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殘月 第二百一十三章 蟄伏隱忍為報恩
梁翊習慣了她的咋咋呼呼，便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麼驚天秘密？你現了那家男主人的身世？」/p>
龍翩翩托腮道：「這個不難打探，他親口告訴我，說他是失蹤十五年的廢太子，所以才邀請我跟他一起打天下。他身邊有很多親信，不過他特別謹慎，在跟他養的死士說話的時候，從來都不讓別人在場，所以我就更好奇了。那天他又在書房裡召見那群死士，我就偷偷躲在屋後偷聽。原來他派出一人刺殺夏源，卻被別人搶了先，而那人便是刺客殘月。如果不是太子殿下親口說出殘月的姓名，我還真不知道，原來…」/p>
龍翩翩目光狡黠，而梁翊卻只是溫和一笑：「原來那人就是我？」/p>
「是啊，那位太子殿下說，敗在你手裡，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江湖上能打過你的人寥寥無幾。」龍翩翩讚嘆道：「大叔，你放浪江湖，能成為最厲害的刺客；身居廟堂，又能當天子最信任的武官，你真的好厲害啊！」/p>
梁翊謙虛道：「徒有虛名，不足掛齒。」/p>
「人活一世，若不是為了虛名，哪兒還會有那麼多紛爭？」龍翩翩頓了頓，又說道：「別人都是削尖了腦袋想揚名天下，可你做了那麼多的事，卻甘願隱姓埋名，所以真的很了不起。」/p>
梁翊苦笑道：「你別再誇我了，說了半天，你打探的秘密不會就是這些吧？」/p>
「當然不止這些，我猶豫很久了，只怕說出來你也不信。」/p>
「不妨，你說來聽聽。」/p>
龍翩翩環顧四周，壓低聲音說道：「那位太子早就安排好了人手殺你，你可得當心。」/p>
梁翊愣住了，他這才知道，那股鋪天蓋地的殺氣從何而來。他沒有懷疑，也沒有憤怒，而是感到羞愧——被信任之人拋棄，卻被其他人現，這實在太沒面子了。他表情古怪之極，龍翩翩詫異地問道：「你難道就不懷疑我說的是假的？」/p>
梁翊無力地說：「我又不是傻子，知道他是有城府的人，他毫不猶豫地將我和師兄拋棄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如今我們勢不兩立，我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想除掉我，我也能理解。」/p>
「哇，你還真是淡定，如果換做是我，我肯定恨得牙根痒痒！更何況，他在別人面前，還總是裝出一副仁義道德的樣子，說你是他弟弟，他不會殺你，你總有迷途知返那一天；可是背地裡，又恨不得將你斬草除根，真是太可惡了！」/p>
龍翩翩氣得跺腳，梁翊卻只是訥訥地笑了笑。他怎麼可能不生氣？只不過心冷得像一座冰山，感受不到一點悲傷難過，像是麻木了一般。這些事情若他自己查出來也就罷了，可是龍翩翩查出來了，還當著他的面說個不停，他無地自容，卻又無處可藏。/p>
龍翩翩反倒被他的冷靜給驚呆了，也不知道再怎麼說下去，梁翊反而先安慰起她來：「你偷聽到這些情報，就匆匆跑來告訴我，這一路上很不太平吧？」/p>
龍翩翩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還好，本女俠並非浪得虛名，一般人也追不上我。」/p>
梁翊這才稍稍放心，又問道：「你可知他派什麼人來殺我？」/p>
龍翩翩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皺著眉頭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搖頭說道：「那幾個人長得都差不多，一個個都像死了半截似的，我認不出來。再加上他們說話聲音太小，我怎麼聽也聽不清。被他們現了之後，我就匆匆逃走了。」/p>
梁翊說道：「你能告訴我這些，我已經感激不盡了，要不我很有可能不明不白地就死了。」/p>
「不用客氣，你替我報了殺父之仇，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報答你嘛！」龍翩翩笑得格外燦爛，又提醒道：「不過，你真得打起精神來，說不定他派的人早已潛入了你的隊伍里，偽裝成你的士兵了。」/p>
「嗯，今天晚上糧倉起火了，也有可能是他們幹的，我已經吩咐下去了，讓各營徹查。」/p>
龍翩翩鬆了一口氣，一想還了梁翊一個大人請，她心裡一陣輕鬆，笑道：「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輕易地相信我，要知道，我還打了好半天腹稿，想著怎麼說服你呢，看來白準備了。」/p>
梁翊笑道：「我心裡有數，一個平時越瘋癲的人，關鍵時刻就越正經，我相信你說的。」/p>
龍翩翩一聽，頓時就嘟起了嘴巴：「你說我瘋癲？」/p>
梁翊想起剛剛做的那個夢，心口一陣疼痛，便簡單地說：「瘋癲並不一定是個貶義詞，龍姑娘這樣，我尊敬的一位爺爺，也是這樣…」/p>
龍翩翩見他神色傷感，心中有些擔憂，便急忙岔開了話題：「大叔，你真的變了好多，如今你真像一個真正的將軍了。」/p>
一旦打起仗來，一向愛乾淨的梁翊也顧不上收拾自己。他摸了摸冒出來的胡茬，打趣道：「打一次仗就老好幾歲，我是不是變滄桑了？」/p>
「不是，是更有魅力了。想當年，剛在飛龍山腳下遇到你的時候，你指揮起來還是畏手畏腳的，用人也是猶豫再三，底氣不足，常常自己往前沖。如今越得心應手，可謂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了。」/p>
若不是龍翩翩點破，梁翊都沒有現自己的變化，經歷了這麼多場戰爭，他的確成熟了不少，而那些自由馳騁江湖的歲月，遙遠得竟像好幾年前的一場夢。他感慨了一番，又笑著問道：「別說我這個老人了，你和玉衡怎麼吵架了？」/p>
一聽到「玉衡」的名字，龍翩翩頓時不高興地說：「他太狠了，不管對待俘虜，還是對待叛徒，他都是毫不留情地趕盡殺絕。我看不下去，說了他幾次，他竟然當眾奚落我，還說我殺人的時候比他都狠。我氣不過，便跑了出來。」/p>
梁翊未曾料到像玉衡那樣沉默寡言的少年也會變得如此殘暴，他嘆氣道：「能將心腹收服得妥妥貼貼，又能震懾住敵人，這樣的人才能站得更穩，上升得更快。從他的立場來講，他這樣做是對的，他說的話，你也不要往心裡去。」/p>
龍翩翩不服氣地說：「孟老夫子不是說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嗎？玉衡失去了道義，怎麼還會有人跟隨他？我真的很擔心，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基業，會親自毀在他手裡。」/p>
梁翊被她逗笑了，說道：「好你個沖天辮，你還是挺關心他的嘛！道義這個東西是相對的，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不過玉衡這種人，適合在亂世里做梟雄，他有自己的分寸，你不必擔心。」/p>
龍翩翩面色緩了緩，說道：「好吧，不過我想明白了，找相公還是得找個表里如一的君子才好，不管是暴君還是偽君子，都令人討厭！」/p>
梁翊可沒心情跟她說這些，天色越來越亮了，或許今天又有一場惡戰，他盯著地圖沒有說話。龍翩翩咳嗽了兩聲，頗有幾分羞澀地說：「比如大叔你這樣的，就很好。」/p>
「嗯？」梁翊正在凝神思考，摸不著頭腦地問道：「你說我什麼很好？」/p>
龍翩翩低頭一笑，不再說話。梁翊揉了揉眼睛，有些睏倦地說：「軍營里都是男人，你沒有地方可以住。不如你就住在我這裡吧，我出去跟別人擠一擠。」/p>
面對梁翊的細緻體貼，龍翩翩心裡一熱，嘴上卻說道：「你放心讓我一人呆在這裡？小心你這裡的軍機要務，到時候被偷走了，你可別後悔啊！」/p>
梁翊笑道：「軍機要務怎麼可能放在我這裡，那豈不是太好偷了？再說，龍姑娘是我的好朋友，怎麼可能窺探我的秘密？」/p>
龍翩翩從未得到過如此信任，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這幾天的委屈也煙消雲散了。她偷抹了一把眼淚，接著抬起頭，粲然一笑，開玩笑道：「大叔，其實你可以睡在這裡的！」/p>
梁翊板著臉，摸了摸她的頭，嚴肅地說：「沖天辮，這樣可不好，女孩子最好矜持一點，才不會吃虧。」/p>
龍翩翩卻越難過，她攥緊了拳頭，藏起了這一路上受的傷，也藏起了這一路上的驚心動魄。既然梁翊不為自己所動，她便沒有了訴說的欲望，這一路上受到的追殺、阻攔，自然也就成了過眼雲煙。梁翊見她半天不動彈，便笑著問道：「怎麼了？是我說話傷著你了？」/p>
龍翩翩含淚搖頭，說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一句話嗎？」/p>
「什麼話？」/p>
「說不定哪天，我就會回來找你的。」龍翩翩爽朗地大笑了幾聲，誇張的笑聲卻透出了幾分心酸，她故作瀟灑地說：「大叔，這次你可別忘啦！」/p>
「唔…」梁翊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愣愣地答應了一聲。/p>
龍翩翩轉身要走，卻不甘心地問道：「大叔，我一直想問你來著，你這一生，是不是有映花公主就足夠了？」/p>
梁翊堅定地說：「若論終生伴侶，公主一人足矣。」/p>
「紅顏知己呢？」/p>
「只有公主。」梁翊眼前突然掠過常玉嬌的容顏，心口一陣劇痛，便不再多說。/p>
「好，我明白了。大叔果然厲害，能讓人一下子就死心。」龍翩翩笑著說：「不過，我可不是那麼好打的，說不定我一怒之下會殺了公主，說不定…我會捨命救大叔，好讓你愧疚一輩子！嘻嘻！」/p>
梁翊已經猜出了她的意圖，剛想好好勸勸她，她卻翩然離去，只留下一句話：「大叔，注意你那個糧草官，我只幫你到這裡了！後會有期！」/p>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