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殘月 第一百零三章 歸途驚魂遭問責 下

    第103章歸途驚魂遭問責(下)

    夕陽已經落山了，梁翊惆悵地遙望西天，不知會被降職到哪裡，還能不能娶映花。有小太監出來通報，說太后宣他進殿問話。懿寧宮比天健宮還要寬敞一些，不過夏太后偏愛莊重的顏色，所以懿寧宮並不十分亮堂。梁翊本就感到壓抑，結果一看到尉遲墨一副似笑非笑還有些嘲諷的表情，更覺呼吸不暢。/p>

    「你這幅樣子，是做給哀家看嗎？」/p>

    聽到這一聲怒喝，梁翊方才覺，原來剛才受傷的地方，鮮血一直在流淌，順著手腕滴在了地板上。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衣袖，不讓血流下來。他壓制住心頭的怒火，給夏太后請了安。/p>

    夏太后坐在最中間，幾日不見，她又憔悴了幾分，臉上浮著一層厚厚的粉，活像一個扎得精美的紙人。趙佑真坐在她的右邊，一臉病態。寧妃十分溫婉地坐在他身旁，想必是皇上又病了，一時也離不開她的照料。目之所及，並沒有映花的身影。/p>

    夏太后僵直地坐在那裡，厲聲喝道：「梁翊，你可知罪？」/p>

    梁翊看了夏太后一眼，那個像紙人一樣的老太婆就坐在上面，看起來更加面目可憎。就是她下令抓捕了金家，就是她派人毒害自己！衝上去吧，一刀了結她的性命！梁翊牙齒咬得格格響，攥緊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p>

    「梁翊，哀家問你話呢！你現在連哀家的話也不聽了嗎？」夏太后厲聲喝道。/p>

    「臣失職……無話可說。」梁翊終究放開了拳頭，無力地說道。/p>

    「哀家問你，原定昨天回程，為何非要拖到今日？太子的行蹤只有你們衛隊的人知道，那些刺客怎會知道？」夏太后連珠炮似的問。/p>

    梁翊一驚，脫口而出：「昨天王公公上山傳話，是太后不讓走的啊！」/p>

    夏太后怒道：「胡說八道！哀家什麼時候說過那樣的話？」/p>

    梁翊轉頭看向尉遲墨，問道：「太子殿下見過王公公吧？」/p>

    尉遲墨懶洋洋地搖了搖頭：「本王怎麼可能認識他？」/p>

    梁翊越來越心涼，他已經明白了，不管他昨天走不走，夏太后肯定是要置他於死地的。趙佑真見梁翊一臉茫然，急忙說道：「母后，梁護衛一直忠心耿耿，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不妨等王公公回來再問清楚。」/p>

    「他撇下眾人，一個人跑回來了，哀家再找誰對質？」夏太后越說越氣，聲調瞬間高了起來：「今天那些刺客，恐怕也是跟梁翊串通好的！」/p>

    「不可能！梁翊，你快說清楚，那些刺客，到底是怎麼回事？」/p>

    梁翊已經被氣憤沖昏了頭，他喘著粗氣，沒好氣地說：「臣怎麼知道那些刺客在那裡埋伏多久了？」/p>

    夏太后沒想到梁翊的語氣會如此生硬，一時間氣得渾身抖。趙佑真越著急，低聲提醒道：「梁翊，好好跟太后說話。」/p>

    梁翊略一低頭，不知是答應了趙佑真的話，還是根本就不屑一顧。趙佑真也知道他的脾氣，他一旦倔強起來，自己也沒辦法。/p>

    「一百多人的衛隊只有你一人護送太子回來，齊國的護衛也死得乾乾淨淨，你這個隊長，當得可真是稱職啊！」夏太后嘲諷道。/p>

    一提起齊國的護衛，尉遲墨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不安地看著梁翊，生怕他將昨晚的秘密說出去。再想到梁翊對自己的威脅，他心一橫，說道：「其實，本王退婚，是梁……」/p>

    「昨晚在山上也有襲擊！」梁翊大聲打斷尉遲墨的話，搶先說道：「太子殿下的護衛們捨身護主，不幸身亡，這也是臣的失職，臣無話可說！」/p>

    尉遲墨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到嘴邊的話，也咽了下去。夏太后卻勃然大怒，厲聲道：「你還敢插嘴！來人，把梁翊關進大牢，給我細細拷問！若他是這次刺殺的主謀，哀家定不輕饒！」/p>

    「況且，昨晚還有人在臣的房間裡下毒，太子殿下可以作證！」梁翊恢復了神志，為自己辯解道。/p>

    尉遲墨又搖了搖頭，說道：「梁護衛，你在說什麼呢？」/p>

    梁翊急火攻心，差點吐血。夏太后似乎很滿意尉遲墨的答案，她冷笑著說：「梁翊不僅抗旨，還滿口謊言，看來不給你點教訓，你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p>

    病懨懨的趙佑真急了，他趕忙站起來勸道：「母后，就算梁翊有失職的地方，可他自從上任以來，一直盡職盡責，怎麼會跟刺殺扯上關係呢？」/p>

    「陛下，知人知面不知心，這次刺殺讓你認清他的真面目，也不枉齊國太子此番歷險了。」夏太后冷笑著說。/p>

    趙佑真語塞，急得團團轉，將求救的目光轉向寧妃。寧妃眼波一轉，溫柔說道：「太后息怒，前幾天太醫剛叮囑您切忌動怒，您怎麼又忘了呢？不管今日之事有多兇險，太子殿下安然無恙，這已經是萬幸了。而太子能脫險，想必也是大虞將士拼死相博的結果。」/p>

    太后臉色稍緩，說道：「即便是這樣，此事勢必會影響大虞和齊國兩國交好。梁翊犯下重罪，實在難以饒恕！」/p>

    寧妃又溫言道：「太后恐怕有所不知，剛才我聽陛下說，蔡將軍已派援軍前往，說不定會抓住幾個刺客，我們為何不等援軍回來呢？太后您用人一直信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您一定是非常信任梁護衛，所以才會派他去擔任衛隊隊長。此次太子遇刺，梁護衛固然有過失，但他還是安全地把殿下帶回來了，他並沒有辜負您的信任。」/p>

    寧妃說得委婉動人，在座的各位都聽得連連點頭，只有夏太后臉上掛不住。她一聽蔡珏已派人前往，眼神不免有幾分驚慌。她清清嗓子，陰陽怪氣地說：「寧妃，朝堂之上，你還是少說幾句吧！」/p>

    「臣妾失言，還請太后贖罪。」寧妃急忙拜倒在地，低聲說道。/p>

    「母后，寧妃說得很對，衛隊肯定還有倖存者，您為什麼偏偏逮著梁翊不放呢？若梁翊真想刺殺，那他完全可以在帶著尉遲太子逃命的時候將他殺了啊！梁翊如今有了高官厚祿，父親也食朝廷俸祿，他根本沒有理由刺殺啊！」趙佑真看著母親的臉色，小心地說道。/p>

    「夠了！」太后拍案而起，卻因大怒觸動了心痛病，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寧妃和趙佑真趕緊過去扶住了她，她有氣無力地說：「不管怎麼說，梁翊失職，罪不可恕。來人，把他拉出去，給我杖背一百。至於他有沒有參與刺殺的嫌疑，我們再慢慢調查。」/p>

    在座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想到太后會給梁翊降職，卻沒想到會這樣懲罰他。這一百杖打完，人就算不死，也算是廢了。想到這裡，趙佑真直挺挺地跪倒在夏太后面前，哀求道：「母后，梁護衛深得朕信任，有他在身邊，朕才覺得安穩。您如果要了他的命，無異於砍掉朕的一條臂膀啊！」/p>

    「幼稚！」太后冷笑一聲，吩咐道：「還愣著幹什麼，給我拖出去，重重地打！」/p>

    梁翊並沒有掙扎，沒有辯解，更沒有求饒，只是沖趙佑真笑了笑。他被拖到了殿外，行刑的人像是等了很久，見他被拖了出來，便有兩個人抓住他的胳膊，另外兩個人分別執一根三寸寬的厚木板，站在了他的身後。夏太后被人攙著走了出來，一臉冷峻地看著他。梁翊被人擰著胳膊，不服氣地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屈服的意思。/p>

    他這一眼卻著實激怒了夏太后，她中氣十足地大喝一聲：「給我打！」/p>

    梁翊原以為這一百杖動不了自己的元氣，不過當板子真的打到身上的時候，他才覺自己想得太天真了。行刑的人是從直指司來的，打得一下重似一下，背上沒有流血，只是疼痛越來越錐心刺骨。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任憑豆大的汗珠在臉上流淌。二十，三十……他漸漸數不下去了，意識越來越模糊。突然「咔嚓」一聲，一根板子竟然打斷了。/p>

    「啟稟太后，打了五十下了，是否還要繼續行刑？」一個太監尖著嗓子問道。/p>

    「繼續。」夏太后不動聲色地吩咐道。/p>

    正當太監換了個新板子，準備繼續開打的時候，趙佑真卻不管不顧地撲了過來，擋在梁翊身前，繼續哀求道：「母后，真的不要再打了。如果真要打，就連朕也一起打了吧！」/p>

    太后氣得臉色青，指著趙佑真的鼻子罵道：「梁翊如此膽大包天、目中無人，你看他有一點悔改之意嗎？你還膽敢包庇，真是越來越不像話！繼續打！」/p>

    行刑太監不敢猶疑，拉開趙佑真，又舉起了板子。梁翊見趙佑真求得懇切，不由得內心感動。趙佑真急切地說：「梁翊，你快跟太后認個錯！好漢不吃眼前虧！」又給梁翊使眼色，用唇語說道：「找藉口，推到別人身上！」/p>

    梁翊搖了搖頭，想說謝謝，卻吐出一口血來。趙佑真急紅了眼：「你說你，怎麼如此倔強，連朕的話，你也敢不聽了嗎？」/p>

    梁翊只覺眼皮沉，漸漸聽不清趙佑真的話了。寧妃再也看不下去了，跪倒在地，哭著說：「太后，映花尚在昏迷中，請不要再打了，就算是為妹妹積德吧！」/p>

    太后看了寧妃一眼，無動於衷，她一點都不擔心映花的安危。其實她自己也明白，趙佑真、寧妃肯定知道她往死里懲罰梁翊的原因，罪名不在失職，而在於映花。映花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私定終身了，若不是直指司的張英匯報，她都不知道有這回事兒，這讓她無比震怒。可比這個更讓她生氣的，是映花那張燦若桃花的笑臉——她從越州回來後，天天笑得如蜜一樣甜。哪怕只是在思念情人，她也在甜甜地笑著。/p>

    人怎麼會幸福到這種地步？當年的婉貴妃和先皇也不過如此啊！夏太后越想越氣，手一揮，喝道：「繼續打！」/p>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