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真不耐煩地打發走了梁翊,又趕走了前來求情的陸勛,一門心思跟了塵修仙。了塵反而冒著被砍頭的危險,拒絕了趙佑真的召見。他一本正經地說,如今天下紛紛擾擾,皇上應該以國事為重,在天下太平之後,再一起論道也不遲。
趙佑真趕走了兩名武將,卻被一個道士拒絕了,自然滿腔怒火,剛要下令將他捉來,卻有大臣插嘴,說了塵倒是個明事理的人。趙佑真一想,也是,了塵並沒有在朝廷站穩腳跟,要拒絕皇上的召見,也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時間,趙佑真還對他多了幾分欣賞,也不為難他了,還賜給他一些金銀珠寶,以示獎賞。
了塵接到賞賜的時候,身上的冷汗才去了大半,不得不佩服蔡贇的謀略。蔡贇讓他吸取梁翊的教訓,別升得那麼快,要以退為進。了塵生怕這一招不管用,再失去趙佑真的信任,之前做的種種努力就白費了。現在看來,還是蔡贇厲害,不愧是在官場沉浮了幾十年的人,簡直料事如神。
趙佑真吃了丹藥,突然精神煥發,讓後宮眾女子重新找到了爭寵的希望,沉寂了許久的後宮終於熱鬧起來,嬪妃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奇鬥豔。她們像是久旱逢甘霖的植物,重新煥發了生機,翹首期盼趙佑真的臨幸。結果趙佑真失去了修仙的機會,又沒有了塵給他的丹藥,精神迅速萎靡了下去。他跟最漂亮的錢貴人共度春宵,結果從頭到尾力不從心,最後惱羞成怒,竟然責怪錢貴人,並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寵幸她了。
後宮仿佛一夜由春入冬,嬪妃們瑟瑟發抖,生怕皇上翻自己牌子,自己又伺候不好,弄得跟錢貴人一樣的下場。寧妃置身事外,冷眼觀察著這一幕幕鬧劇,安心地抄自己的佛經。
趙佑真已經很久都沒有來過了,阿槑都忍不住勸道:「娘娘,您就不能去天健宮勸勸皇上嗎?他再這麼…這麼胡作非為下去,恐怕大虞國真的要…」
寧妃堵住了阿槑的嘴,斥責道:「阿槑,做人要有分寸,我只不過是一個妃子,皇上高興便來我這裡坐坐,他不想來,我又何必去給他添亂,何必去自討沒趣?」
阿槑不服氣地說:「可是皇上以前很聽您的話,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也總是找您出謀劃策,現在怎麼說不來就不來了呢?」
寧妃苦笑道:「阿槑,還是那句話,我只是個妃子,本就不應該給皇上提什麼建議,他看得起我,才會來問我。如今他有高人相助,我又何必去摻和呢?更何況…」
阿槑好奇地問:「更何況什麼?」
寧妃笑而不語——更何況太后已經死了,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趙佑真再怎麼折騰,也跟自己無關了。她專心地臨帖寫字,對外界的一切都不聞不問。
大虞西部的戰亂還沒有平定,京畿北邊又大舉來犯,領頭的正是夏裕的父親夏清。在退隱之前,夏清也是一員虎將,曾在戰場上殺敵無數,他為兒子報仇心切,當真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夏清常年病弱,又早已不領兵打仗,趙佑真壓根沒把他放在心上,見他節節逼近華陽城,他才真的慌了。
夏清造反之後,陸勛不計前嫌,也不顧父親勸阻,自告奮勇要率三萬禁軍前去迎敵。趙佑真沒什麼意見,蔡贇和江統卻遲遲沒有同意。他倆擔心陸勛立功,又不好明說,只是一次次開會討論,一個勁兒強調要謹慎。當夏清的軍隊突破長垣谷,直逼華陽城的時候,蔡贇才拍板,只給陸勛一萬兵馬,說是要留更多的人在京城,以防京師有什麼不測。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蔡贇再三延誤戰機,又不給兵力,目的就是為了讓陸勛打敗仗。有人實在看不下去,站出來指責他,他卻在朝堂之上卻振振有詞,說陸勛有將帥之才,雖然時間緊迫,人手也不充裕,但必定會得勝而歸。
蔡贇一向溫和而又固執,既不跟其他大臣鬧翻臉,又絕對不肯做出絲毫讓步。當反駁他的人氣急敗壞的時候,他才會露出勝利者的微笑。陸勛明白自己被狠狠地擺了一道,卻沒有反駁的餘地,只好憤憤地踏上了征途,發誓要用戰績狠狠打蔡贇的臉。
陸勛走了之後,趙佑真又擔心得夜不能寐。蔡贇、江統已在私下拉攏過曹輝,曹輝一直沒有表態。如今朝廷風起雲湧,曹輝卻跟趙佑真坦白,說自己能力遠不如梁翊,陛下應該把他請回來,有他在身邊才安心。
趙佑真精神清醒了些,想起梁翊告了病假,要在仙女湖休養一段時間。有很多大臣目擊到他吐血的那一幕,所以他的病情應該不是假的。只不過他從湖州回來那幾天,自己的確做得過分了,梁翊性子又倔,還會再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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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翊在仙女湖懸劍山莊度過了難得的悠閒時光。楊莊主正在辦一場武林大會,江湖上有頭有臉的門派都派人來參加,他們可不想錯過這個展現本門派武功的絕佳時機,一時間江湖前輩、後起之秀紛紛聚集在這裡。映花本來對比武沒什麼興趣,不過丈夫看得津津有味,她就特別乖巧地陪著他看,還時不時給他切好水果,倒上茶水,讓他看得更加愜意。梁翊有這樣的賢妻相伴,自然羨煞旁人。
梁翊看了三天比武了,漸漸有些看不下去了,映花擔心他又想起京城的傷心事,再對身體不好,所以很體貼地建議道:「大魔王,要不你上場給他們露兩手?」
梁翊吃了幾塊雪梨,壓了壓咳嗽,笑道:「我不去了,省得我一出手,他們就再也不敢比武了!」
映花眉開眼笑地說:「呀,我就喜歡自信的大魔王!」
梁翊被趙佑真氣得不輕,肺病再度發作,好在仙女湖氣候宜人,又沒有俗事打擾,他休息了幾天便沒事了。懸劍山莊掛著他不少墨寶,楊莊主很自豪地介紹是梁翊寫的。武林豪傑看得格外眼饞,紛紛重金求字。梁翊推說身體不好,不肯多寫,直到有人把價格抬到了一千兩一幅,他才勉強答應了。
誰知武林中還真有不少財大氣粗的土豪,就算價格定在了千兩以上,來找他寫字的人也絡繹不絕。映花擔心丈夫的身體,替他推了好多,可即使這樣,幾天下來依然有三萬多兩銀子到手。
映花貴為公主,卻跟平凡人家的女孩一樣,數著丈夫掙來的銀票,一遍一遍數著,開心地睡不著覺。夜裡梁翊摟著她,柔聲問道:「就那麼開心啊?」
映花喜歡鑽進丈夫寬厚的胸膛里,與他耳鬢廝磨,世上沒有比這更愜意的事情了。她笑嘻嘻地說:「我丈夫往家裡掙錢,我這個管家婆怎麼可能不開心呢?」
「那就再多寫幾張,多賺點錢,多給你買點兒首飾衣服,咱們再多養幾個孩子!」
映花笑了兩聲,又往他懷裡鑽了幾分,說道:「怕你累著,不讓你寫了。以後你不要給別人當差了,也不要去江湖上跟別人打架了,就賣字掙錢,閒下來就去山裡打獵,好不好?」
梁翊困意襲來,打了個哈欠說:「你是管家婆,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映花撥開梁翊的眼皮,認真地說:「大魔王,我是認真的,不是說說而已,你一定要聽在心裡!」
梁翊被她逗笑了,說道:「好啦好啦,我記住了,快睡吧!」
映花躺了下來,看著孩子般熟睡的丈夫,不知道他是真聽進去了,還是敷衍自己,一時間捉摸不透,只能長嘆一口氣。
梁翊其實並沒有睡著,他的心情一直不好。人如果只受了一點委屈,可以一股腦地吐露出來,心情就緩解了;可如果受的委屈太多,就會失去傾訴的念頭,越來越消沉。他實在睡不著,便把耳朵貼在妻子的肚子上,靜靜聆聽孩子的動靜。映花笑著說:「它鬧得狠,只怕又是個小魔王!」
「不,我做夢夢到了,應該是個漂亮的小公主!」
夫妻二人又纏綿了片刻,說不盡的柔情蜜意。突然間,梁翊臉色一變,起身說道:「怕是有人來了!」
映花嚇了一跳,急忙穿上衣服,問道:「是刺客嗎?」
說話間,小桃站在門外,喊了好幾聲,梁翊披上衣服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祿喜。小桃緊張地說:「駙馬爺,祿公公來了,是不是宮裡出什麼急事了?」
梁翊想起趙佑真的態度,心想,就算出什麼急事,也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他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幾聲,可他自己都覺得演得太假,於是便清清嗓子說道:「皇上身邊人才濟濟,我早已將實情稟告給他了,他胸有成竹,我才告了假,莫要再打擾我休息了。」
小桃小心瞥了官差一眼,小聲道:「駙馬爺,別跟皇上置氣了,他是君,你是臣,他說什麼你不就得聽什麼嗎?」
梁翊冷聲道:「哼,他早已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君主了,我只聽明君的話!」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都是一凜,皇上的變化眾所周知,但每個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梁翊敢如此大膽地說出來,幾乎是不要命了。映花一聽丈夫的口氣,便知他的確忍受了太多。她站出來,跟眾人說道:「我夫君為了國事出生入死,又得不到承認,落了一身的病,實在難堪重任。你們將本宮的話原原本本地轉告皇上,如果想治他的罪,就讓我們夫妻一起受罰吧!」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答應。映花面無懼色,握住了丈夫的手,梁翊則下意識地將她藏到了身後。祿喜清了清嗓子,說道:「梁指揮,聖旨總是要接的吧?」
梁翊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跪下,聽祿喜念完聖旨,並沒有說「臣遵旨」,而是邪氣一笑,跟祿喜說道:「祿公公,麻煩您幫我帶個話…」
「什…什麼話?」
「就說我得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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