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
慈航靜齋。
「師父,弟子回來了。」
師妃暄來到後山賞雨亭,找到了梵清惠。
相比於三年前,此時的梵清惠顯得很是陰鶩,原本寶相莊嚴的臉上,顯露著幾分不和諧的陰冷。
「回來了?」
看到師妃暄後,梵清惠臉上的表情柔和一些,問道:「是不是最近江湖上的傳言困擾到你了?」
想到江湖人士對自己的評價,師妃暄微微黯然,但隨即便道:「師父放心,弟子自從決定捨身飼魔開始,便早已對此有所預料,這些留言並不會影響弟子的心境。」
「好!」
聞言,梵清惠贊了一聲:「這才是我佛門最具天資的弟子應有的氣象!」
「多謝師父誇讚。」
師妃暄施了一禮,隨即,她臉上露出一抹遲疑:「師父,弟子有一事不明,還請師父解惑。」
「何事?」
梵清惠微笑問道。
「就是……」
師妃暄看了一眼梵清惠,斟酌著語氣說道:「弟子這兩年陪在夫君身邊……」
她話沒說完,就被梵清惠揮手打斷,喝道:「什麼夫君,陸淵小賊乃是我佛門大敵!你雖和陸淵那廝成婚,但你切切不要忘記,你和他乃是不共戴天的敵人!」
聞言,師妃暄心中下意識升起一抹不快。
她此時雖然和陸淵成婚僅僅半年,但留在陸淵身邊卻已經近三年之久,經過這些年的觀察與相處,她對於陸淵的觀感早已和當年不一樣。
她知道,陸淵或許在處理佛門的事情上顯得很是咄咄逼人,可是在除佛門以外的其他事情上,卻是無比公正賢明,不管在江湖上還是朝堂上,陸淵的能力與人品均是有口皆碑。
也正因此,當聽到梵清惠對陸淵的詆毀之後,她下意識便生出不滿,因為此時她漸漸開始為自己是陸淵的妻子而自豪。
但她多年以來對梵清惠的崇敬到底還在,因此還是壓下內心的彆扭,沉聲應了一句:「是。」
似乎察覺到師妃暄的心理變化,梵清惠嘆息一聲,道:「妃暄,我知你現在幾乎日夜都守在陸淵身邊,對他的觀感或許有所變化,可你千萬記得,若沒有陸淵,我佛門怎麼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是,弟子明白。」
師妃暄不欲在這個話題上多說,把話題拉了回來,問道:「師父,弟子此次回山,其實是有修煉上的問題想要請教。」
「你說吧,有哪裡不懂?」
梵清惠問道。
「師父也知道,夫……陸淵一統了魔門,因此,他也修煉有許多魔門功法。」
師妃暄疑惑道:「可是也不知為何,當他修煉一些魔門功法的時候,弟子的《慈航劍典》居然會生出一種隱隱的感應,就好像……好像本門功法與魔門功法源自一脈一般。」
「不可胡說!」
梵清惠聞言勃然大怒,瞪眼道:「我佛門功法光明正大,煌煌無上,怎麼可能會與魔門那些陰鬱卑劣的功法源自一脈?」
「可是……」
師妃暄正欲再說,就被梵清惠直接打斷:「至於你說的什麼感應,定是你的錯覺!」
師妃暄張張嘴,想要說自己不是一次有感應,而是多次,但又覺得以梵清惠現在的狀態怕是根本不會相信,因此還是閉上了嘴。
「好了,妃暄,你別焦慮。」
梵清惠輕輕撫摸著師妃暄的頭頂,道:「我知道最近武林中的流言讓你很難受,可是你畢竟肩負我佛門復興的大任,為師也只能指望你了!」
說到最後,梵清惠淚流滿面。
「師父,您別哭,弟子無時無刻不謹記復興佛門的重任,未有須臾忘卻!」
師妃暄忙道:「等弟子此次回去,就立刻著手準備。」
「此事不忙。」
梵清惠反倒勸說起師妃暄來:「如今朝廷的滅佛運動如火如荼,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偃旗息鼓,暫避風頭,待到這陣風波過去後再慢慢來不急。」
「是,弟子明白。」
……
時光匆匆,又是兩年時間過去。
原本聲勢浩大的滅佛運動早已接近尾聲,全國寺廟在這短短數年間近乎消失了八成,剩下的兩成,如今也只是苟延殘喘。
而因為佛門勢衰,道教也趁機發展起來,不只是民間道觀四起,就連許多王公大臣也開始信奉道教。
也就是在這時,師妃暄以及慈航靜齋等佛門中人,開始了暗中運作。
陸府。
陸淵今晚在商秀珣房中休息。
嗯,是的,雖然坐擁五位如花似玉的絕色妻子,但陸淵一晚也只能陪一位睡。
這當然不是他不想大被同眠,關鍵人家不願意啊。
結婚數年,他也只是和婠婠以及思想相對開放的尚秀芳做過幾次那一龍雙鳳之事,其餘商秀珣、石青璇和師妃暄,他都是每次只能陪一個。
今晚,便是陪商秀珣。
事後,睡前。
商秀珣好似小貓一般慵懶的趴在陸淵的胸口,嬌俏可愛的臉頰上依舊殘留著點點紅暈。
「相公,白天皇后派人來家裡,說她過些時日準備讓我們這些大臣家的女眷一起去宮中聚會,你覺得如何?」
商秀珣隨意說著閒話。
「那就去吧,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陸淵半閉著眼睛答道。
「嗯,正好,我與皇后娘娘也有些時日沒見了,到時我便將咱們牧場的駿馬給她牽過去,她可愛騎了。」
商秀珣道。
「嗯。」
雖然商秀珣這個行為似乎有些於理不合,但唐朝本就風氣開放,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陸淵便沒有在意。
「對了,相公,」
忽然,商秀珣想到什麼,道:「下午的時候,我看到妃暄妹妹一個人在後園流淚。」
「哦?」
陸淵一愣:「為何?」
「我也問她了,可是她一直不說。」
商秀珣皺眉道:「不過據我猜測,她可能是因為師門的事情在發愁。」
「師門的事情?」
陸淵不解道:「慈航靜齋不是早就關閉山門了嗎,她之前沒事,為何現在突然難過?」
「這我就不知道了。」
商秀珣搖搖頭,片刻後,她遲疑著說道:「相公,妃暄妹妹到底也是咱們家的一份子,既然朝廷的滅佛行動已經取得成功,我看你不如對慈航靜齋那邊放寬一些管制吧,省的妃暄妹妹傷心。」
陸淵好笑的點了一下商秀珣白皙的額頭:「這件事我有分寸,等過些時日再說吧。」
「哦。」
見陸淵如此說,商秀珣也就不再多言。
……
對於此事,陸淵並沒有放在心上,不過當又過了一段時日,他在尚秀芳房中休息時,卻再次聽尚秀芳也說起這件事。
「你是說,你也看到妃暄在後園暗自落淚?」
陸淵沉吟著問道。
和商秀珣喜歡趴在陸淵胸口睡覺不同,尚秀芳卻是喜歡把陸淵的手臂當枕頭,一隻腿搭在陸淵腹部,抱著他睡。
此時,她便一邊用光滑細膩的玉腿磨蹭著陸淵凹凸的腹肌給自己撓癢,一邊答道:「對,我本來準備去後園和青璇姐姐學吹簫,結果便看到妃暄妹妹坐在角落裡垂淚。」
「哦……」
陸淵心裡一動,若有所思。
如果說商秀珣看到師妃暄落淚還可以用巧合來形容的話,那麼尚秀芳也看到師妃暄流淚就不太說得過去了。
很簡單,尚秀芳可是不會武功的。
以師妃暄的修為以及好臉面的性格,絕無可能被尚秀芳看到自己無助的模樣。
『也就是說,師妃暄是故意讓秀芳看到她落淚的樣子,可是……為什麼?』
就在陸淵暗自思索的時候,他便聽懷中的尚秀芳說道:「相公,妃暄妹妹這麼傷心,你不如做些讓她開心的事吧?」
「什麼事能讓她開心啊?」
陸淵一邊想著事,一邊隨口問道。
「當然是她師門了。」
尚秀芳一臉理所當然地答道:「雖然相公你允許她回師門看望師兄弟,可是畢竟不能自由來往,再加上如今江湖上關於她的流言蜚語那麼多……」
尚秀芳說者無意,陸淵心中卻是猛然一震。
『難道說,之前被商秀珣看到落淚,以及今天被尚秀芳看到,都是師妃暄有意為之嗎?』
陸淵眉頭微微蹙起。
儘管他不願意相信師妃暄會如此做,畢竟這些年他與師妃暄也是朝夕相處,同床共枕,可是,除了這個解釋之外,他很難相信這會是巧合。
『如果說這些都是師妃暄有意為之的話,那她的目的無疑就是想讓我解除對慈航靜齋的封山禁令了。』
想到這,陸淵心底暗嘆一聲。
天底下什麼風最厲害?
枕邊風。
因為能在你枕邊吹風的,都是你最信任的人之一。
別人的意見你可以無視,可以忽略,可唯獨對你同床共枕的枕邊人,你很難硬下心做到這些。
之前陸淵對此感觸還不太深,但現在,他忽然感覺這句話很對。
因為不管是商秀珣還是尚秀芳,出發點都是為了讓師妃暄開心,讓他這家更加和諧,他很難用那些大道理去拒絕。
還有,最關鍵的是,他就算看穿了師妃暄的目的,依舊不太方便硬著心讓師妃暄別當著其他人的面哭——
師妃暄到底已經是他的女人,而不像之前是他的敵人。
不過陸淵到底理智尚存,知道此時佛門雖然式微,但底蘊畢竟還在,尤其是慈航靜齋和淨念禪宗,儘管在他的勒令下閉門百年,但在江湖中的影響力尤存,如果此時重開山門,怕是很快就會捲土重來。
「還是再拖一陣吧。」
陸淵無奈想道。
……
他想著要儘量再往後拖,可是又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陸淵覺得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預料之外了。
幾個月後的一天。
陸淵與李世民一起外出打獵遊玩。
「陸兄,你覺得如今佛門勢力如何了?」
雖然他與陸淵是君臣,但陸淵畢竟是武道大宗師,因此李世民還一直以陸兄稱呼。
「佛門勢力?」
陸淵聞言一愣:「如今佛門在朝廷的大力打壓之下,早已大不如前,算是式微了吧。」
「那……」
李世民猶豫一下,還是說道:「你覺得是否可以將慈航靜齋與淨念禪宗的禁令稍微放寬一些?」
「嗯?」
陸淵看向李世民。
「陸兄你別誤會,」
李世民趕緊解釋道:「是這樣的,如今佛門式微的大勢已經形成,不管在朝堂還是江湖之上,佛門影響力都大不如前,但是——失去了佛門的制約之後,道門勢力如今卻發展很快,甚至就連後宮之中,都有好幾位嬪妃建議在宮中建立道觀……」
聽著李世民的話,陸淵的神情逐漸凝重起來。
李世民的意思很簡單,既然現在佛門式微,而道門又逐漸強盛,那麼不如將佛門放出來,用以制衡道門。
「陸兄,」
李世民最後說道:「反正佛門已經接受了你的兩個條件,既向朝廷交稅,收徒也被朝廷審核……當然,最重要的是陸兄你還在,我覺得就算將他們的禁令放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陸淵聞言沉默片刻,道:「陛下,這件事能否容我思考幾天?」
「當然可以。」
李世民點頭。
……
和李世民分別之後,陸淵的神色逐漸陰沉起來。
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對!
固然,佛門比起之前的確大有不如,道門也確實趁機在發展勢力,可是,從他與佛門一戰到現在滿打滿算不過四年時間,事情發展怎麼可能會這麼快。
「這裡面,必然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
陸淵腦海中首先浮現出來的便是梵清惠與了空和尚兩人的面孔。
「不,除了他們……可能還有一個人!」
想到這個人,陸淵心中忽然湧起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
師妃暄!
當陸淵面色陰沉的回到家中之時,就發現師妃暄已經在書房中等待著自己。
「相公。」
注意到陸淵的神色,師妃暄眼中閃過一抹愧疚,垂眸低聲喚了一聲。
「真的是你?」
陸淵深吸一口氣,痛聲問道:「你竟然真的還在為佛門做事?」
「……對不起。」
聽出陸淵話語裡的不敢置信,師妃暄心口也是一痛,不敢去看陸淵的眼神。
轟!
見師妃暄毫無辯解的承認下來,陸淵全身真氣忽然外放,整個書房之中的溫度驟然降低,仿佛瞬息之間變成了冰封雪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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