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話的,是呂萬勛。
「班長,賀國慶的電話找到了。」呂萬勛很恭敬地叫著班長,然後便把賀國慶的電話說了一遍。
掛斷電話後,張文定卻沒有急著打電話,而是等了一下。
這個等,並不是要思考什麼,而是等等看,看電業局會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他相信,剛才的時間裡,呂萬勛肯定和市電業局的人溝通過了的,要不然不需要等這麼長的時間——翻個電話號碼,怎麼著也不需要兩分鐘!
呂萬勛剛才的時間,肯定是和市電業局的人溝通去了,至於是和誰溝通,那張文定就不知道了。不過,只要有了溝通,想必電業局的人應該會主動打個電話過來吧?
堂堂燃翼縣的一哥,主動到了市電業局,就算市電業局再不爽,只要領導知道了,總會有個表示的——不說追過來,最起碼會打個電話以示尊重。
是的,電業局的小兵可以不尊重張文定,但是局領導,如果同樣不尊重的話,那以後燃翼縣電力局在縣裡的工作開展,極有可能就會舉步維艱了。
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道理,便是這個道理。
當然了,閻王就算好見,可見到之後,也並不見得就好說話——電力公司一向都是很強勢的。
張文定對於電力公司的強勢,那是有心理準備的。不過,他也不怕電力公司的強勢——再強勢,也得在地方上生存啊!
想著這些的時候,張文定又有電話進來了,這一次,對方自報家門:「張縣長嗎?你好,我是市電業局曾朝東。」
在明知道對方是縣領導的情況下,還這麼自報名號,且不帶職務,那說明這個曾朝東很有自信——起碼是有底氣的。
張文定明白,這個曾朝東,不是電業局的大老闆,但肯定也是市電業局的班子成員,要不然不會這麼說話。
張文定現在是燃翼縣的一把手,對於市里各局聯繫燃翼縣的分管副職,還真不是每個局都知道。但是,現在在這種特定的時候,電業局的人主動打電話過來,那肯定會是局領導班子成員,而不可能是辦公室主任。
畢竟,他張文定的級別和身份擺在那裡的呢,市電業局一把手出面才對等!當然了,就這麼打個電話的話,班子成員出面,也無可厚非。
「你好。」張文定吐出兩個字,卻是不肯多說什麼。
今天這一次,張文定在市電業局,那是受到了冷落的,所以,他此時就要表達出自己的不爽——不管電業局的領導知道不知道他們局辦公室是怎麼做事,他都要把威風擺出來。
這個威風擺出來,其實並不是為了擺威風,而是為了接下來的討價還價。
堂堂一縣之長到你們電力公司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你們就說怎麼補償吧!
聽到張文定這麼簡單的兩個字,曾朝東心裡微微有些不爽,現在是你們縣裡求我們要電,我這都主動給你打電話了,你這不冷不熱的態度算怎麼回事?
這兒是電力公司,不是你們燃翼縣,少擺你那裡縣太爺的威風!
曾朝東主動打這個電話給張文定,其實並不是知道了張文定在這裡受到了冷落,而僅僅只是給燃翼縣一個面子——既然你這個大縣長親自過來了,而我們又確實沒準備多給你們電,那我們就適當放低一下身段,就算是給你面子了。
可你現在這麼對我,算怎麼回事?
剛才,呂萬勛在電話里告訴他,張文定到局裡了,他是覺得自己不出迎一下,那不像個樣子。可是,對上張文定這冷冷的態度,他心裡就不爽了。
這一不爽,曾朝東說話也就有些淡然了:「張縣長忙不忙?」
雖然心裡不爽,曾朝東卻也不會意氣用事,直接掛電話或者說更狠的話,但先前心中想著去迎接張文定的想法,卻是沒有了,只是這麼幹巴巴地問了一句。
張文定心裡也很不爽,我忙不忙?咱們之間很熟嗎?話問得這麼不見外!
不過,不爽歸不爽,張文定也明白,自己過來是要達到什麼目的的,現在有個電力公司的領導肯出面,那還是要談一談的。
個人情緒,還是要給重要工作讓路的。這點素養,張文定並不缺。
「工作總是天天忙……」張文定輕笑一聲,笑得有點干,然後才不急不緩地說道,「這不,現在我正在你們電力公司呢。」
曾朝東自己說自己是電業局的人,而張文定卻說是電力公司。
這裡面,固然是因為這兩個單位是一套班子的原因,也未嘗沒有一點別的意思。
張文定說公司,意思就是——我要電來了。
曾朝東說電力局,那就是——我這兒是協調機構。
是的,電地之間,不是那麼好溝通的,所以,電力公司和地方政府之間的協調,還是要電業局來完成,只不過有些地方的電業局和電力公司,那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
所以電業局這個協調,會偏向哪一方,就是明擺著的。
「啊……張縣長過來了?」曾朝東故作驚訝,然後道,「你車牌號多少,我給門衛打個電話……算了,我下來接你!」
這個話,說得真是各種意味都有。
張文定聽得真是心裡五味雜陳,可偏偏還不能生氣,人家先說給門衛打個電話放行,然後又表態要親自下來接你,你還想怎麼樣呢?
只不過,這電力公司的門衛,壓根就不會攔車好吧!
曾朝東剛開始是準備迎接的,後來又不想迎接了,可是在張文定說出人已經到了電業局之後,他卻是不得不迎接了——心中不管多不爽,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到啊。
當官,有時候就是這麼無奈。
「不用不用,我都進來了。」張文定的語氣很是平穩,聽不出什麼具體的情緒,「剛剛在你們公司辦公室里坐了坐,這會兒剛出來呢!」
聽到這個話,曾朝東就知道,自己這一次肯定是坐不住了,並且,電業局這一次,極有可能會比較被動!
能夠坐到曾朝東現在這個位置的人,就不可能是蠢人。
所以,張文定這個話一出來,他就明白了,先前自己主動打電話,張文定一開始的反應很冷淡,應該是有原因的了,而這個原因,很大的可能就是出在辦公室那邊。
堂堂一縣之長,到了電業局辦公室坐了一下就出來了,而沒有跟局領導談上話,這要傳出去,他張文定這個一縣之長縱然是沒面子,但更多的,還是把市電業局架在火上烤啊——電業局的門檻真高,區縣的主事之人過來,都只夠資格進你們的局辦公室,而不夠資格見你們的局領導?
雖然電網總部本身只是副部級,但是地市一級電力公司,那卻是正兒八經的正處級構架,甚至市電力公司的副職高配正處的也正常——企業上的級別,有時候就是這麼高。
可是,你一個正處的企業,將正處的縣長這麼對待,以後這工作在地方恐怖就不太好開展了——太不把地方的領導當人了。
所以,這時候的曾朝東也顧不得心裡先前那點不爽了,趕緊說道:「你在辦公室外面?稍等,稍等,我馬上過來!」
曾朝東既然說馬上過來,張文定自然是要稍等的。
既然到了這裡來,就是來解決問題的,現在能夠見到一個局領導,當然是要談一談。至於能談成什麼樣子,這個張文定心裡也沒底。
曾朝東來得很快,直接從樓梯間走下來的,一眼就看到了張文定等人,面帶著微笑迎了上去,主動開口:「是張縣長嗎?」
只看張文定那穩重的樣子,和身邊兩個帶著濃濃體制內氣息卻又以張文定為中心的人,曾朝東就差不多能夠肯定眼前之人就是燃翼來的人了。
久在體制內混,曾朝東這點看人的眼力還是有的。
「你好,曾總吧?」張文定點點頭,也問了一句。
他不知道曾朝東的具體職務,所以就叫曾總了——市電力局的副局長,那也是兼著電力公司的副總經理呢,叫一聲老總基本上不會出錯。
曾朝東是總經濟師,這一聲總是受得起的。
「哎呀,怠慢了,怠慢了。」曾朝東加快了步伐,手也伸了出來。
張文定往前迎了一步,同樣伸了手,跟曾朝東的手握在了一起:「打擾曾總工作了。」
「聯繫燃翼……就是我的工作。」曾朝東握著張文定的手仿佛不肯放開似的,微微用力小幅搖晃著,「你看你這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我都沒個準備……走,先去我辦公室,我給局長打個電話,看看他回來了沒,呆會兒一定要好好喝幾杯!」
這個話一出口,直接就把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不友好的因素都給推得乾乾淨淨了——你沒提前打招呼,那我們辦公室對你有所怠慢,也不能怪我們了。
至於說給局長打電話問回來沒回來,這個也是必須要說一下,畢竟有一個級別對等的問題。不過,伏筆也打好了,如果我們局長沒見你這個縣長,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們局長沒回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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