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真的心臟已是千瘡百孔,他無心再在蒼葭山上待下去,再加上樑翊在他身邊保駕護航,他便啟程回華陽城。他想找母親對質,質問她為什麼要殺自己;可是他一想母親那不怒自威的容顏,頓時便泄了氣。他又不甘心,又沒勇氣,一路上鬱鬱寡歡,眼看又要大病一場。
既然沒辦法排憂解難,那還不如讓陸勛和梁翊保護自己,再跑出去躲一躲呢!
煩躁的時候,他常常躺在寧妃腿上,在他心裡,寧妃一直都是可以依賴的姐姐。寧妃知道他的心思,一路上也不斷地開導他:「想必太后也是聽信了別人的讒言,才會對皇上起了殺心。你可千萬不要跟她記仇,她畢竟是你的母親啊!」
趙佑真劇烈地咳了兩聲,激動地說:「虎毒還不食子呢,她怎麼忍心下手?」
寧妃眼波流轉,神色無比溫柔:「那你要跟她生氣嗎?」
趙佑真像個孩子,氣鼓鼓地說:「豈止生氣?簡直要被氣死了!」
寧妃拍著他的背,柔聲道:「那你也惹她生氣,心裡不就舒坦了?」
「她可是我的母親,我怎麼能惹她生氣?」
寧妃深知趙佑真心腸軟,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固執,眼下也沒法跟他著急,只是深呼吸一下,說道:「有一個最直接的辦法,那就是提拔陸勛和梁翊。太后不是一直不喜歡他倆嗎?他倆的官職越高,就意味著你的翅膀越硬。太后最不希望你擺脫她的控制,所以,你的強大,就是對她最好的報復。」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趙佑真摸了摸頭,說道:「可她會不會阻攔啊?」
「我不信你連這點問題都解決不了!」寧妃的聲音溫柔中帶著一絲決絕,她說道:「你忘了嗎?上次正是因為你勇敢站出來,映花妹妹才能被梁翊帶出宮去;這次又因為你勇敢啟用梁翊,河東失地才會這麼快收服回來,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被寧妃一鼓勵,趙佑真頭腦發熱,渾身都充滿了力量,真當自己是救世主一般。他迫不及待地問道:「姐姐,還有沒有什麼好辦法?你快教教我!」
寧妃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那你就別去懿寧宮請安了。」
「不去給母后請安?那…若別人問起來,我該怎麼回答?」
「那你就說,我不去請安的原因,太后最清楚,你去問她吧!」
寧妃的話讓趙佑真眼前一亮,他從她腿上爬了起來,笑嘻嘻地說:「還是姐姐厲害,能想到這麼多好辦法!」
寧妃心道,還有更多的好辦法,你自己懦弱,不敢試而已。不過她知道多說無益,便嘆了口氣。趙佑真便又乖乖地躺在她腿上,踏踏實實地睡著了。
寧妃這才掀開帘子,梁翊正好經過窗外。他一身戎裝,腰挎龍雲刀,騎著高頭大馬,表情格外認真。只是臉上的傷痕還很顯眼,看得寧妃一陣心疼。
趙佑真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想必是睡熟了。寧妃放下帘子,扯過一方小巧的蠶絲被,給趙佑真蓋上。她喃喃道:「那個孩子已經長大成人,能獨當一面了;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回到華陽城後,趙佑真果然徑直回到了天健宮,對母親的狀況不聞不問,讓所有人都倍感意外。蔡贇被軟禁的這幾天,寫好了辭呈,言辭之間頗為悲憤,說自己被奸人誣陷,對官場已無留戀,要告老還鄉,回家務農。
趙佑真果真硬氣了不少,心想走了正好,也不挽留。蔡贇兼任的殿前司指揮使的位置空了出來,趙佑真本打算直接給梁翊,寧妃卻委婉地告訴他,若想平衡好梁翊和陸勛的關係,殿帥的位置只能給陸勛,空出來的班直指揮使的位置,讓給梁翊。否則,陸勛肯定會對梁翊心存芥蒂,而梁翊也會惴惴不安,感到對不起陸勛。萬一二人心不齊了,那提拔也就沒有意義了。提拔最重要的就是公平公正,還要講究順序,這樣才能讓人心服口服。
趙佑真自然又對寧妃感激不盡,擬好了詔書,擇良辰吉日宣告天下。梁翊官升一級,沒有了先前的忐忑,坦然而又自信地接受了這份榮耀。趙佑真覺得這個官職配不上他的功勞,不過梁翊不著急,他非常明白「升得太快,樹敵越多」的道理,所以慢慢來就好。他臉上的傷還沒好透,泛紅的疤痕反而為他增添了幾分英雄氣。他的威名一下子傳遍了華陽城,又傳遍了大虞,一時間,這位春風得意的少年將軍讓無數男孩子做起了威風凜凜的將軍夢,也讓無數少女懷恨難嫁,對映花公主嫉妒不已。
從蒼葭山回來後,梁翊擔心趙佑真再遭毒手,便沒有回家,跟陸勛輪番守在他身邊。如今蔡贇的氣勢完全弱了下去,夏太后也只是睜著眼喘氣,他總算能放心地回家看一眼了。映花聽說夫君要回來,命下人將梁府打掃得煥然一新,滿心盼著丈夫回來。
她沒想到,梁翊擔心她看到臉上的傷痕,再惹她心疼,從宮裡出來後,他便四處找藥店。他確定沒有尾巴後,才拐進了仁濟堂。沒想到的是,當他說要買一味「琵瑟歸榮丸」的時候,店主卻一臉茫然。梁翊這才知道,仁濟堂完全被莊主放棄了,應該是他太忙了,都沒有來得及告訴自己。
梁翊帶著滿滿的失望走出仁濟堂,心想,如此也好,若他將紫芒叛變的事情告訴莊主,說不定紫芒會遭到瘋狂的追殺。可他認定紫芒只是逼不得已,並不是叛徒。如果莊主不知道,他正好可以找機會勸勸紫芒,也免得她被追殺了。
這樣一想,他的心情又輕鬆起來,喜滋滋地朝家門走去。梁府和仁濟堂不過隔了兩條巷子,他走到第二條巷子的時候,一個黑影閃過,他後腦莫名其妙挨了一棍子,登時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映花苦等了一夜都沒有等到丈夫回來,第二天一早,帶兵搜查一夜的楚寒來到梁府,偷偷告訴黃珊珊,說梁大哥失蹤的可能性很大,讓她想辦法瞞過公主。誰知映花躲在暗處,將楚寒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當場就暈了過去。
梁翊失蹤的消息比他晉升的消息傳得還要快,這幾天楚寒和江璃都在梁府,除了讓手下滿城搜索,他們絞盡腦汁地想梁翊的去向。分析來分析去,最後得出結論——梁翊被蔡贇綁架的可能性很大。
映花急火攻心,再加上這段時間一直為丈夫牽腸掛肚,燒得不省人事,腹中胎兒也岌岌可危。若不是黃珊珊悉心照料,恐怕她真的挺不過來。映花昏睡了兩天,身體沒有復原,但意識倒清醒了。她強撐病體,冷靜地想了一番,說道:「不,蔡贇是只老狐狸,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不會這麼高調地報復。直指司的張英被他調教了很多年,他也懂這個道理。所以說,他們肯定在暗中籌劃什麼,而不是明目張胆地綁架。況且,我夫君武藝高強,千軍萬馬都沒把他怎麼樣,一般人怎能綁架得了他?」
楚寒道:「梁大哥是受封賞後回家的,肯定心情大好,自然也就放鬆了警惕。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是最容易遭到毒手的。」
映花點點頭,說道:「楚寒說得很對,如果攻擊他的人,還是他的熟人,或者是他根本想不到的人,那他就更沒有防備了。」
江璃則憤憤地說:「說來說去,也是怪輔明,誰讓他散漫慣了,現在當了那麼大的官,身邊也不帶一個隨從。但凡有一個人跟著他,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啊!」
黃珊珊也沒心思吃東西了,插嘴道:「翊哥哥小時候就這樣,他去哪裡都不愛帶我,說一個人才能來去自由。他最愛去琵瑟山打獵,好幾次迷了路,半夜才回來,害得梁大娘牽腸掛肚,回來後他被梁伯伯好一頓打。可就算這樣,他也喜歡獨來獨往,我還羨慕他這股瀟灑呢!」
江璃冷笑道:「他就是散漫慣了,他在軍隊的這段時間,只怕早就被那些軍規軍紀給約束壞了,所以一放鬆下來,就迫不及待地找個地方撒野去了!」
映花登時就有些不悅,她反駁道:「冰玉哥,喜歡自由並不是沒有責任感,我夫君千里迢迢趕去蒼葭山救駕,還不忘寫信拜託楚將軍來保護我和珊珊…他早就想回家了,如今下落不明,你還出言奚落,真是…」
楚寒一見映花生氣,急忙打圓場:「江大哥,公主所言極是,你要相信梁大哥。」
江璃自知說得過火了,便說道:「我估計,他這次失蹤,跟他以前在江湖上浪蕩有關係。或許是跟他有江湖仇怨的人,見他步步高升,心生嫉妒,便綁架了他。」
眾人點頭稱是,可想了一圈,卻並不知道他都有哪些江湖仇家。正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小廝送來一封信,說是一個叫花子送過來的。
映花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又緊張又著急,信一下子撕碎了。江璃見狀,便將信拼好,念了起來:
「家仇未報,又添國恨,無計可消,只能邀梁翊上山比試一番。若他能逃出生天,此生決計不再打擾;若不幸殞命,本人自當將屍骨悉數送還。北寨舊人。」
一聽「北寨」,眾人便想起了年前的那場比武,梁翊勝了他們,他們自然咽不下這口氣。映花不寒而慄,強忍淚水,喃喃道:「我夫君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楚寒不忍心看那副楚楚可憐的臉龐,甚至忍不住想拭去她眼角的淚痕,但最終忍住了。他說道:「公主莫怕,我一定儘快查出北寨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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