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人口密集之地,必然水資源充沛,作為擁有一千多年歷史的文化名城,雲城市區里七條河,雖然在工業化時代已經大幅萎縮,失去了飲用和灌溉的功能,但點綴城市風景還是不錯的,其中有一條河叫做豐泉河,在流經西北角的窪地時形成了一片小湖,小湖的名字很吉利,叫做豐樂湖,周圍植被豐茂,景色怡人,每到春秋時節,都有很多市民前來踏青或者秋遊。
三江省商用汽車集團於1992年集資建造的職工小區就坐落在豐樂湖附近,王長安家住在11號樓的602室,他是雲城本地人,父母另外分配的有房子,因此平時不住在一起,只有周末的時候才過來看孫子,當林大偉打電話過來的時候,王長安正在陪去年剛退休的父親下象棋。
「大偉,什麼事?」
「你辦公室里的電話能不能打到香港去?」
「可以,我們在香港有不少業務,經常要聯繫那邊。怎麼了?」
「我有點要緊事,要打個電話去香港。」林大偉的語氣有點急,沒等他回應就說道:「我大概20分鐘之後去找你。」
「行,我在樓下等你。」
掛了電話之後,王長安的父親問道:「林大偉找你什麼事?」
「沒啥事,說要借我辦公室的電話打個國際長途到香港。」王長安和父親感情很不錯,也不替兄弟遮掩,笑呵呵的說道:「大偉是個風流種子,和以前大學裡的一個學妹不清不楚的,那個學妹畢業後在省信託投資公司上班,省信託公司有錢,每到年底都會組織一批員工去香港公費旅遊,今年輪到她了,前幾天剛去的,大偉估計是想人家了。」
在沙發上一邊織毛衣,一邊陪婆婆看電視的李梅為杜春華打抱不平,皺著眉頭說道:「春華對他那麼好,他還到處沾花惹草,良心都被狗吃了!」
「這話你在家發發牢騷也就算了,千萬別在外面瞎說。」王長安隨手走了一步馬,說道:「夫妻之間的事,只有夫妻兩人能解,我們指手畫腳只會幫倒忙,說不定還惹來一身騷,兩頭不討好。」
「長安這話說的在理。」王父啪的一下吃掉了王長安冒進的馬,慢條斯理的評價道:「林大偉這個人喜歡說大話,好高騖遠,不夠踏實,不過品行還是不錯的,重義氣,講誠信,不會背後陰人,和他做朋友很放心,至於花心嘛,那是他的家務事,就算鬧起來了,也該由他老丈人管,輪不到朋友插手。」
「難道這麼瞞著春華?」
「不瞞著還能怎麼樣?你當個長舌婦告訴了她真相又能如何?難道他們倆離婚了你就舒坦了?」
「你們男人真是不要臉!在外面風流瀟灑,勾三搭四的還不能讓我們女人說幾句?」李梅把手上的毛衣針一丟,義憤填膺的說道:「離婚怎麼了?春華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本事有本事,上的了廳堂,下的了廚房,今年才30歲,離婚了再找一個好男人簡單的很!就這麼瞞著,瞞來瞞去,糟蹋完了她的青春之後再離婚,像話嗎?!」
王長安默然,婆婆見狀連忙打圓場道:「唉呀,你們倆真是的一對爆竹轉世,一點就炸,別吵了,再吵下去林大偉還沒離婚,你和長安先離了。」
「他們又不是剛結婚的小夫妻,現在謹言都5歲了,哪能說離婚就離婚。」王長安沒了下棋的興趣,站起來穿上羽絨服,說道:「我下樓去等大偉了。」
李梅吵架歸吵架,該關心的還是關心,從臥室里拿了一條圍巾出來,叮囑道:「外面風大雪大的,你早去早回,爸媽今天都在家,別又光顧著和林大偉侃大山,搞到半夜才回來。」
「知道,我走了。」
王長安在樓梯口的避風處等了大約十分鐘,就看到林大偉開著車過來了,上車之後見杜秋和林謹言都在,有些詫異,笑著問道:「你們不會是被春華趕出來的吧?謹言,惹媽媽生氣了?」
「我才不會惹媽媽生氣呢,媽媽今晚在少年宮做彩排,還沒回家,所以我跟爸爸還有舅舅出來玩一會。」
「那你吃晚飯了嗎?」
「當然吃了,舅舅做的晚飯可好吃了,比媽媽做的還好吃,我吃了整整兩大碗,看,小肚子都撐鼓了。」
「喲,吃了這麼多,真乖!杜秋,原來你還會做飯啊,那下次得嘗嘗。」王長安坐在副駕駛位上,扭頭和杜秋寒暄了幾句之後,從衣兜里掏出香菸,邊點邊問道:「大偉,你打電話到香港要幹什麼?」
「不是我要打,是杜秋打,打給梁錦玉,請她幫忙做一筆投資。」
王長安點菸的手抖了一下,半轉過身子,看著杜秋問道:「你也認識梁錦玉?」
「姐夫前幾天帶我見過一面。」
王長安對林大偉的粗神經很是無語,狠狠的抽了一口煙,又問道:「做什麼投資?」
「日經225股指期貨。」
林大偉對金融不感興趣,各種專業術語幾乎一無所知,王長安則不同,他是中國最早的那批股民中的一員,而且自詡為技術派,平時很喜歡研究金融方面的書,股指期貨國內雖然沒有,但海外很多,美國的道瓊工業指數、rb的日經指數、香港的恒生指數等等都有與之相關的期貨產品,所以不少翻譯過來的金融書籍里都有這方面的內容,對此略有了解,聞言興致勃勃的問道:「做多還是做空?」
「rb前陣子發生過大地震,當然是做空了。」
「我記得rb是1月17號發生的地震,距離現在都五六天了,該跌的都跌的差不多了,現在做空還有的賺麼?」
「王哥,地震過後,神戶一片狼藉,交通和水電全都中斷了,具體損失沒法在短時間內統計出來,市場處在觀望狀態,因此剛開始股市波動並不大,但是經過五六天的緩衝之後,各種數據差不多都出來了,所以接下來肯定會有一波大的跌幅。」
「有道理,有道理……你覺著rb這次地震損失會很嚴重?」
「我在大阪和神戶兩地呆了七八年,做了十多份工作,不敢說見多識廣,但對當地的經濟狀況還算了解,根據我的判斷,損失會遠遠超過市場的想像。」
「是麼?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做空確實能大賺一筆。」
阪神大地震被認為是繼1923年的關東大地震之後,第二個改變了rb國運的超級災難,並不是誇張之言,而是事實,要知道在1995年之前,神戶港是世界第一大集裝箱港口,地震破壞了碼頭,等修好之後,本土的東京、中國的浦江以及韓國的釜山已經取代了它的位置,從此一蹶不振,在20年後連排行榜前50名都進不了了。
眾所周知,在全球化時代,海運是一個國家或者地區經濟是否繁榮的晴雨表,神戶的衰落,代表著整個阪神工業區的衰落,阪神工業區本來和東京都市圈並駕齊驅,是rb經濟發展的兩大引擎之一,地震過後,中小企業大量破產,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本來就陷入困境的rb經濟雪上加霜,從此進入了長達二十多年的停滯狀態。
當然了,這種先知先覺的話不能對王長安說,因此杜秋只能拿虛構的經歷來說事,在去辦公室的路上,一連講了好幾個穿越前在網上看到的rb破產企業的故事,王長安聽的很認真,在下車之後,他丟掉菸頭,用腳踩了兩下,有些懊惱的說道:「可惜了!如果早知道你對rb經濟這麼了解,梁錦玉去香港之前,我應該也讓她幫忙搞點投資的。」
之所以說「也」,是因為林大偉剛才主動透露了之前乾的勾當——阪神大地震發生的那天中午,他聽過杜秋的分析之後,把汽配店賬戶上僅剩的5萬塊錢交給了梁錦玉,請其幫忙做點投資。
對林大偉的這種行為,杜秋不僅沒有反感,反而有點傷感,因為他知道親媽是一個很有獨立意識的女人,在兩次婚姻中,除了平時的日常開銷之外,從不插手丈夫的財務,所以親爹這麼做肯定不是藏私房錢,而是實在窘迫的沒辦法了,孤注一擲,把全部家當拿出去賭博……
親爹是個非常愛面子的人,每年春節回老家都要花不少冤枉錢,今年情況特殊,多了個失散十幾年的「小舅子」,認祖歸宗是家族大事,肯定要風風光光的大操大辦,估計除了託付給梁錦玉拿去投機的那5萬塊錢之外,這幾天還找人借了不少錢……
90年代國內很多企業都追求高大全,凡是和主業沾邊的生意都想干,商用汽車集團也不例外,貨車、客車、公交車、麵包車、摩托車、電動車等等,幾乎什麼車都做,但什麼都做的不夠好,王長安是貨車分公司的銷售科長,貨車是集團內部排名僅次於客車的第二大利潤來源,因此辦公條件比較好,不僅大樓外面光鮮亮麗,內部裝修的也很講究,他把杜秋帶到一個面積將近40平米的辦公室里,指著辦公桌上的一台紅色電話,說道:「那個可以打國際長途,大偉你來打吧,我不知道號碼。」
「其實我也不知道,來之前特意打電話問了梁錦玉的父母,他們給了我一個酒店大堂的號碼。」
林大偉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條,撥通了上面的號碼,他以前在南粵搞了兩年多的走私車,懂一點粵語,嘰嘰咕咕的折騰了好一會,才通過大堂轉接找到了梁錦玉,聽到他的聲音之後,梁錦玉很驚喜,帶著些許哭腔說了一句泄露天機的話:「大偉,我好想你。」
因為隔著話筒,聲音並不大,但房間裡很安靜,每個人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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