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街上依舊熙熙攘攘,映花拉著梁翊東奔西跑,不知有多快活。梁翊有心跟她保持一段距離,卻發現都是徒勞。偶爾回頭看看,靈雨一邊牢牢地牽著玄凌,一邊警惕地盯著自己。梁翊只能苦笑,如果自己真要強行帶走映花,怕也沒那麼容易吧!
映花跑累了,便拉著他進了一家酒樓,蹭蹭跑上二樓,找個靠窗的座位坐了下來。靈雨很識趣地拉著玄凌坐在了另一桌,不去打擾他們倆。玄凌用揶揄的眼神看映花,結果被她瞪了回去。
映花剛點完菜,就看到對面有一家糕點店,她招呼小廝過來,打發他下去買兩斤杏花糕回來。小廝很快就買回來了,映花興沖沖地打開,遞給梁翊一塊,笑嘻嘻地說:「你嘗嘗。」
「多謝公主!」
「不要囉嗦啦!」映花有些不耐煩,又有些傷感地說:「咱倆很快就要分開了,所以在一起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說廢話?」
梁翊胸口一痛,拿著杏花糕發起了呆,見映花吃得香甜,不由得問道:「你不是嫌糕點太過甜膩,不喜歡吃的嗎?」
映花眼睛一眨,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說過的啊!」梁翊腦筋轉得飛快,沒讓她看出破綻來。
「我有嗎?」映花歪著頭想了想,沒想起來,索性就不想了,繼續說道:「我小時候是不喜歡吃糕點的,也真是奇怪,小孩子都喜歡,可我偏偏就不喜歡。不過啊,我有個好朋友,他特別喜歡吃甜食,尤其是每年春天,杏花糕最好吃的時候,他一個人能吃一盤子!那時候,為了多讓他跟我玩會兒,我就央求父皇,讓御廚們做最好吃的杏花糕,好讓他進宮來陪我玩兒。」
「然後呢,他陪你玩兒了嗎?」梁翊的眼神無比溫柔。
映花放下糕點,目光閃爍起來:「嗯,他每次進宮,都會陪我玩一會兒,雖然很快就煩了,不過那時我真的很快樂。直到那一年春天,我又讓廚房做了很多杏花糕,可是我天天在宮裡等他,也沒把他等來。杏花糕都快壞掉了,我就拿起來吃了,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杏花糕那麼好吃……」
梁翊捻起袖子,小心地給她擦眼淚。映花破涕為笑,又說:「不說啦,快吃吧!真的很好吃!」
映花佯裝無事,可梁翊心裡卻湧起一陣苦澀與懊悔。小時候的自己不光調皮搗蛋,而且天天對映花擺臭臉。可他從來不知道,映花對自己用情如此之深。早知如此,那時多陪她玩玩兒多好?偌大的皇宮裡,沒有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玩伴,她該是多麼孤獨啊!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拉著映花的手,衝出這裡,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告訴她,自己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世安哥哥。映花見他愣愣地不說話,便笑著往他嘴裡塞了一塊杏花糕,然後歪著腦袋問道:「梁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啊?」
梁翊如夢方醒,驀然想起了他來越王府的初衷,他壓低聲音,急切地說:「公主殿下,越王府不宜久留,我帶你走。」
映花聞言,低頭輕笑了一聲:「母后不讓我見大哥,你又讓我離開越王府,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對你們來說,『越王』這兩個字就足夠威脅;可對我來說,他只是我的大哥。」
唉,她果然聽不進去!梁翊苦惱不已,突然想強行帶她走。可他剛剛握住映花的手,靈雨便利落地拔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劍,梁翊一下子就看出她身手不凡。
映花一看靈雨的架勢,嚇了一跳,生怕她嚇走梁翊,便急忙說道:「沒什麼事啦,誤會,誤會!」
靈雨冷著臉說:「梁公子若想非禮公主殿下,可別怪奴婢手中的刀不客氣。」
靈雨話音未落,梁翊突然警覺地一把拉過映花,將她藏在自己身後。映花還沒反應過來,只見梁翊右手已經敏捷地握住了一把飛刀,鮮血順著指縫流了下來。接著,他左臂一揮,擋住了映花的眼睛。映花再睜開眼睛時,他的左手腕上插了一把飛刀,鮮血瞬間把衣袖染紅了。
映花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聽梁翊衝著靈雨大喝一聲:「快保護小王爺!」
靈雨像一隻靈巧的飛燕,矯健地躍過桌子,擋在玄凌前面,拔出短劍,目光凜然地注視著對面的屋頂。有兩個蒙面人還站在那裡,看架勢是要衝過來。
梁翊從懷裡拽出「清風」,右手持刀,左手卻依舊緊緊握住映花的手,輕聲跟她說:「別怕。」
溫熱的血液在映花手中流淌,她雙腿發顫,卻咬緊牙關說:「我不怕。」
對面的兩個蒙面人見梁翊、靈雨二人身手不凡,一時倒也不敢上前,只是又往這裡扔了幾把飛刀,被二人輕鬆擋開。酒樓里已經一片大亂,梁翊擋著映花,慢慢向靈雨靠近,說道:「不要戀戰,趕緊護送公主和小王爺回府!」
樓上留下兩個家丁應戰,以防不測。剩下的四個家丁,兩個擋在前面,兩個斷後,梁翊、靈雨二人則在中間,護送映花和玄凌來到了一樓。見他們下來,幾個便裝打扮的人突然一哄而上,衝著玄凌和映花便殺了過來。
梁翊瞥見身後便是櫃檯,便讓映花帶著玄凌躲在櫃檯後面,他和靈雨則死死守在櫃檯前,不讓那幾個殺手靠近。他跟映花說:「不讓你們出來,你們都不要出來,聽到了嗎?」
映花嚇得直哆嗦,只能拼命點頭,用力地把玄凌抱在懷裡。那幾個殺手武功雖不弱,但哪能跟梁翊和靈雨比?二人分別搶了一把長劍,那些殺手更靠近不了了。再加上還有四個家丁抵擋,他們很快就落了下風。不一會兒,剩下的兩三個人一看情勢不妙,便不甘心地撤退了。他們一走,梁翊和靈雨便靠在櫃檯上,長長地鬆了口氣。
因為擔心他們在外面還有埋伏,靈雨便讓兩個家丁先回去報信,讓府中多派一些人來接應。映花偷偷探出腦袋,見梁翊沒有大礙,便稍稍放心。玄凌見映花沒事,也跟著站了起來,並大步走出了櫃檯。
映花剛要拉他回來,卻見樓梯上走下一人,舉著一把刀,躡手躡腳地逼近玄凌。梁翊覺察到了,剛要驚呼不好,可瞬間便傻了眼。
一個碩大的酒罈子狠狠地砸在了那人後腦勺,那人悶哼一聲,便倒了下去。
映花好像使盡了全身力氣一般,她目光空洞,倚著一排酒罈子,緩緩地癱坐到了地上。
梁翊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把她扶了起來。她並沒有大礙,只是驚嚇過度,臉色慘白,她喃喃地問道:「我……我殺人了嗎?」
梁翊看了一眼,那人似乎是已經服毒自殺了。他便安慰映花道:「沒有,公主殿下多慮了,你只是把他砸暈了。」
「那就好。」映花白眼一翻,眼看又要暈過去,卻突然一個激靈坐了起來,驚呼道:「梁大哥,你的胳膊!」
經映花一說,梁翊才想起左手腕還插著一把飛刀,他疼得皺了皺眉頭,卻笑著跟映花說:「小傷而已,根本就不算什麼。」
他咬緊牙關,把飛刀拔了出來,所幸傷的並不深。映花想起他奮不顧身地護著自己、又為自己擋了一刀的樣子,對他的受傷感到十分心疼,不禁後悔自己為什麼非要上街。她把自己的髮帶解了下來,細心地給他纏上,還用嘴輕輕呼著。包紮完了之後,她有些低落地說:「不知該說對不起,還是該說謝謝你。」
看著像個小花貓般的映花,梁翊很想刮刮她的鼻子,不過他只是笑笑說:「公主客氣了。」
靈雨拉著玄凌走過來,跟梁翊說:「梁公子,外邊援兵已到,咱們回府吧!」
梁翊點點頭,映花卻坐在地上起不來。梁翊伸出右手去拉她,她才勉強站起來。梁翊逗她:「剛才公主殿下力拔山兮氣蓋世,用酒罈子砸倒刺客,何等威武!」
映花羞紅了臉:「又來取笑我!」
他們吃飯的酒樓離越王府並不遠,片刻便走到了。映花執意要讓府中的大夫給梁翊治傷,梁翊怕越王妃怪罪映花,只好跟她一起回了王府。
映花把他領進自己的院子,又讓人去找大夫。不一會兒,越王妃就和大夫一起來了。趁大夫給梁翊治傷的功夫,越王妃拉過映花,急切地問:「公主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不適?」
映花垂下頭,眼淚汪汪地說:「嫂嫂,映花沒事。如果今天不是我使性子,非要出去,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既然已經發生了,你再後悔也沒有用,還好你和玄凌都平安無事。萬一你出點差池,我們可怎麼跟聖上交代?以後可不能再任性了,聽到了嗎?」越王妃輕聲責備道。
「嫂嫂,映花知錯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映花見越王妃沒有怪她,反而更加難受,撲在越王妃身上哭了起來:「嫂嫂,今日禍事完全因我而起,你不要責備靈雨。」
「她跟了我十年了,她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了解嗎?我本無意責罰她,可她非要自罰這個月的月錢,還跑到大太陽底下罰跪去了。我已經差人去找她了,你不必擔心。」越王妃輕聲說道。
「哎,都是我不好,害了梁公子,又害了靈雨。」映花懊惱不已,不停自責。
「公主殿下不必自責,這些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刺,真是膽大包天!」說話間,齊磊走了過來,他眉頭緊鎖,不悅地說:「看來這群人是盯著王府很久了,一見小王爺出門,便迫不及待地下手了。」
「齊將軍,發生這樣的刺殺事件,是不是要稟告大哥,讓大哥收拾他們?」映花憤然問道。
「不可!」越王妃回答得很堅決:「因為夜秦的戰事,殿下已經寢食難安了。他如今已上前線指揮大軍,我等豈能以這些小事讓他動搖軍心?齊將軍,見到越王時,只需言明家中一切安好,明白了嗎?」
齊磊順從地說:「末將明白了,請夫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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