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地排練過一次,便要準備登台演出了。
在斷電之前,林嘉拿出手機。在沒使用手機時,他選擇了『低電量模式』,儘可能地減少電池自動耗電的同時,保證在需要光線時第一時間能夠用得上,而不用繁瑣地需要先開機。
手機電量在剛剛的暴雨里用去一些,還剩下30%。
剩下的電量是否能撐到博主小吳被流量素材吸引,林嘉並不確定。
他要來寸頭的手機,留以備用。
斷電會讓公寓頓時陷入黑暗,林嘉要提前應對,他早早地打開閃光燈。
因此斷電的事就交給了寸頭他們。
啪——
寸頭踩在劉影背上,打開電箱門,切斷電路。
樓道里本亮起的聲控燈登時熄滅,唯一的光亮來自林嘉,但林嘉僅用最低檔位的手機閃光燈,也僅僅只是照亮自己眼前的方寸。
眾人對於黑暗沒有林嘉那麼敏感,有微末的光線在,瞪大眼睛勉強也能看清事物的輪廓。
他們沿著樓道向上,來到了三樓。
寸頭看了眼303室,大家也都心有戚戚地看303室緊閉的房門以及沉寂下去的監控。
看過後,寸頭搓了把臉,說:「別浪費時間了,開始吧。」
眾人點頭。
於是僅排練過一回的演出正式拉開序幕。
小莓緊張地開口:「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寸頭的音量是小莓的數倍,赫然拔高:「你怎麼來了!」
雖然聲調怪異,毫無被『抓姦』的大事不妙,小莓在寸頭的帶動下也抬高了聲音,按照台詞質問道:「他是誰?」
輪到劉影講台詞,他看了眼面無表情圍觀八卦大戲的林嘉,又看了看303室,吞咽一口後才講出自己的台詞。
吵鬧開始,幾個人從起初的忐忑,到之後漸入佳境,終於是吸引來了博主小吳。
林嘉注意到303室門後響起了挪動腳步的聲音,他抬了抬下巴,讓這些人演得再誇張一點。
幕後導演都吩咐了,眾人只能照做,更加賣力地爭吵,還加上了諸如推搡之類的肢體動作。
沒一會兒,『咔嚓』一聲,303室的房門打開了一條門縫,博主小吳隔著這條縫隙,偷覷門外。
林嘉不動聲色地將手搭在門把上,在博主小吳受驚前,他語氣自然得像是找到了吃瓜的同伴,分享自己看到的情況:「女人捉姦,捉到了男小三。」
博主小吳頓了頓,林嘉繼續向遲來者講述錯過的前情提要,末了,道:「看樣子是要打起來了。」
這可是精彩十足的看點,博主小吳退回房間裡,取來攝像機。
就在博主小吳將鏡頭對準屋外這一幕時,沒防備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拉開。博主小吳還沒反應過來,手上的攝像機也突然被奪走。
他的衣領被一隻冰涼的手攥住,那手輕鬆一拽,他整個人踉踉蹌蹌地撲向前方。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博主小吳一扭頭,看見那道頎長的身影走進了他的屋裡。身影轉過來,露出清雋漠然的面容,與同他分享八卦時的模樣相去甚遠。
砰——
有人明目張胆地闖入了博主小吳的家裡,並且將博主小吳關在了門外。
博主小吳:「」
博主小吳已然中計,其他人沒有必要再演戲,寸頭走上來,搶走博主小吳的房門鑰匙,阻止博主小吳用鑰匙開門。
進到303室,林嘉把手機塞給貓,「拿穩。」
上一次在303室時,貓沒拿穩手機讓他陷入黑暗。
貓抱著手機,給林嘉打光。
給林嘉打光的同時,貓警覺地在屋內睃巡。
林嘉並不著急尋找痕跡,303室是否有亡人的痕跡還不好說,但攝像機里一定有更多的,博主小吳拍攝的視頻——且必然是原視頻。
他操作兩下,打開存檔。
攝像機里果然儲存著大量的視頻,就算每個視頻只看一秒,一時間也看不完所有的視頻。
林嘉只能挑著看,他通過視頻封面找想要瀏覽的內容,覺察有問題的視頻多看幾秒,若無問題便直接關閉。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林嘉找到了他想要看見的內容。
「馬上要下雨了,今天帶大家看螞蟻搬家。」
「我發現了一處很壯觀的螞蟻,你們沒見過不知道有多壯觀,可惜上次我沒帶鏡頭,不過還好,馬上又要下啊啊臥槽」
鏡頭摔了出去,發出撞擊的響動,白影一閃而過,鏡頭對準被樓道的白牆。
隨後攝像機被博主小吳拾起來,錄製還在繼續。
驚魂未定的博主小吳心疼地檢查攝像機,確定攝像機只是外殼磕碰,他鬆了口氣,鏡頭對準『白影』:「神經病啊,怎麼在樓道燒東西。」
這一次,林嘉很清楚地看見了白影。
確實是焚燒時升起的白色煙霧,在風的糾纏下變了形狀,加之鏡頭角度,乍一看像極了鬼影。
這段視頻中,不僅僅完整且清晰地記錄了白影,鏡頭同樣記錄了焚燒物。還沒有完全被火光融化的祭祀用品,林嘉注視了幾秒,發覺是紙衣。
並非是常規的花花綠綠的紙衣,而是比照白色長裙樣式做的紙衣。紙質用品被焚燒的速度很快,下一秒就完全被吞沒,唯一殘留只有縹緲的霧體。
視頻是外放,貓聽見了聲,說:「視頻已經記錄了白影,為什麼博主小吳還要追蹤白影。」
林嘉切下一條視頻,平波無瀾地說:「他追的不是白影。」
「不是追白影,那是追什麼。」貓仔細一琢磨,想到方才眾人上演的戲碼:「難道追的是流量?」
「對,就是流量!」貓隨即肯定地說道。
很明顯了,博主小吳有著完整的記錄下白影的視頻,可他發布至網絡的視頻卻是掐頭去尾的版本。他不是故意製造看點和懸念,以此吸引看客還能是什麼?
「但他為什麼又要刪除所有視頻,視頻刪除不就沒有流量了,還發布了澄清視頻,難道良心發現了?跟消失的鄰居有關嗎?」貓想不通,只能求助林嘉。
林嘉垂眸看視頻,沒什麼感情地說:「他可沒有澄清白影到底是什麼。」
他比貓看得通透,「為什麼發布澄清視頻,得問問網友。」
貓:「網友?」
攝像機里儲存的視頻已經看得差不多了,沒再有別的發現。
林嘉站起身,往著桌邊走去。
貓趕緊打光,亦步亦趨:「澄清視頻跟網友有什麼關係?」
林嘉打開博主小吳的電腦,先把屏幕亮度調亮,一邊打開網頁一邊說:「忘了鏡頭外的東西被具象化麼?澄清視頻里,他頻頻看向鏡頭外,你說他的澄清視頻與網友有沒有關係?」
貓震驚:「你這」
這也能聯想到一處。
視頻平台網頁中,博主小吳並沒有退出賬號。
貓支著腦袋問:「能看看澄清視頻下的留言嗎?」
「沒有這則視頻。」林嘉點擊鼠標:「他的賬號開始發布新的視頻,還會將澄清視頻留著嗎?」
貓:「視頻刪了就能當沒有澄清過嗎?」
林嘉:「還真能。」
把博主小吳賬號下發布的關於他們的視頻一一刪除後,為徹底清除惡評成真的隱患,林嘉推開窗戶,將電腦和攝像機全都丟了出去。
這是三樓,電腦與攝像機摔得屍骨無存。
重新合上窗戶時,手肘不慎碰到了窗邊的綠植。
是一盆弔蘭。
林嘉凝視兩秒,吊蘭的茂盛並不均勻,靠窗的部分生機勃勃,靠屋的部分葉尖枯敗。
他又看了看吊蘭後邊的牆體,也就是窗體的下方。白牆有一小片斑駁的淺綠,看著似被吊蘭蹭上了顏色。
開口喚來貓,林嘉指著吊蘭枯萎處,讓貓刨土。
以免土壤飛濺弄髒衣服,林嘉往後退了一步。
貓把手機交還給林嘉,「這裡?」
跳上窗台邊,貓爪刨著土壤,「是有什麼不對勁嗎?」
還不等林嘉回答些什麼,貓爪子頓了下,貓觸碰到什麼東西,連忙加快了刨土速度。
貓爪都要挖冒煙了,終於挖到了那東西,林嘉隨之靠近。
是一張照片,因附著泥土,看不清內容。貓用肉墊拂去髒污,一人一貓將目光投向照片。
照片之中是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很漂亮的女孩。但照片上,裙體的大部分被抹上了紅色,無論貓怎麼擦都擦不掉紅色。
貓只好放棄,問:「這應該不是博主小吳吧。」
林嘉吐字:「亡人。」
照片裡能看出是一位女性,且背景是在303室內。303室前後兩位租客,除了博主小吳就是亡人。
貓愣了下,沒林嘉拳頭大的貓腦里塞滿大大的疑惑,「博主小吳為什麼把亡人的照片埋在土裡?」
林嘉:「是照片本人掩埋的。」
貓:「啊?」
林嘉看眼貓爪上沾到的濕潤泥土:「吊蘭一半茂盛一半枯萎,顯然是掩埋照片的原因。而枯萎這部分的泥土更加濕潤,多半是博主以為多澆水能改善。他並不知道土壤里有這麼一張照片。」
於是可證,吊蘭是亡人留下的。
貓還在思考邏輯關係,林嘉舉著燈走向屋內深處。
它停下思考,問:「你在找什麼?」
林嘉:「亡人留下的其他痕跡。」
貓便也開始尋找,只不過目標並不明確,貓來來回迴轉了幾圈一無所獲,一扭頭看見林嘉停在穿衣鏡前。
貓湊近。
知道貓只會張嘴問,林嘉手指點了點鏡子的一處,在框架邊緣有個淺淡的橢圓紅印。
林嘉:「照片給我。」
貓雙爪供上。
林嘉垂眸睨一眼,照片上的紅色與穿衣鏡蹭到的紅色差不太多。
貓耐心等了一會兒,可不見林嘉說些什麼。它無法把照片裡的女孩和那雙猩紅的眼聯繫上,只好主動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照片被貓整理乾淨,林嘉便收起了照片:「天不是快亮了麼?」
天亮預示新的問題刷新。
貓問:「你打算問什麼問題?不會真要問她出事與鄰居們是否有關聯吧。」
想到下雨時亡人守在門口的驚險,以及男高的死狀——樓道蜿蜒的血路仍在,貓覺得再將鄰居們具象化出來的行為完全是找死。
在沒找到正確的規避被亡人殺死的辦法之前,林嘉自然不會詢問鄰居相關的問題。不然他就不會出現在303室尋找亡人的痕跡,但令人苦惱的是,他找到的亡人痕跡並未提供準確的提問方向。
現在只能利用手裡的已知線索進行猜想,再到魚人處求證。
不過魚人只提供三個安全問題又變異在即,既然要去問,必然要問得精準,最好是問過之後就能掌握湯底的核心。
類似『亡人出事是否與鄰居們有關』算不得精準問題,林嘉心中已有肯定答案,只是暫時不得明確證據而已。
林嘉低頭看著貓,貓的問題向來比較多,他想利用貓來捋一捋自己難以確定的問題,接著再做問題整合,提煉出可以向魚人提問的精準問題。
於是對貓道:「現在把我當魚人。」
雖然不知林嘉要做什麼,貓還是應下來:「哦。」
貓不再說話,甚至低頭整理被泥土黏成一坨的毛髮。
林嘉皺眉:「你在做什麼?」
貓:「舔毛啊。」
林嘉:「問題呢?」
「什麼問題?」貓茫然:「我在魚人面前不能說話的。」
短暫的沉默後,林嘉嗤笑一聲:「怪我。」
怪他只知貓腦子不好,沒料到貓還能突破下限。
林嘉拉開門走出去,眾人見了他,才把博主小吳放開。受驚的博主小吳兔子似得躥回房間,剩下眾人眼巴巴地看著林嘉。
「先推閘。」林嘉說。
等宜樂公寓恢復供電,林嘉關掉閃光燈,順帶瞅一眼電量——所剩無幾。
到了談話的根據地,寸頭忙問林嘉所得,林嘉講述了303室的發現後,重複『對貓談琴』的問題:「把我當做魚人,在不增加新的具象化的前提下,問你們想問的問題。」
他凝一眼貓,有心理陰影般地補充:「無限次。」
寸頭率先問:「亡人是跌落樓道死亡嗎?」
以男高的死狀來看,林嘉給予肯定回答:「是。」
寸頭接著問:「她是被推下樓的嗎?」
『推』只需要一個兇手便可完成謀殺,但以博主小吳的那些視頻里,領居們對白影諱莫如深的態度來看,他們都脫不開干係。
林嘉略一思索:「大概率不是。」
寸頭問:「亡人是不小心掉下樓的?」
若是失足掉落樓道,領居們對白影不會諱莫如深的態度,他們會大方地祭奠亡人。
林嘉:「不是。」
寸頭琢磨了一下:「不是被推也不是失足掉落,那就只能是自殺?」
芳姐接上話:「應該不是吧,亡人的死應該和鄰居有關係。」
寸頭道:「自殺又不代表鄰居們都能摘乾淨!」
爭論得不到答案,眾人朝著林嘉看去。
林嘉實話實說:「無法確定。」
自殺是由其他問題推論出來的答案,可截至目前並無任何跡象表明亡人滾落樓道是為自殺。
林嘉看向眾人,吐字:「繼續。」
小莓小聲地問:「是不是有人逼著亡人滾落樓道。」
芳姐立馬提醒:「不能這麼問。」
『有人』有可能也會被具象化,就像眼鏡無意間的問題具象化了『鏡頭外的東西』,他們每個人都心知肚明,『有人』就是鄰居們,魚人很可能會直接具象化『有人』。
「抱歉。」小莓改口:「亡人是被逼迫而滾落樓道麼?」
無證據,林嘉:「無法確定。」
無法確定的意思是,沒否定也沒肯定,都有概率。
小莓瑟縮了一下,「就是被那些鄰居們逼的吧,不然好端端的,怎麼會掉下去呢。」
這不屬於問答範疇,林嘉:「繼續。」
芳姐開口問道:「亡人是否融入不了宜樂公寓。」
因無法融入,所以被孤立,也才可能被鄰居們逼迫著跌下樓。
無證據,林嘉:「無法確定。」
劉影:「亡人是否做過惹宜樂公寓的生氣的事情。」
到底也是經過幾個魚肚的老人,他們用『宜樂公寓』指代『鄰居們』。
仍舊無證據,林嘉:「無法確定。」
幾個問題下來,林嘉的回答都是『無法確定』,得不到答案就難以衍生新的問題,眾人不知道接下來該問什麼。
但林嘉還讓他們繼續。
寸頭苦哈哈地說:「給個方向吧?」
林嘉提醒:「照片。」
眾人都看到了抹在照片塑封的紅色。
小莓弱弱地問:「照片上是血嗎?」
林嘉有琢磨過紅色,他道:「大概率是。」
「是亡人自己的血嗎?」小莓又問。
穿衣鏡邊也浸有紅色印記,回想紅色的形狀似受傷的手指觸碰留下的,林嘉:「大概率是。」
劉影問:「她是不是極其討厭自己的裙子?」
照片的裙子被塗抹,林嘉:「或許是。」
芳姐說:「亡人是穿著討厭的裙子墜落樓道的嗎?」
出現白影的焚燒物就是紙做的白色連衣裙,也正是照片裡女孩穿的裙子,林嘉:「大概率是。」
眾人臉色變了變,寸頭聲音沉了兩分:「什麼意思,討厭又要穿著」
芳姐勉強穩住心態:「亡人是故意穿著白裙跌入樓道嗎?」
林嘉:「或許是。」
劉影抖著聲問:「亡人這麼做是為了報復嗎?穿上討厭的白裙,還特意選在雨夜」
林嘉:「無法確定。」
「就是是報復吧。」小莓的語調不復提問那樣平靜:「鬼片裡經常會出現穿著大紅衣服墜樓的情節,就是為了變成厲鬼索命」
「瘋了吧。」寸頭罵了一句,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問:「亡人是不是有病?把照片埋在土裡,還用自己的血抹花照片。正常人誰會這麼做?我沒罵人,我的意思是,亡人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
短暫的思考後,林嘉:「或許是。」
眾人霎時不說話了,詭異的氣氛無聲蔓延。
一個精神出現問題的人,故意穿著白裙滾下樓道結束生命
隨後,被具象化。
劉影抱著最後一絲期望:「被具象化的精神出現問題的亡人,是否能分清它真正的想要報復的對象?」
「是否真的有安全行為去躲避亡人殺人。」劉影吞了口唾沫:「還是說,壓根沒有安全行為,亡人是」
無差別殺人。
所以無法從睡覺、聽歌、哭泣和安慰中找到交疊,男高的死,不是男高做了什麼,只因為他運氣不好被亡人挑中。
林嘉沒有回覆這些問題,他沉默地看向窗戶。
眾人循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知什麼時候,窗外淅淅瀝瀝。
又開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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