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開始宣旨,老胡家就沒人聽清楚他在說什麼。是掛全家還是運氣爆棚到能活那麼一兩個的時候,誰忒麼的有心情去聽根本聽不懂的優美古雅的聖人聖言。
就在老胡家一門心思都放在眼前的(火)槍手身上,隨時做好張開雙臂擋子彈的時刻,忽然胡靈珊大罵:「靠!我家當官了!」
當毛個官?誰啊?這個時候管誰家當官,快帶著靈嘉逃啊!
胡家幾雙眼睛一齊怒視胡靈珊。
一群土包子!宣旨的欽差太監深深鄙視,臉上卻擠出微笑:「胡大人,還不謝恩?」
這種赤腳的忽然一步登天后精神錯亂的情形,欽差太監見多了,對胡靈珊不磕頭不謝恩的無禮舉動視若無睹。
有那閒工夫計較這些,不如考慮會拿到多少紅包。
胡博超茫然,欽差太監是和他說話呢?
胡遠志激動萬分,顫抖著道:「大伯伯,你現在是官了!」
一直處於懵懂狀態的胡遠志,反倒認真聽明白了聖旨。
朝廷認為胡博超研製新藥,教化百姓,仁心仁術,大有先人遺風,授浙江候補道,賜黃馬褂。
有清一代,候補道多如牛毛,隨便捐點銀子,就能撈個官身,光宗耀祖,欺壓良民。
但當了候補道,卻也不代表就是真正的官員了。朝廷也不是傻瓜,花錢買的官,誰知道真正素質如何,能認識幾個字已經是高等素質了,有錢的老爺為智障兒子捐個官,求個保(護)傘,這種情況多了去了。所以候補道轉正授實職,其實是非常渺茫的,絕大部分人都穿著官袍,做了一輩子的候補。
那為何大清還有這麼多有錢人拼死拼活的捐官?
因為再怎麼捐官,再怎麼候補,終究是進入了體制內了,再也不是隨便出來個衙役,就能吆來喝去的p民了。進入了體制內,就能大搖大擺的和其他官老爺喝花酒,打麻將,聯繫感情,(官)商勾結了。
胡遠志完全沒搞懂胡博超的候補道,終究是幾品官員,但是,不妨礙他明白,他已經是官二代了,還要比這個更讓人欣喜的嗎?
老胡家絕處逢生,胡老爺胡博超胡博明神智回歸。
胡博明立刻滿面堆笑的和欽差太監打招呼,舉手投足間,幾張大面額的銀票已經塞了過去。
欽差太監偷空瞅了銀票一眼,對金額很是滿意,老胡家很會做人嘛。
杭州知府傻眼,前一刻還在拼個你死我活,下一刻就要同殿為官了?久經風雨的杭州知府腦子短路了那麼幾秒鐘,立刻大笑:「胡大人,恭喜恭喜!」
老胡家這個官當得太蹊蹺,沒聽說老胡家有後台,更沒發現老胡家在朝廷活動的跡象,但杭州知府並不擔心因此受到胡家的報復。
不說胡博超不過是個候補,怎麼也鬥不過他這個有正兒八經的知府,官場的潛規則也不允許胡博超報復。
進了體制,就要遵守體制的規則,前一刻是p民,被官員欺壓那是應該的,杭州知府秉公執法,於公於私都沒錯;後一刻進了體制,彷如新生,與過往再無關係,就該盡棄前嫌,和睦相處,追究以前的朝廷公案,也太沒道理。
&喜你個毛!」胡靈珊冷笑。
&
杭州知府人頭飛起。
以為差點幹掉胡家全家,就毛事都沒有了?以為都是官就能相逢一笑泯恩仇了?以為有一群人護著你,我就不敢砍你了?
做夢!
敢動手殺人全家,奪人財產的,就要做好被人砍下人頭的覺悟!
殺人如麻的胡大師姐有這個覺悟,杭州知府,你有沒有?
欽差太監的眼珠子都凸了出來,殺官!這是造反!
老胡家放著當官的錦繡前程不要,這是一心往全家死翹翹的道路上飛奔嗎?
反應快的清兵火速掏槍。
&
又是幾顆人頭飛起。
欽差太監驚訝的呆了,結結巴巴的叫:「住……手!住手……」
西洋槍手秒掏出了(手)槍>
驚慌失措的眾人不由的一齊看去。
西洋槍手舉槍對著前方,胡靈珊從他背後悠悠走出,伸手奪下他手中的左(輪)手>
欽差太監回過神,小跑幾步,抓著西洋槍手的肩膀,驚恐的道:「洋大人,洋大人!」
西洋槍手的脖頸上,一道淡淡的紅線漸漸變得濃濃的,忽然,西洋槍手的腦袋落地,一股鮮血向天激射。
以為把胡大師姐打得身上都是血,拍拍屁股就ok了?以為黃毛藍眼就高人一等,殺幾個黃皮膚的落後的大清野蠻人就沒事了?
告訴你,胡大魔頭瑕疵必報!拿人頭來抵!
欽差大人被淋得一臉一身的鮮血,吼道:「來人哪……」
忽然愣住。
現場幾百人一齊盯著他看。
事情到了這一步,幾百個清兵已經完全茫然了。
胡家現在是官了,這算狗咬狗還是狗咬狗?
自以為見多識廣的大清官兵們迅速思索,按照官場的見識,敢於這麼囂張的當眾砍死官員的,背後的後台一般都會硬得無法想像。
這不是兇殺案,不是殺官造反,根本就是兩股朝廷勢力在扳手腕嘛。
小兵們迅速得出最正確的結論,關他們p事,老大不說話,他們裝傻就是。
老胡家汗出如漿,李曼快要暈倒了,胡遠志已經痴呆了,小靈嘉捂住嘴,睜大眼睛死命的看胡靈珊。
胡靈珊冷笑,這個太監總算不傻。
這短短的幾秒鐘,如同度過了一個世紀。
欽差太監揚天大笑:「哇哈哈哈,胡大人,你的千金果然是與眾不同。」揮揮手,竟然帶著眾人揚長而去。
武林門胡家外,一地的鮮血,以及沒了知府領導的、待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一群杭州本地大清勇士。
&太深!」大清勇士們一齊想著,連京城來的欽差大人都不敢管。
&緊回去,這裡的事和我們無關。」幾個清兵老油條小聲嘀咕著。
&個誰誰誰,給我站住!」胡靈珊持刀指著大清勇士們喝道。
百餘個清兵急忙擠出笑臉:「……小姐……大人!有何吩咐。」
胡靈珊揮手:「把這些屍體都處理了,洋槍都留下。」
清兵們點頭哈腰,利索的開始打掃。
洋槍給胡靈珊,犯軍法嗎?
犯,但是,完全不要緊。
大清朝百餘年來打仗,哪一次不是丟盔棄甲的?丟了武器空手逃回的大清兵將,上至朝廷一品將軍,下至普普通通一小兵,從來沒有人因此受過處罰。
打仗嘛,尤其是敗仗,哪有不損失些刀槍的?有什麼好稀奇的。就算上頭真要追究,那就去找胡家嘛,人家也是官,官和官容易溝通。
附近的百姓已經從起初的幾千人,慢慢的匯攏到了幾萬人,個個雙手籠在袖子裡,拖著醜陋的辮子,骯髒和瘦削的臉上,喜笑顏開。
真好看,太好看了,這麼多的人頭,這麼多的鮮血,劇情起伏,矛盾激烈,比過年唱大戲還要好看。
小靈嘉拿出手絹,小心的按在胡靈珊的傷口上:「姐姐,疼嗎?」
&好疼!」胡靈珊瞪眼。
胡遠志忽然指著遠處,低聲驚叫:「他們在幹什麼?」
有幾個人急急忙忙的湊近抬屍體的清兵,低聲說著話,然後掏出一些銅板,連著手裡的饅頭遞了過去。
清兵笑著將饅頭在屍體上蹭著,又遞還給那幾個人。
胡博明嘆息,這是幹什麼,還有不明白的嘛。
李曼撇過頭。
胡靈珊忽然放聲大笑:「看,這就是炎黃子孫,這就是華夏土地,這就是4萬萬漢人!讓這個愚昧的世界毀滅吧!」
遠處的人群中,有幾個人站在不同的角落,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或江南口音,或中原人士,彼此之間互不相識,此刻,不約而同的慘笑,這個愚昧的世界啊,還值得拯救嗎?
……
&麼?當眾殺了朝廷命官,欽差居然視若無睹?」閩浙總督衙門,一群官員和幕僚們低聲驚訝的叫著。
杭州胡家不過是一介草民,就算聖恩再隆,也沒有道理殺官後絲毫不受追究。
&道,這裡有什麼蹊蹺?」幾人一齊皺眉。
閩浙總督許應騤坐在太師椅上,輕輕唱著京劇,一手打著節拍,看似悠閒,心裡憤怒已極。
這群廢物!平時講些聖人的大道理,什麼不與民爭利,要禮賢下士等等的溜得很,眼下竟然連這麼簡單的局面都看不同。
白拿俸祿了!
&人,眼下情況未明,一動不如一靜。」幾個幕僚商量了半天,終於提出了一個極其符合官場規則,極其符合「只怕沒有這麼簡單」的萬試萬靈全攻全守的策略。
這個策略就是,裝沒看見。
管胡家有什麼背景,管欽差有什麼顧慮,管朝廷有什麼打算,閩浙總督府不知道,沒聽說,不處理。
這也叫上策?忒麼的信不信老子給你腦袋上開瓢!
許應騤極其佩服自己的修養,居然能面帶微笑的搖頭。
這群廢物!
杭州知府打死人,當然可以裝不知道,即使案件通天,也大可以推脫,下面沒有上報,未曾耳聞。
可這是杭州知府被人打死了,做官要糊塗到什麼程度,才會連手下重鎮的知府掛了,都不知道?
要是身為杭州知府的頂頭上司的許應騤,敢裝作不知道,那麼,「用人失察,荒廢政務」的彈劾絕對少不了,許應騤回家賣紅薯去吧。
但是,這件事情,又該怎麼處理呢?
許應騤想著那「浙江候補道,賜黃馬褂」的聖旨,心裡發寒。
朝廷這是想做什麼?
……
&個在報紙上公然反對新文化的胡博超,被賜了黃馬褂?」某個地方官驚訝的看著邸報。
另一個官員用力點頭:「就是那個賣假藥的胡博超。」
托報紙輿論大戰的福,現在胡博超以及整個胡家,臭名遠揚,關心時政的文化人,熱血青年,腐朽官員,就沒有不知道胡博超的。
這個普普通通,似乎沒有什麼背景的黑心小商人胡博超,為什麼能忽然享受隆重皇恩呢?
所有得到消息的人都在認真的思索著。
能想到的理由似乎只有一個。
對抗新文化。
這個信息量就太大了。
無數的官員大驚失色,這是聖母皇太后老佛爺想要對光緒皇帝動手了嗎?
算算手段毒辣的老佛爺忍了這麼久,也該動手了。
只是,這又要多少人頭落地啊。
清朝落後的通訊,信息嚴重滯後,這些官員還不知道,奸商胡博超當官算得了什麼,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殺官事件都已經發生了。
這些官員們更不知道,在某一個時空,光緒和他的維新派們,早在幾年前的1898年就發動了變法,光緒皇帝從此就待在了中南海瀛台。
李鴻章與慈禧的暗戰,早已讓這個世界的朝政,向著更荒謬的方向脫肛而去。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68s 3.628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