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這麼沒大沒小,敢翻牆進來?」
隨著一聲大喝,一個身著黑衣的年輕人便沖梁翊飛了過來。他並未像其他成年人一樣束髮,一頭飄逸的長髮就那樣狂放不羈地披在身後。但他身形瀟灑,神情灑脫。他內功深厚,看似漫不經心地出掌,但十個手指如鐵鉤一般,直勾勾地衝著梁翊抓了過來。
梁翊輕功也不弱,他輕盈地跳開,越過那人頭頂,穩穩落在了他的身後。他從衣衫里摸出清風來,目光凜然地注視著來人。
「小東西,出去一趟,果然長進了不少啊!」
黑衣人眨眨眼睛,哈哈大笑了兩聲,蓄勢再來。這時他已經不出虛招了,每一掌都如颶風撲面,掌間似有碎石之力。梁翊勝在靈活輕巧,只是躲,並不急著出招。黑衣人使了十幾招,全被梁翊躲開了,他不免有些心急。而心一急,就容易出破綻。
他使了一招,喚作「探囊取物」,他伸著兩根黑乎乎的手指,衝著梁翊的眼睛刺去。這一招其實非常陰毒,像他內力這麼雄厚的人,可以直接從眼睛刺入後腦,從而一招致命。
梁翊沒想到他會用這招,氣得跺了一腳。在那黑乎乎的手指將要觸到眼睛的一剎那,他將清風擋在了眼前,刀刃朝上,不至於傷著他。
「林風遙!你怎麼能對梁翊使這招?簡直不知輕重!還不給我住手!」話音剛落,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匆匆從廳堂走了出來。他身穿一襲米白色長袍,走在初春的冷風中,腰板筆直,風姿綽約。雖然衣著樸素,但一身貴氣與生俱來,讓人過目難忘。
風遙只能乖乖住手,只是不服氣地說:「算你小子今天走運,要不然……」
「要不然你要怎樣?」白衣人走近,嚴厲地問道。
「莊主!」梁翊趕緊站定,乖乖行禮。
「好了,免了!」雲彌山莊主依舊板著臉,呵斥道:「風遙,你都要當父親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一樣?一見梁翊便忍不住跟他比試?」
「姐夫!我好久都沒找到對手了!好不容易要跟梁翊打一架,你還不讓我打!哼!「風遙一生氣,將一個石墩子踢飛了。石墩子無辜地飛了一丈遠,才落在地上,不甘心地滾了一段,才停了下來。
「石墩子招你惹你了?「梁翊瞪了他一眼,去把石墩子搬了回來,規規矩矩地放在了石桌下。
風遙笑得前仰後合,嘲諷道:「哈哈哈哈,梁翊個笨蛋,連以柔神功都學不會!如果是我,我一腳就踢回來了……啊,啊……別,別扯我耳朵……「
風遙打了個旋,轉過身來,一眼就看到了怒氣沖沖的姐姐。雪影拽著他耳朵,把他拖到了柴房裡,順便把門給鎖上了。
「姐,你放我出去!我也只是想試探一下,看看這小子功夫有沒有長進。再說了,我身為師兄,應該教給他點規矩,誰讓他放著好好的門不走,非要翻牆進來。」風遙可憐巴巴地趴在門上,為自己做辯護。
「得了吧!剛才你對小翊使的招數,我全都看在眼裡了。林風遙啊林風遙,我真想狠揍你一頓!那是對你師弟用的招數嗎?萬一小翊一個不小心,就被你去了半條命!你給我呆在這裡,好好反省反省!"雪影衝風遙吼了一通,方才解氣。梁翊剛要過來勸她,她已經換了一副面孔,笑出了兩個小梨渦。她牽過梁翊的手,溫柔地問:」小翊,餓不餓?姐給你留了些糕點,快進來吃呀!「
「靠!「風遙一拳砸到了牆上,懊惱地說:」你一定不是我親姐!「
雲彌山輕輕掩面,笑著說:「就你話多!梁翊來去自由慣了,就由著他去好了,你為什麼要教訓他?——小翊,進來吧,我有要事和你商量。」
「是!」梁翊乖乖地垂首答應,在走之前,他趴在門上跟風遙告別,突然做了個鬼臉,幸災樂禍地說:「活該!」
風遙一腳踹開柴門,木頭七零八落,木屑在空中紛飛。他跳了出來,咬牙切齒地說:「梁翊,你給我等著!你還我的書……我的書啊!」
他喊著喊著,突然就閉嘴了,原來是挺著個大肚子的裴弦珠扶著牆走了過來。風遙見狀,急忙小碎步跑過去,殷勤地說:「你都快生了,還走來走去的幹嘛?當心點孩子!」
雖然身懷六甲,但弦珠的身手一點都不差,她一把推開風遙,直衝梁翊過來,梁翊見狀,也趕緊扶住了她。她用手撐著腰,氣喘吁吁地問:「小翊啊,嫂子問你,前些日子風遙又下山瘋去了,他是不是找你去了?」
梁翊剛想搖頭,不過想起了閻家莊那個被殺的員外,又看到風遙急切的眼神,他抿嘴一笑,點點頭,說道:「嫂子,他是跟我在一起。怎麼啦?」
「你跟我說說,他在山下都幹什麼了?」弦珠緊張地問。
「媳婦,那個……」
風遙還沒說完,又被弦珠推到了一邊。梁翊忍住笑,故作痛心疾首狀:「嫂子,雖然風遙是我師兄,可我不能瞞你。在山下那幾天,他白天在驛館睡覺,晚上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衣服上常常有酒味,胭脂味,他還買了好多圖畫書……」
「好啊,林風遙,我就知道你肯定忍不住又下山偷腥去了!小翊,嫂子謝謝你啊。」說罷,弦珠氣勢洶洶地扯住風遙的耳朵,也不知道她哪來那麼大力氣,硬是把風遙給拖回了房間。風遙殺豬般的嚎叫聲響徹整個院落,偶爾還能聽到幾句「梁翊,我跟你不共戴天」之類的狠話。梁翊不以為意地笑笑,又沖他的房間做了個鬼臉。
走進議事廳,梁翊在雲彌山的對面坐下。紫檀木桌子上擺著一盤精緻的糕點和蜜餞,還有兩個圓圓的梅子青茶杯,茶杯小巧玲瓏,質樸典雅。雲彌山已經準備好了上好的白芽奇蘭,沁人心脾的茶香充盈著整個房間。又在深夜飲茶,看來雲莊主今天又不打算睡覺了。
雲莊主給梁翊斟了一杯茶,梁翊心神不寧,趕緊伸出兩手去接。雲彌山笑道:「你呀你,什麼時候跟我這麼拘謹了?倒不如小時候,整天沒個規矩,那時反倒比現在可愛了。」
「現在長大了嘛,哪能跟小時候一樣。」聽莊主這麼說,梁翊也倒隨意了些,不那麼緊繃著了。他一直想跟以前那樣叫莊主「佑元哥」,不過父親和師父總是說,叫習慣了,肯定不容易改口,難免被人聽了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就叫他一聲「雲莊主」,這樣是最穩妥的。梁翊還擔心這樣喊下去二人會變得生疏,不過到現在,除了對莊主更多了幾分尊重之外,二人還和以前一樣親密無間,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只是梁翊想起他貿然殺死了蔡炳春,不由得心中忐忑,不知該如何對莊主言明。他愁上心頭,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梁大人、梁夫人近來可好?」雲彌山放下茶杯,微笑著問道。
「他們都很好,還讓我給您帶個吉祥話,祝您一切如意。」梁翊虔誠地說道。
「如今新年剛過,我也應該下山拜訪他們才是。」雲彌山喝了一口茶,調侃道:「你最近沒惹梁大人生氣吧?」
梁翊放下茶杯,頗為不服氣地說:「我都多大了,怎麼可能經常惹父親生氣啊?「
「嗬,你自幼頑劣,調皮搗蛋,就喜歡捉弄別人,興致來了,誰都敢捉弄,挨了多少打都不長記性,若不是長得還算可愛,或許早就被揍死了。你以為你那『混世魔王』的名號是白得的?「雲彌山看著他,笑得一臉溫暖。
梁翊點點頭,嘴上卻小聲說:「我小時候天天被逼著練弓,哪兒有時間去捉弄別人?」
「好啦,不說這些了。你在尚州呆了有三個月了吧?可有收穫?」雲彌山拿起紫砂壺,又給梁翊倒了一杯茶。
「沒有,一無所獲。」梁翊嘆了口氣,悶悶不樂。
「京城那邊又傳來消息,待我落實之後,再告訴你。」
「嗯。」梁翊悶聲答道。
「別這麼垂頭喪氣,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這麼用心地尋找,上天一定不會辜負你的。」雲彌山樂觀地鼓勵道。
「是,母親也這麼說。」梁翊玩弄著茶杯,有些心不在焉。
「你放心,找你弟弟妹妹的事,我也一直在打探。但是現在有件事情需要你去辦。」雲彌山正了下神色,問道:「你可曾聽過張德全這個名字?」
「當然知道,他是直指司的繡衣正使,我哥當年慘死,也有他一份!」想起當年哥哥所受的折磨,梁翊心中一緊,默默地握緊了拳頭。
「世寧咬舌自盡,自然跟直指司的嚴刑逼供脫不了干係。如果有可能,我想將那個人間地獄連根拔起。」想起故友,雲彌山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黯淡,他頓了頓,又說道:「但我現在要說的,不是他的事情,而是你。」
「我?」梁翊疑惑地問。
「是啊,你要重新回達城一趟了。」雲彌山捏著茶杯,輕笑著說:「回去,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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