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有句名言,叫做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顏盛容就像深淵裡的刺客,遊走在法律和道德邊緣,杜秋非常需要這樣的人來當黑手套,但是又不能不防備她把自己拖下水,尤其是現在才剛剛見面,家庭、性格、能力等基本資料全都不知道,不僅無從分辨是敵是友,更無法分辨透露出來的信息里,哪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
房間裡出現了暫時的冷場,過了幾分鐘之後,顏盛容探身拿起玻璃杯,輕啜了一口綠茶,說道:「杜先生,要不這樣吧,咱們按驍龍的面試流程走,你給我個試用期,再出個題目,然後根據我的表現來決定要不要合作,怎麼樣?」
這種循序漸進的方式杜秋比較容易接受,微微頷首,問道:「你說的題目,是指解決我身邊的某件麻煩?」
「是的。」顏盛容用雙手捧著玻璃杯,面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說道:「也可以是給別人製造麻煩。」
解決麻煩,製造麻煩……
這個女人本身就是個麻煩……
杜秋一邊吐槽,一邊沉思,目光在客廳里游移,忽然看到了昨晚放在電視機柜上的雲城地圖冊,冊子正好翻到了青雲山附近的地塊,上面用鉛筆勾勒了大學城的大致範圍,他心念電轉,腦洞大開,把本來風牛馬不相及的兩件事扯到了一起,說道:「我最近一帆風順,沒遇到什麼麻煩,也不需要製造麻煩,但是我有個朋友可能需要你的幫助。」
「杜先生義薄雲天,我十分佩服。」顏盛容先是揶揄,然後引用論壇里的網紅詞說道:「自己要的題目,含淚也得做完,詳細說說吧,是你哪位朋友的麻煩。」
「我這個朋友,是三江大學的常務副校長,本來應該明年當上校長的,但是上邊打算安排一名高官兼任校長……」
杜秋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準備讓老狐狸陳志揚去檢驗顏盛容的成色,介紹了一下他的基本情況,然後把雲城大學校長和建築學院院長爭風吃醋的八卦緋聞講了出來,說道:「你能不能利用這個機會,讓陳志揚去雲大當校長?」
顏盛容顯然沒想到杜秋會給她一個如此刁鑽古怪的題目,靠坐在沙發上沉思了片刻之後,問道:「這兩所大學的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但是應該隸屬不同,正常情況下不會互相調動領導層,對吧?」
「沒錯,三江大學是省屬高校,雲城大學是機械工業部直屬高校。」
「這樣的話,今年就想讓陳志揚當上雲大的校長,還真有些難度。」
杜秋覺得不是有些難,是非常難,順勢說道:「如果不行的話就算了,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我說有難度,又沒說不行。」顏盛容不緊不慢的喝了口綠茶,問道:「陳志揚是陳大猷的父親,他應該和你一樣,利用驍龍這個平台結交了不少社交關係,你知道都有哪些嗎?」
「大概知道一些人,但他們具體是什麼關係不清楚。」
「大概的也行,說說吧。」
顏盛容放下玻璃杯,從提包里拿出記事本,記錄了一些杜秋知道的人名和背景,然後反覆思量了幾分鐘,說道:「這個題目我做了,不過需要時間查證一些信息資料,等準備妥當了之後,杜先生再介紹我和陳志揚接觸。」
「好。」杜秋知道這件事難度極大,把試用期加了一倍,說道:「只要你能在6個月內讓他當上校長,我就和你繼續合作。」
「6個月的話,黃花菜都涼了。」顏盛容笑了,笑容中滿是無奈,說道:「看來杜先生不太了解國內的教育系統,為了不影響下學期的招生工作,大學校長的任命一般在3月中旬公布,陳志揚如果今年就想去雲大當校長,春節前後就要搞定,否則來不及了。」
1996年除夕夜在2月18日,距離今天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聽她這麼一說,杜秋才知道自己的腦洞有多不靠譜,連忙說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大學這樣運作的,要不改成明年吧,明年能當上校長也行。」
「不用,我就是因為喜歡挑戰和刺激,才來找你的。」顏盛容心氣很高,說道:「杜先生借力打力,把我敲你的悶棍變成了推動大學擴招的輿論基礎,然後以此來建大學城,再用大學城推動新區建設,環環相扣,妙不可言,和你的操作相比,我做的題目格局不大,如果再把難度改小了,就沒什麼意思了。」
杜秋見她自信滿滿,似乎胸有成竹,就不再勸了,反正自己沒什麼損失,說道:「那我們就簽3個月的試用合同吧,3個月後再談繼續合作的事。」
「試用的目的,是為了建立互信關係,簽合同多此一舉,握個手吧。」顏盛容伸出右手,和杜秋輕輕握了握,然後笑著說道:「雖然不用簽合同,但是根據國家規定,試用期你得付我工資。」
「那當然。」杜秋起身去拿支票本和鋼筆,說道:「我在雲城有個私人商務助理,月薪是1萬5,你也按這個價,怎麼樣?」
「你是老闆,你說了算。」
杜秋先簽了一張4.5萬人民幣的現金支票給顏盛容,然後又簽了一張6萬的支票,說道:「這是那6個對我有意見的人的資料費。」
「杜先生,你這樣豪爽的老闆,讓人想不愛都不行。」顏盛容把兩張支票放入提包,拿出在驍龍總部展示過的那疊照片遞給杜秋,說道:「這些人你自己處理吧,我就不插手了。」
「好。」杜秋把照片重新看了一遍,問道:「魏志明該怎麼處理?」
「隨意,只要人是完整的,沒缺胳膊短腿,就算我完成了老頭子的遺囑。」顏盛容撇了撇嘴,不屑一顧道:「有幾個香港老闆花了很大代價,才把他塞進11月8日的講座里,結果搞砸了,那些人對他很不滿意,即使你不動手,他也蹦達不了多久了。」
「是麼?」
「這是我的私人電話,杜先生可以隨時聯繫我。」顏盛容將一張除了電話號碼什麼都沒有的紙片交給杜秋,拎著提包站了起來,說道:「杜先生不用太焦慮,東瀛既然派了錢濱來雲城,應該暫時不會拿你的過去做文章,等這個人搬過來之後,你多和他接觸接觸,給點無關緊要的甜頭,估計能應付一段時間。」
「會有人監視他嗎?」
「當然會有,不過不會打擾你的。」顏盛容抬手看了看表,說道:「我先走了,感謝杜先生的招待。」
「我送你回酒店。」
「不用,有人在小區門口等我。」顏盛容用手指勾了勾耳邊的發梢,面帶著自嘲的笑容說道:「我太自信了,以為一定能說動杜先生,所以讓同事提前做了一些準備,現在看來只能押後了。」
「你同事?」
「準確的說是前同事,因為我11月份剛從國家安全部門辭職,還沒適應新身份。」顏盛容指了指杜秋手上的照片,說道:「雖然這些人無足輕重,但是杜先生最好不要把照片流傳出去。」
「我會的。」
顏盛容離開後,杜秋沒心思去公司上班了,以打掃衛生的名義,在家裡來了個大檢查,把每個房間都仔仔細細的搜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竊聽或者攝像設備,這才按下心來,鬆了一口氣——要是讓人拍下了他使用筆記本電腦和智慧型手機的影像,麻煩就大了。
顏盛容和杜秋分別之後,步行從前門離開錦桂花園,沿著馬路走了大約一百米左右,打開一輛非常普通的黑色桑塔納車門,坐進了後座。
司機位上有一個40多歲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帶著眼鏡,等顏盛容坐好之後,扭頭問道:「怎麼樣?」
「我用強姦案和兇殺案嚇唬杜秋,他並沒有驚慌失措的反應,也絲毫不擔心東瀛公安警察的調查,僅僅擔憂被人栽贓嫁禍之後媒體大肆報道,會影響現在的日常生活。」顏盛容搖了搖頭,下結論道:「他在東瀛應該沒有犯過嚴重的刑事案件。」
「沒有就好。」那人鬆了口氣,說道:「杜秋是科技天才,對國家非常重要,萬一他以前做了錯事又被東瀛查到了證據,會讓我們很被動,既然他過去是清白的,那以後保護起來就容易多了。」
「他能在東瀛隱藏10多年而不留下任何痕跡,估計也用不著你們保護。」顏盛容從提包里拿出支票,把那張6萬的遞了過去,說道:「這是杜秋買那6個人的資料錢,你拿去吧。」
「呵!你居然把那幾張照片拿去賣錢了?」那人接過去一看數字,仿佛燙手山芋一樣丟了回來,說道:「這太多了,我不能收。」
「拿著吧,以後我還有很多事要找你幫忙,就當提前給的定金。」顏盛容把支票又遞了過去,說道:「你的家庭情況我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我講原則,這錢又不是行賄,只不過是你業餘時間拍的攝影作品被有錢人看上了而已。」
「你可真會說話。」那人訕笑著猶豫了片刻,然後把支票收了起來,說道:「盛容,謝謝你了。」
「樊哥,你跟我說謝就太見外了。」顏盛容一邊客套,一邊從提包里拿出記事本,翻了翻之後說道:「杜秋比我預計的要謹慎,之前的安排用不上了,我得趕緊回京城處理另一件事,下午4點有個去津門的航班,你直接送我去機場吧,應該還能買到票。」
「你不是有恐飛症嗎?」
「為了賺錢,沒辦法。」顏盛容苦笑,說道:「等上飛機的時候帶瓶二鍋頭,喝兩口就沒事了。」
「盛容,你在部里乾的風生水起,還不到30歲就單獨負責一個行動小組了,何必非要辭職去給那些有錢人打工。」那人非常不理解,說道:「咱們雖然工資不高,可是權力很大,把證件一亮,哪怕是億萬富翁也得趴著!」
「樊哥,時代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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