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行 第5章 一個女人

    「1304，沒錯，就是這裡。」

    我按照職業操作守則的程序，先按門鈴。叮咚——叮咚——叮咚，沒人開門，我趴在門上一聽，裡面有個女人懶洋洋的答道：「誰呀？等一下。」我心想：「不好，隱患來了。」

    幾分鐘後，女人把門打開。她穿著一身紅色的家居服，披散著長頭髮，長得很清秀，但面容略顯憔悴，腳上穿著一雙拖鞋，我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但一時之間竟然大腦短路了。

    我說：「您好，我是一塵不染水電安裝設計工作室的員工，接到物業通知，最近將對小區每家每戶做定期檢查，我是來為您家檢查維修的。」

    女人稍作疑慮，然後露出詭異的微笑（沒錯，就是很詭異），說：「哦，好，請進吧。」這更讓我感到懷疑了，我隨便亂編的藉口，她竟然也隨口應允了。這次做單子，我明顯準備不充足，我感覺此時眼前的這個女人準備也不充足。我本來還準備在她提出質疑說：「我家水電沒問題」，或者說：「我沒有通知物業呀」這些問題時，就推說：「請您諒解，這是我們的工作要求，我必須給每家每戶做好檢修工作。」但是沒有，我設想的一切都沒有發生，我沒想到的這個女人，現在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進到家門，仔細的打量著家庭的布置，最主要的我還要尋找那個該死的黑色紙箱子。對於我們這一行來說，觀察力是相當重要的。

    我蹲在地上一邊觀察著周圍環境，一邊尋找著黑色紙箱子，手上還要不停的在工具箱裡胡亂的找著檢修工具。

    女人坐在沙發上，低頭玩著手機，根本沒有注意我在做什麼。

    不對，不對，我總感覺哪裡不對，但我這該死的豬腦子竟然在這麼重要的時候派不上用場了。想著這裡，我無意間使勁拍了一下腦袋，聲音很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看著我，就像在看著一個怪物一樣，說：「你怎麼了？」我感到很尷尬，說：「沒事，今天有點頭疼。」她說：「那就別檢修了，你快回去休息吧。」這是要趕我走啊，那怎麼行。我連忙說：「不礙事，不會影響我的工作的。」她見我執意堅持，也就沒再說什麼，繼續擺弄著手機。

    我想，我不能一直在這裡干做著，要想辦法跟她緩和尷尬的氛圍，這也是我們職業操守中的一條，這也是當年老秦硬逼著我們參加崗前技能培訓班時學的。

    我說：「哎，您不知道，如果我請假回去休息，這個月的工資就不夠全家生活費了，現在這個社會，要養家餬口簡直太艱難了。」對於這種家庭婦女來說，裝可憐，搏同情是最好的方法。

    她聽了我的話，未作半點反應，還是低頭玩手機。我不甘心，想著以前我每次編的悲慘故事都讓無數素不相識的人涕淚齊下，因此我在行內得了一個「故事小王子」的虛名，還在有一年的協會年終表彰大會上得過金獎。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去做編劇或者隨便亂編幾個小說故事，一定會大賣特賣的。

    扯遠了，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

    我又說：「您先生一定對您很好，不願讓您出去上班，我就不行，想對我老婆好，不想讓在外面那麼辛苦，可是沒辦法呀，誰叫我是一個沒本事的人呢。」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敷衍的「嗯」了一聲。

    對此，我斷定，這個女人要不是感情不幸，要不就是徹頭徹尾的冷血，既然這個世上還有人對我的故事絲毫不感興趣，真是絕了。

    「您的孩子真可愛」，我不甘示弱。她抬起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我看出她眼神中的疑問，便伸手指指牆上的照片。她死死的盯著照片，半餉沒回過神來，輕輕地點點頭，從鼻子裡輕蔑地哼了一聲「嗯」。

    她竟然還是沒有搭我的話，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開始變得傷心、焦慮、懷疑人生了，難道我編造的故事不夠吸引人嗎？據我多年從業經驗，已婚婦女，特別是做了母親的女人，是最喜歡和別人談論孩子的，尤其當別人誇獎自己的孩子時。但眼前這個女人好像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好像手中的手機有巨大的魔力，讓她無法移開視線和注意力。

    我自知沒趣，但偏偏是個偏執狂。接著我給自己編造了一個悲慘的身世，雖然是我以前編的故事的改良版，但我相信，整個故事滴水不漏，而且保質保量。真的，不騙大家，有時候我自己都被故事中的自己感動了。

    我噼里啪啦的說著自己得意的故事，女人還是低著頭，沒說一句話，甚至沒抬一下頭。

    當我正說到故事的高潮時候，女人突然抬起頭，說：「你可不可以別說話？很煩人的。」

    這句話對於我來說無異是晴天霹靂，你可以質疑我的專業能力，但你不能質疑我編故事的能力。我被氣得頭昏腦漲，恨不得咬死她，但我現在只能忍受。與其和這種無知的人爭論什麼是一個好故事，還不如先把手頭上的單子完成更重要。

    我立馬閉嘴，專心致志於手上的工作。

    我拿著各種專業工具，在廚房、廁所檢查水管有沒有漏水，同時也到處尋找那個黑色的紙箱子在哪裡。

    忘記和大家說了。由於我們工作的特殊性，我們一般是用另一種身份做演示，而且還會潛伏在城市最熱鬧的地方，根據老秦簡單粗暴的思維方式就是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當時老秦讓我們自己安排自己的身份時，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老秦說：「你想想自己最擅長什麼吧？」

    以前由於謀生，我做過幾年水電安裝，還學習了一些簡單的設計，我說：「那我開一個水電安裝設計工作室吧。」

    老秦沒說什麼，微笑的點點頭。從此之後，我在鬧市區租了一間辦公室，「一塵不染水電安裝設計工作室」就成立了。

    平常我都忙於協會裡安排的單子，由於我個人原因，很多我自認為太缺德的單子是不接的，但我所接的所有單子都是保質保量的完成的，客戶滿意率答到100 % 。拒絕一些單子所帶來的後果就是收入問題，我的財政經常出現赤字的情況，這讓我很苦惱，所以很多時候都會接一些水電方面的工作，用來餬口。

    這時候我確實是在認真的檢查她家的水電，不是在演戲。

    我拿著萬能表，到處檢查線路，這樣我就能明目張胆的走進臥室。一進臥室，我喜出望外，那個我苦苦尋找的黑色紙箱子就放在梳妝檯上，上面明晃晃的寫著「DS」。這時候就該我發揮自己專業能力（至於什麼能力，請恕無法奉告）。我以最專業的手法，絕對不留下任何隱患，就這樣輕鬆加愉快將黑色紙箱子據為己有，我保證那個有語言障礙的女人絕對不可能發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