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
杜春華揭開燉鍋的蓋子,面帶著陶醉之色嗅了嗅濃郁的香味,然後用勺子從裡面舀了一小塊牛肉出來,連冷卻都來不及就嘗了起來,鮮嫩多汁的牛肉剛一入口,立刻含含糊糊的稱讚道:「小的,儂這個不戳哦。」
「姐,你什麼時候會講浦江話了?」
「去!我是說你這個紅酒燉牛肉做的不錯。」杜春華吃完之後意猶未盡,找了個小碗,又舀了幾塊帶著湯汁的牛肉出來,眉開眼笑的說道:「從明天開始,家裡的廚房就交給你打理了,天天做這道菜給我吃。」
「這個耗時很久的,我今天早上一過來就開始做了,光燉就燉了五六個小時,如果天天做的話,我怕謹言會餓成皮包骨。」
「這麼麻煩?那一個星期做一次好了。」
「姐,你是來幫我打下手的,別只顧著偷吃。」
「我哪裡偷吃了?我是怕你廚藝不行,把人給毒死了,所以以身試毒,提前試試味道。」杜春華嬉笑著吃完牛肉,又夾了一隻鮮蝦天婦羅嘗了嘗,誇獎道:「味道挺好的,難怪文秀點名要吃這個。小弟,你這些廚藝都是從哪學來的?」
「rb有很多美食電視節目,專門教人廚藝,我覺著做飯挺好玩的,有時候無聊就對照著自學。」
「做飯有什麼好玩的,又累又煩,你真是無聊。」
「是麼?我看你每次做飯給謹言吃都很開心嘛。」
「給自己兒子做飯吃,看著他天天長大,當然開心了。」杜春華嫣然一笑,理所當然的說道:「等你以後有了孩子就知道了,絕對比現在做飯更開心一百倍。」
杜秋默然,鼻子有點發酸,心裡卻暖融融的,因為對照著電視節目學廚藝的不是他,而是十年之後生活悠閒下來的杜春華,那道讚不絕口的紅酒燉牛肉,其實是她看了電影《朱莉與朱莉婭》之後研究了很久才弄出來的,今晚只不過依樣畫葫蘆,拿出來當二道販子而已。
「姐,你和姐夫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正在品嘗鮮蔬天婦羅的杜春華手腕一僵,然後若無其事的說道:「前陣子為了一點小事吵過幾句,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看你們倆之間氣氛有點怪怪的,好像在搞冷戰。」
「天底下沒有不搞冷戰的夫妻,等你以後結婚了就知道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翻天。」杜春華似乎沒了胃口,把吃了一半的鮮蔬天婦羅放進碗裡,擱在煤氣灶旁邊,用八卦轉移話題,說道:「其實不用結婚,談過戀愛就知道了,你以前在rb真沒談過女朋友?」
「沒有。」
杜秋有些後悔提起這個話題了,交淺言深是社交大忌,自己和父母滿打滿算也才相認五天的時間,親媽還好,好歹有「姐弟」關係打底,就算說錯了話也沒什麼,而親爹那邊完全當他是陌生人,互相之間連稍微敏感一點的話題都不敢談,只能靠插科打諢來慢慢增進情分和了解,像夫妻關係這種私密事,不是他現在該插嘴或者能插手的,如果硬要摻合,只會適得其反,讓兩人把矛盾隱瞞的更深,帶來更多的煩擾。
屋子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過了幾秒鐘之後,杜春華抬手看了看腕錶,說道:「已經6點10了,他們應該快到了吧,我先走了。」
「姐,不是說好了一起吃飯的麼?」
「我跟他們不熟,也不懂你們公司的業務,呆在這裡會破壞氣氛,等以後混熟了再一起吃飯吧。」杜春華站在廚房門口,指了指放在客廳角落處的購物手提袋,叮囑道:「我來的時候在百貨大樓買了兩瓶酒,你等會開了給他們喝,能喝多少喝多少,千萬別喝醉了。」
杜秋嗯了一聲,打開櫥櫃,從裡面拿了一個鋼製的飯盒,說道:「姐,我燉的牛肉很多,你帶一些回去吧,晚上就不用自己做菜了。」
「算你有良心!給我多裝點湯,湯的味道比肉更好……」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杜春華轉過身來,豎起手指,像個把風的小偷一樣噓了一聲,示意杜秋快點裝牛肉,然後才走過去打開了門,來的正是三個合伙人,姜丹楓也跟來了,她本來站在最後面,看到杜春華的時候表情微動,搶先問候道:「春華姐,你也在呀?」
「我聽說小弟要親自做飯請客,怕他廚藝不好,就過來看看。」杜春華笑著招呼他們進來,然後拿起掛在牆上的圍巾和手提包,說道:「根據剛才的觀察,小弟的廚藝比我好,你們晚上有口福了,一定要吃飽喝足,千萬別客氣。」
「春華姐,你不跟我們一起吃嗎?」
「我倒是很想留下來蹭飯,但是寶貝兒子還在家裡嗷嗷待哺,就不陪你們一起了。」杜春華表情很自然的捏造了一個藉口,然後打開提包,從裡面拿出幾個扁平的紅色硬紙信封,說道:「馬上要過春節了,我今天幫市委領導寫春聯的時候,順手幫你們也寫了幾副,提前祝大家新年新氣象,生活美滿,事業有成。」
幾個合伙人都知道杜秋的書法是跟「姐姐」學的,而且只學了一年多就被「拐賣了」,但即使如此,他的字仍頗為可觀,能當記事本的招牌,這麼推理的話,杜春華的書法水平肯定更高一籌,現在聽說連市委領導都慕名求字,立刻坐實了之前的猜測,紛紛以受寵若驚的態度雙手接了過去。
「姜同學,上次吃飯的時候小弟說要請你當翻譯,我估摸著你今晚應該也在,所以也幫你寫了一幅,寫的不好,請不要笑話。」
「我也有呀?謝謝春華姐。」姜丹楓有些驚喜,像其他人一樣用雙手接了過去,說道:「春華姐叫我丹楓吧,我家人和朋友都是這麼喊的,喊同學的話,聽著總感覺自己是個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
「那行,以後就叫你丹楓了。」
「姐,我裝好了,你路上小心點,別把湯灑出來了。」杜秋用一個塑膠袋裝著飯盒,從廚房裡走出來,招呼道:「你們別都站著,隨便坐,茶葉和杯子都在臥室的書桌上,要喝茶自己去泡。海哥,幫忙把那邊的凳子搬過來。」
杜春華見場面雜而不亂,一切井井有條,放下心來,圍上圍巾就準備離開,在出門之前,她背對著眾人向杜秋做了個鬼臉,然後笑嘻嘻的說道:「丹楓,一回生二回熟,以後就別先生同學的亂喊了,文秀他們怎麼喊我弟,你就怎麼喊,別拘謹……哎呀我走了,再不走小弟要拿掃帚趕我了,拜拜。」
「春華姐再見。」
蘇文秀好奇心重,門剛一關上就立刻開始拆信封,想提前觀賞一下杜春華的書法,拆開之後發現是一副五字對聯,上聯是揉春增文氣,下聯是剪雪添秀色,橫批是蘭心蕙質,字體用的是楷書,清秀平和,嫻雅婉麗,仿佛晶瑩無瑕的珍珠,宛如月下盛放的曇花。
「杜秋,你姐的字真漂亮,我好喜歡。」
「春華姐可真用心,不僅字寫的好看,還把你的名字嵌在裡面了。」王慧慧看過之後也起了好奇心,開始拆自己的信封,邊拆邊說道:「我的名字里兩個字是重疊的,不知道春華姐寫的是什麼?」
姜丹楓沒有拆自己的信封,而是很小心的裝進了提包,問道:「杜先生……杜秋,你姐姐的字和你的字似乎完全不一樣呀?」
「我姐專精衛夫人的簪花小楷,我是大雜燴,什麼都學,什麼都不精。」
王慧慧的信封里寫的是四字對聯,上聯是明心觀海,下聯是慧眼識人,橫批是情有獨鍾,這副對聯沒有蘇文秀的雅致,但很有寓意,把她和蘇文海之間的關係嵌了進去,王慧慧同樣很喜歡,用雙手舉起來向蘇文海示威,蘇文海撫掌大笑,興致勃勃的想要把自己的也拆了,這時杜秋端著燉鍋從廚房裡走出來,說道:「海哥你先別拆了,桌子太窄,小心沾了油污。」
蘇文海聞言馬上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把信封交給了王慧慧,姜丹楓趁他們收拾春聯的時機,走動了幾步,觀察房屋內的擺設,見臥室、廚房以及衛生間都非常狹小,家具只有木床、衣櫃、書桌、餐桌、椅子五樣東西,除了書桌上的那台電腦以及旁邊的電暖爐之外,冰箱、電視、洗衣機等常用的現代電器一概皆無,整個房子整潔乾淨,一塵不染,但沒有什麼人味,有種清冷孤寂的感覺,這讓她莫名想到了下午討論的那句話——要麼選擇獨處,要麼選擇庸俗。
「姜丹楓,過來跟文秀坐一起,大家都是年輕人,不講究座次。」王慧慧收拾好春聯,招呼了姜丹楓一句之後,在蘇文海身邊坐了下來,問道:「春華姐認識市裡的很多領導?」
「聽我姐說少年宮每年都會組織懂書法的老師寫春聯,然後送給市裡的領導,討個彩頭而已,其實見不到領導的面。」杜春華特意寫了幾副春聯送人情,又故意說了那番話,明顯是幫杜秋撐場面,他當然不會浪費老媽的好意,以不經意的姿態說道:「我姐的字比較符合女性的審美,前幾天有個什麼處長夫人特意來請她去為女兒寫結婚請柬,所以我估計可能認識幾個領導家屬,領導本人應該認識的不多。」
在很多時候,認識領導家屬比認識領導本人更有用……
「杜秋,聽文秀說你們要招兼職的推銷員,我寒假在家閒著沒事幹,能不能到你們這裡來打工?」
「可以啊,推銷員多多益善,回頭讓文秀跟你簽個合同就是了。」杜秋一邊應承,一邊把最後一盤菜端上桌子,然後指了指牆角,說道:「海哥,你身後面有兩瓶酒,幫忙拿過來。」
蘇文海拎起購物袋打開一看,發現一瓶是茅台,另外一瓶是進口的干紅,他是好酒之人,滿面歡喜的說道:「今晚菜好,酒也好,咱們幾個一定要敞開肚皮,好好的大吃大喝一頓,不醉不歸!」
「大喝可以,大醉不行,喝不完就帶回家躺被窩裡喝。」杜秋拿了幾個紙杯出來,分發的時候問道:「姜丹楓,你能喝酒吧?」
「能喝。」
杜秋以紅酒燉牛肉為主菜,日式料理為輔菜,有肉有蝦,有葷有素,雖然不如大酒店裡那麼精緻,卻也別有風味,幾個人坐在沒有靠背的塑料凳子上,圍著搖搖晃晃的摺疊餐桌,在沒有空調的小房子裡,一邊胡吃海喝,一邊天南海北的閒聊,氣溫有點冷,但氣氛很熱烈。
姜丹楓很會把握人際交往的分寸感,開始略顯矜持,但很快就放開了,笑顏如花,嬌語如珠,只用了一會功夫就消融了初次見面的隔閡感,等吃到一半的時候,她解開了風衣的扣子,端著紙杯敬了杜秋一杯酒,目光盈盈的請求道:「杜秋,你能不能幫我做一個記事本?就是牛皮紙的那種。」
「可以,你要寫什麼內容?」
「隨意啦,你寫什麼我就要什麼。」
這小妞倒是挺會賣弄風情的……
動靜如波濤,起伏似山巒,身材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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