅玉突然一愣，嘴角勾起了一抹傾國傾城的笑容，如冰川融化，如春風和煦；消弭了漫天的殺意，也收起了掌中的陣圖。

    地藏也不禁愣住，有些呆滯的看著紅玉柔情似水的眼眸，其間瑩瑩流光，好似一泓清泉洗滌了他滿身的業果。

    直到另一位年輕人從虛空走出，和紅玉雙手相牽的時候，他才緩過神來，連聲默念般若波羅蜜心經，面露苦笑道：「周白道友，你來了。」

    周白淡然一笑，感受著掌心的溫存，緊了緊交扣的手掌，目光掃過了四周。

    雙目平靜，不帶任何的殺意，然而目光所看之人，無不低頭閉目，面露驚恐的錯開了視線。

    「菩薩，我與紅玉不過借道穿行，何必招來五百佛子出手向攔？」周白笑道。

    笑容冰冷，不帶絲毫感情。

    五百佛子，其間修為最高不過羅漢，最低的便是普通沙彌，看似人數眾多，實則不敵紅玉一劍之威。

    然而周白以望氣之術，掃過一周後才發現，這些佛子每人都身負教化氣運的大功德。

    一劍斬殺，輕而易舉。只是這一劍之後，紅玉將身負無邊業果，無盡罪惡。

    想到這裡，周白方才感覺到了不對，轉身看向紅玉時，竟發現紅玉身上的氣運已如風中殘燭般，只需一縷微風便可熄滅。

    若非她以劍為軀，意志堅定，怕早已香消玉殞。

    「你被人算計了？！」周白微微皺眉，輕聲道。

    紅玉搖了搖，輕笑道：「不過是斬殺了一位攔路的帝君罷了。」

    「帝君....」周白神色稍緩，隨口問道：「十殿閻羅雖是陰司之主，境界法力卻是由神道統一封冊，怎敢出手參與此事？」

    紅玉掩嘴笑道：「不是陰司閻君，而是東極大帝，太乙天尊。」

    『咳~』周白差點嗆到，眨了眨眼，苦笑道：「原來是他。」

    「既是太乙救苦天尊，那殺了便殺了。」周白搖了搖頭，恢復了平靜，「只不過元始聖人可是個護短之人，難怪我先前心生感應，察覺到了你的危機。」

    將誅仙劍陣圖推還給紅玉，周白道：「此物還是你留作防身吧。」轉身看向進退兩難的地藏菩薩，周白笑道：「多謝菩薩為我拖延時間。」

    地藏面露苦笑，雙手合十道：「佛祖傳諭，命菩薩聚起五百功德加身之人攔阻紅玉，並未是為道友拖延時間。」說罷手掌翻轉，圍繞四周的五百佛子盡皆消失在他手掌的佛國之中。

    頷首行禮，地藏轉身離去。

    片刻間，陰山城外恢復了荒涼死寂，清風不動，雲霧猶存。

    周白鬆開了紅玉的手，朝虛空處躬身行禮道：「周白見過玉清聖人。」

    紅玉聞言眉頭微顰，手掌下意識的撫在了劍柄之上，劍目冷芒，緊緊的盯著周白視線的方向。

    洪荒之中，能夠逃脫周白感知的，大多逃不過她的感知。

    同樣，能夠逃過她的感知的，周白亦能感知的到。

    「好手段，好，好。」虛空中道音瀰漫，幽冥世界裡漫天的灰燼也瞬間化作了白色的蓮瓣飄落。

    一位青袍中年從虛空中緩步走出，空間壁壘仿若有生命般主動分開，交疊為一層層雲台高壘，雲台之上的，正是有過數面之緣的元始天尊！

    陰山之後便是幽冥血海，行百里已近九十，便是這最後十里，攔下兩人的，卻是一位天道聖人，元始化身。

    浮空而立的元始天尊神態莊嚴，眉宇間的傲然讓他的目光也顯得頗為輕蔑。

    「紅玉妄造殺戮，殘害六御帝君，如此行徑可是受了他人指示？」元始天尊替天行道，一言既出天地驟變。

    聖人御行本應天生異象，如今漫天的白蓮花瓣盡皆粉碎，一道道淡紫色的雷電在蓮花的碎瓣中交織滾動，不時拉扯出噼啪作響的弧光。

    元始天尊俯視紅玉，聖人的氣場亦將她罩入其中，天道之力結合聖人法力，無窮無盡無休無止的氣浪仿佛有種把紅玉徹底撕碎的感覺。

    周白臉上笑容不改，上前一步將紅玉擋在身後，本是紅玉全力相抵的氣場瞬間消弭，元始天尊臉上的輕蔑也不禁收起，眉頭微皺，更強大的氣場猶如排山倒海之勢向周白湧來。

    一時間空間節節粉碎，萬物摧枯拉朽。

    然而周白衣衫不動，長發低垂，淡然道：「太乙救苦天尊之死，實屬咎由自取，不自量力。紅玉與太乙因果，自有他們結算，又何必勞煩聖人出面。」

    一抹殺意從周白體內溢出，化作無形長劍，徑直撕裂聖人氣場，抵達元始天尊面前。

    「聖人放心，我與紅玉近日便前去崑崙山探訪太乙道友，順便給他一次了結因果的機會，如何？」殺意落在元始天尊面前便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力道，跌在雲階之上，化作了一張名諫，標明了日期、緣由，最後署名也已經填好了周白和紅玉的名字。

    眼眸微微一縮，元始天尊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如今的紅玉乃是通天教主親傳弟子，周白更是大道之下的『遁去的一』，兩人此番的行蹤自然聚焦了各方勢力的視線。

    而周白遞來的名帖，若他撿起，則丟了他聖人的麵皮；若藉機發難，則顯得他心胸狹隘。

    如此兩難之下，他只好拂袖而去，任憑本地神官收起名諫轉交崑崙。

    有些不明就裡的紅玉揪了揪周白衣角，輕聲道：「聖人就這樣退走了？」

    周白聞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隨即連忙收起，元始天尊最重麵皮卻又最容易惱羞成怒，若是他這邊太過放肆，把聖人重新招來，就不好處理了。

    輕撫紅玉長發，甘甜的吐息讓周白的神色也輕柔了些許，「此番是走了，不過下一次就該我們去找他了。」

    周白心中明白，他這枚名諫只不過拖延了幾天的時間罷了，待兩人共訪崑崙之時，所面對的，將不再是今日的幻象法身，而是真正的天道聖人，闡教教主元始天尊。

    轉目看去，距離血海僅有一山之隔，周白攥起紅玉的柔夷，含笑道：「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