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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大的衝擊下,趙佑元逃離了太醫院,終於明白雪影為什麼會那麼牽掛梁翊了。一筆閣 m.yibige.com他不敢再去探望,便找來幾個太醫,詢問梁翊的傷勢。
「臣已經盡力,但手腳傷勢太重,且耽誤時間太長,已無法恢復,必然會留下殘疾。」
「傷口感染得厲害,已出現敗血之症。臣定會竭盡全力,但不知能否控制。」
「不知為何,肺疾比以前更甚,時時都有生命危險。」
趙佑元聽得煩躁,看向最後一位太醫,此人正是回到太醫院的肖大夫。肖大夫的靈魂像是被抽走了一樣,他雙目無神,機械地說道:「同樣的情形,足夠一個常人死十次了,所以臣不知清楚,梁侯爺為什麼還能活到現在…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在耗著下一世的生命,苦苦支撐著。」
「耗著下一世的生命?」
趙佑元重複了一遍,他還是不放心,又跟著幾位大夫去了太醫院。雪已經下到讓人厭煩了,小太監給趙佑元撐起傘,卻被他一把推開。
梁翊躺在太醫院西側最大的一個耳房裡,室內溫暖如春,他再也不說冷了。他還是燒得厲害,雪影敷在他額頭上的冰,不到一刻鐘就全化成了水,他還時不時地咳血。雪影憂心如焚,不知該怎樣減輕他的痛苦。
梁翊只醒過來一次,神態卻極為緊張,映花寬慰他,他驚恐地說:「這不是家…」
丈夫的表情讓映花很是心疼,她說道:「咱家被壞人給毀了,已經派人去修了。等修好了咱就搬回去,好不好?」
梁翊滿臉失望,他咽了口唾沫,說道:「可是我想死在家裡,不想死在外面!」
映花聞言,又大哭起來,不停地說道:「世安哥,你又來這套,你不准死,也不會死的!」
梁翊不再理會,又昏睡過去。或許是察覺到了有生人進來,他睜開眼睛,往外「看」了一眼。趙佑元擔心他看到自己,急忙閃到一邊。
映花看到他,便走到他面前,說道:「你別擔心,他看不到你,他的眼睛已經瞎了。」
映花說得很平靜,趙佑元卻又像被雷劈了一般,問到:「為…為何眼睛會失明?」
「聽嫂嫂說,他至少中了三根噬骨針,就是常人中一根,便無藥可解的噬骨針。他體內的以柔神功將毒素化解了一部分,剩下的無法消除,殘留在體內各處。林莊主又用內力給他化解了一些,但對他身體造成的危害已無法消除,尤其是眼睛。嫂嫂說,或許一輩子也好不了了。」
趙佑元一時間接受不了,他看到了梁翊的狀態,知道映花沒有誇大其詞。映花緊盯著他,說道:「二哥,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心裡很清楚吧?」
趙佑元搖搖頭,不再言語。在陳鶴將梁翊寫給自己的紙條收集起來的時候,他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沒有制止;在陳鶴將這些紙條交給趙佑真的時候,他也全都知道。他的確是想利用梁翊,但沒想到趙佑真會一點兒舊情都不顧,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不過,現在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他處理,他必須得走了。映花失望不已,卻也沒有強留他。趙佑元現在馬上要做的是穩定政局,先要將各地的起義軍掃除乾淨,然後再安撫百姓。儘管會引起很大爭議,但是他必須要重新擬定律法,不准百姓隨意流動,要留在原籍規規矩矩地種地。最讓他放心不下的是烏蘭,烏蘭已經是西域第一強國了,國主賀玉衡野心勃勃,若不加以防範,河東、河西、尚州等幾個州郡,很快會成為烏蘭的囊中之物。
陸功在平定各地叛亂,趙佑元一時想不出還有誰能擔此重任。屋漏偏逢連夜雨,二月初一那天,趙佑元接到緊急軍報,說烏蘭大軍壓境,戰爭一觸即發。趙佑元又是一陣心絞痛,剎那間白了幾根頭髮。不過,來人也帶來賀玉衡的一封信,信中說,只要趙佑元給梁翊正名,他們便不會為難大虞。
趙佑元勃然大怒,他生平最恨別人威脅,可又忌憚烏蘭的力量。他很納悶,烏蘭人是怎麼知道梁翊被冤枉的?梁翊怎麼有那麼大的本事,讓烏蘭人搞這麼大的陣仗?正在他鬱悶之際,從越州又傳來消息——若不給梁翊正名,那青翎軍殘部便會將越州分裂出去;若能給梁翊正名,他們便不會惹事。
且不說這兩股力量有多可怕,就連坐在正陽門外的那些武林幫派,也夠讓趙佑元頭疼了。以林充陽、文駿昊為首,又陸陸續續來了很多門派,他們一直坐在正陽門外,等著朝廷還給梁翊一個公道。陳鶴主張用亂箭射死他們,趙佑元卻拒絕了這個提議——龍椅還沒坐熱,不宜得罪太多武林中人。
趙佑元原本不想理會這些人的要求,甚至對梁翊的怨恨更加深重,但他身體每況愈下,坐上龍椅不到十天,就已經昏厥了好幾次。有一次他夢到了金世寧,世寧一改翩翩君子的形象,變得面目猙獰,質問他為何要變得如此歹毒。他還未來得及回答,就看到烏蘭人從西而來,青翎軍由南北上,將他趕下皇位,投入大牢,讓他經歷跟梁翊一樣的痛苦。更要命的是,在他被趕下皇位時,全天下人都嘲笑他皇位得來不正,是會遭天譴的。
趙佑元嚇醒了,急忙找來陳鶴對策,他憂慮地說道:「梁翊的『遺箋』已有很多人看過,他的忠勇可見一斑。而這份遺箋卻將朕置於不義,全天下都在聲討朕,甚至在揣測朕究竟用了什麼方法陷害他。更何況當時你是將陷害他的證據交給了江璃,若江璃一念之差想為梁翊正名,將這些過程全都告訴百姓,那可如何是好?」
陳鶴說道:「陛下,您現在是天子,史書是按照您的意願來寫的,不必太擔心。您萬萬不能應百姓的要求承認過失,要麼他們會越來越得寸進尺,提出更過分的要求。他們都是愚民,最好糊弄了。待臣擬一份帖子,讓他們看到陛下的心意,他們就不會再追究了。」
趙佑元知道,陳鶴最善於含糊其辭,他很快就擬好了一份告示,上面寫道:「朕養育梁翊十四載,從未想過他會棄朕而去。朕為光復大業日理萬機,無暇顧及梁翊,更無暇設計利用。今日得知他身受重傷,念及往昔情義,已將其接回宮中靜養。朕最痛恨天下不公,因此決計不會冤枉一個國之棟樑,因此,眾人所求之事,待朕查明之後,再做發落。」
趙佑元看了,連連稱妙——這樣一來,不僅顯得皇帝很積極,而且很巧妙地撇清責任,將自己塑造成一個「不計前嫌、念及舊情」的情義之人。尤其是「查明之後,再做發落」幾個字,更是用得精妙——一般百姓哪裡知道?這種說辭往往意味著,這事兒拖著拖著就拖沒了。
趙佑元命人將這份告示貼了出去,又命人到處打聽山鬼先生的下落。因為所有人都說他皇位得來不正,而先帝在臨終前見過山鬼先生,他一定知道些什麼。只要找到他,讓他給自己作證,那樣就不會有人說三道四了。
他剛鬆了一口氣,小太監就來報,說那張告示剛剛貼出去,就被一個北齊模樣的人給砍成了兩半。那北齊人使一把金刀,恐嚇道:「若趙佑元再敢這麼糊弄人,老子這就殺進去,用他的人頭祭奠我兄弟!」
趙佑元氣得像頭獅子,心想,這群百姓不好糊弄啊!他剛要下令將那群江湖人士趕盡殺絕,卻傳來八百里加急軍報——越州已經暴動了,烏蘭又往邊境前進了二十里。
趙佑元十分精明,在將陳鶴訓斥了一頓之後,便靜下心來,冷靜分析了一下,決定不能讓衝動毀了到手的皇位。他要親自登上正陽門,宣告梁翊無罪,還要對他進行封賞,但是「利用」一事,暫且還是不要提。每個君王都看重身後名,他不能讓這一件小事毀了自己的名聲。
他剛要出發,卻一陣頭暈目眩,倒在了龍椅上。幾個近臣嚇壞了,連忙讓人傳太醫。趙佑元捂著胸口,說道:「讓皇后來。」
不一會兒,小太監就領了一位太醫過來,趙佑元惱怒地問道:「皇后為何沒來?」
太醫誠惶誠恐地說道:「梁侯爺病危,皇后走不開。」
趙佑元心裡一沉,問道:「此話當真?」
太醫說道:「千真萬確,梁侯爺接連燒了好多天了,從今早開始吐血不止,皇后娘娘寸步不離,說是要照顧他最後一程。」
趙佑元黑著臉問道:「梁翊真的無可救藥了?」
「那倒也不是,皇后娘娘說,現在梁侯爺求生意志很強,無奈底子傷透了,很難支撐下去。若能找到山鬼先生的千年靈芝,便能重造他體內元氣,從而起死回生。」
趙佑元剛才還有點兒難過,可聽到這裡,頓時兩眼放光——既然那麼多江湖義士都在幫梁翊,那如果再以他病危拋出一個誘餌,讓他們找到千年靈芝,那山鬼先生不就找到了嗎?
趙佑元仰天長嘆,心中竊喜——真是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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