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你的記憶 十三、回到現實世界

    就在龍哲看著窗外發呆時，這時一個映在舷窗上的人影嚇了自己一跳，那是一個陌生人的人影，但又是熟悉的人影，很快他明白了，那是自己的鏡像，一定就是自己，因為在這個虛幻的世界裡，不可能有誰會趴在舷窗外向裡面張望。

    並且在這個虛幻的世界裡也像極了傳說中的死亡世界，因為一切都是幻象，也就都沒有影子。

    可是，自己並不是這個樣子啊，龍哲想起自己應該是五十幾歲的人，可鏡像中的自己最多也就三十幾歲的樣子，甚至更年輕，或者說，鏡像中的自己至少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一絲恐懼的冷氣自龍哲的後背升起，然後直衝進他的大腦。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沒發現有鏡子，所以就只能從那舷窗的反光中審視自己，自己的影像就映在那裡，映在窗外來去匆匆的人們的影像之中，只不過是驚訝而恐懼地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那就是自己，過去的自己，但又不是自己，因為那臉更光滑，或者說是更完美，那是自己曾經希望的樣子，但是，記憶中並沒有動過這張臉啊，沒有去整容甚至是美容，那小小的不滿意也不過是曾經想想而已，再說，這種小小的不滿意也不至於——難道和其它的記憶一樣，曾經整了容卻一時想不起來？

    龍哲收回目光，用手摸著自己的臉，又去摸自己的身體，並且目光也隨之在自己的身上四處觀察，他發現整個身體都和記憶中的自己不一樣，因為這完全是一個精力充沛的年輕人的身體，而不是因操勞過度而有些過早衰老之人的身體。

    慢慢地回憶，慢慢地想，最後才可以做出決定，因為我就是你，而你是我的重生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看來真的是要認真仔細地想一下。

    隨著時間的流逝，龍哲感覺湧入——或者也可以說是甦醒——的記憶開始越來越多。

    再拿起那手寫的文字讀幾遍後，發現那字跡很熟悉，龍哲忽然感覺到了什麼，於是就在抽屜里翻找起來，果然找到了一支鉛，他在那說明書的空白處照著那些文字又寫了一遍。

    字跡基本相同！

    有些不同，則是對書寫的生疏，就像是一個人對自己的專長久未操刀，但操作起來依然如故，就像習慣很難改變。

    一個人學會了騎自行車，即使很久都沒有騎，即使已經失憶，但再次騎上後，晃幾下後就能找到以前的感覺。對於某些技能，具體的記憶並不是存儲的唯一的途徑，神經、骨骼、肌肉等都有記憶的功能，特別是針對某種曾經掌握的技能。

    「但這些神經、骨骼、肌肉還是我的嗎？可這字，卻和我寫得像極了。」

    龍哲抬起握緊的有力拳頭，目光從手臂滑向身體，整個身體都充滿著力量和活力，儘管醒來時不知什麼原因跌倒在地所帶來的痛楚還在，但感覺這些疼痛都具有鮮活生命力，都是跳躍的。

    記憶在慢慢回歸，但記憶越是清晰，就越發現自己的身體是如此地陌生。

    90：30

    這是什麼意思呢？但隨著記憶的復甦，龍哲似乎明白了，雖然還無法確定這些字就是自己寫的，也想不起這些字到底是什麼意思，但記憶與分析交織的感覺告訴他，這是一個時間！

    90：30，是9小時30分鐘？90小時30分鐘？還是90分鐘30秒？可這個時間又是什麼意思呢？

    「也許是我所在的空間，是此時所在空間與現實空間的時間距離，可這是在現實的過去還是未來呢？」

    重新坐進駕駛台的龍哲不再感覺陌生，相反，他感覺一切都再熟悉不過，完全可以用駕輕就熟來形容。

    想了一下，龍哲選擇了向未來行進，也就是確定此時是在相對於現實的過去時空。因為他的意識中朦朧恍惚地感覺這就是相對於現實的過去空間，就像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而此時並不像是未來時空。

    熟練地檢測了飛行器的各項指標，完全正常，能量也充足，這時龍哲發現，這艘飛行器上航行記錄儀是關閉，沒有任何航行記錄。

    他打開了航行記錄儀，啟動了飛行器，開始緩緩地向著相對此時的未來空間行進，透過舷窗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開始像是快速運轉的影像畫面，就連雲彩和天色都在快速地發生著變化，漸漸地，一切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大概一個小時後——是運行的時空距離，而不是所消耗的時間——龍哲忽然想起那行字：不要輕易回到過去的生活，因為你很可能不知道我離開的原因，而冒冒失失地回去也許會很危險，要慢慢地回憶，慢慢地想，最後才可以做出決定

    飛行器漸漸停了下來，舷窗外面又恢復了幻影的世界，算上啟動和停止雖然只消耗了兩分鐘左右的時間，並且還不是全速行駛，但這個幻影的世界似乎已經——剛剛看上去正是中午，因為大多的人們都很悠閒，還有人坐在街邊的休息椅上吃快餐，而此時，來往的行人明顯減少了很多，並且都是來去匆匆，而那些悠閒的人也不見了蹤影。

    不管人們是否已經習慣，但忽然出現在擁擠的鬧市肯定不是明智之舉，至少這有些不合常理，弄不好會引來警察的干預，再說，如果忽然出現而與現實中正好趕來的人或車相撞，也一定是很麻煩的事。

    也許是在非現實空間世界的原因，定位系統很微弱，無法確定這是什麼地方，就算大概能確定所在這顆星球的位置，但龍哲看來看去還是感覺很陌生，也許是記憶還沒有甦醒到他能識別整個世界的程度吧。

    飛行器飛離了鬧市，因為都是幻象沒有阻礙，加上飛行器性能精良，航速也快，所以很快就飛離了人類的聚居地，至少極目之內荒無人煙。

    這裡是群山中一座比較高的山峰，儘管人類的身影總是無處不在，但這裡基本可以肯定是沒有人類的，因為隨處都能見到動物出沒，並且森林茂密雜草叢生。

    龍哲將飛行器停在一處相對比較空曠平坦的地方，這裡有很多岩石，旁邊不遠處就是萬丈深淵。

    90分鐘30秒並不是與現實時空的距離，因為龍哲又將飛行器向未來時空行駛了幾個小時，依然沒有進入到現實的世界。

    9小時30分鐘也不是，外面的世界依然如初，依然是幻影般存在。

    90個小時，飛行器上各項監測指標開始活躍起來，逐漸變得清晰明確，龍哲將行進速度減慢，這時窗外的一切開始變得真真假假，在完全的幻象世界，如果不去觸摸，反倒感覺和現實沒什麼區別，而此時，越接近現實，幻象便越發地顯得虛幻，幻影像極了幻影。

    這時能感覺到真實與幻象在交錯，就像在一間裝滿了鏡子的黑暗房間，燈在閃爍的瞬間，影像與現實交錯出現，分不清哪裡是現實，哪裡是影像，但又能感覺得到，現實的周圍充滿著幻象。

    龍哲將全程航行時間調整到90小時30分鐘。而現在距離這個時間點僅剩不到30分鐘了。

    但這不到30分鐘，卻用了剛才90個小時的航行時間，才緩慢到達。

    時間一到，飛行器自動停了下來，雖然很微弱，但龍哲能清楚地感覺得到飛行器輕輕地震動了一下，就像一個細心的人將一片易碎的薄餅輕輕地放在餐桌上一樣。

    龍哲認真察看了飛行器上所顯示的指標，那裡標註的一切，溫度、濕度、引力、壓強、空氣等等，都顯示這裡很適合人類生存，並且眼前的一切是那樣地真實，雖然剛才在虛幻世界裡也沒感覺幻象有多麼不切實際，而此時，卻能深切地感覺到現實世界是那樣真實而厚重。

    那是一種沉甸甸的感覺，那是一種迎面而來的感覺。

    飛行器的艙門輕輕開啟，龍哲剛來到艙門邊上，一股富氧的空氣便撲面而來，數據顯示，飛行器內外的溫濕度並無大異，且又無風，內外壓力也基本相同，並且在艙門開啟前還會有個自動調節內外壓力使其平衡的過程，但仍然會有種撲面而來的強烈感覺。

    這也許是內外空氣密度和成分不同的原因吧。

    龍哲深吸了一口空氣，那沁人心脾的感覺，就好像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又像似極久遠時就深植於記憶深處。

    龍哲走下飛行器，當他的腳踏到土地上的一瞬間，那種自腳掌升騰到大腦深處踏實而穩妥的感覺，同樣像似人生中的第一次，但在記憶深處又能隱隱尋見，卻不是很真實，飄忽不定。

    此時在群山的盡頭，落日正徐徐落去，彩霞在天邊映紅了半個世界，而不遠處的森林中，正有百鳥歸巢，森林深處也不時會傳來不明動物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