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1995 第五十章 試探和豪言
當杜秋和陳大為兩人在9點左右抵達量子物理研究所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從附近小山上鍛煉回來的陳大猷，他雖然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卻顯得精神抖擻，很有活力，臉上的肥肉還是很多，但凸起的將軍肚明顯小了一點，顯然春節期間開始減肥了。
這傢伙看來還真有大幹一場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魄力跟我一起挖天坑……
陳大猷剛一打開宿舍的房門，陳大為就迫不及待的鑽進了書房，連門都關上了，打算專心致志的研究修改過的遊戲源代碼，杜秋對此求之不得，一來陳大為還是一個沒有畢業的在校學生，不管是資本還是能力都不足以參與公司的創建，二來他經過記事本生意的磨練，已經對沾親帶故的人際關係非常警惕了，不想再搞出兄弟都是合伙人這種麻煩事。
「杜秋，你先坐一會，我去沖個澡，等會再聊。」
「陳哥請自便，我正好借你的電視看看國際新聞。」
陳大猷洗完澡之後，換了一件四五十歲的老男人才喜歡穿的深色夾克衫，四平八穩的靠坐在單人沙發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問道：「杜秋，你春節想好了規劃沒有？」
「想好了，我要做瀏覽器，技術不是問題，主要是資金，就看陳哥敢不敢投資了。」
杜秋沒說想做或者打算做，而是說了要做，表情很嚴肅，語氣很堅決，陳大猷似乎被嚇到了，連四平八穩的坐姿都保持不住了，站起身來在客廳里一邊踱步一邊抽菸，過了好一會之後，開口說道：「年前你說要搞個以文字和軟體為主導的網站，我以為你要搞網絡數字圖書館或者軟體下載基地之類的東西，為此春節期間特意看了一些建網站的資料，也準備了一些資金，現在你居然跟我說要做瀏覽器，而且還大言不慚的說技術不是問題。」
他用夾著香菸的手指點了點窗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質疑道：「全世界只有網景在做瀏覽器，而他們的技術來自哪裡？來自ncsa！ncsa全稱叫做國家超級電腦應用中心，是美國最頂級的計算機科研機構，而且還坐落在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里，香檳分校的計算機專業排名世界前五，人才多的跟牛毛一樣，你只是一個人而已，怎麼做瀏覽器？」
杜秋並沒有被陳大猷的派頭嚇住，感覺他表面上在非難，實際上在激動，就笑著說道：「陳哥，給你一張白紙，讓你畫個美女，你可能幾個月甚至幾年都畫不出來，但是給你一個模特，讓你畫個美女，你可能幾天就畫好了，網景已經把瀏覽器該有的東西都弄出來了，我們只要照葫蘆畫瓢就行。」
「你打算剽竊網景的產品？那樣的話我可不敢投資，產品還沒出來就會被律師搞破產。」
「阿瑪尼做了一套西裝，范思哲也做了一套西裝，樣式看起來差不多，但風格、材質以及工藝完全不同，他們倆誰剽竊誰了？」杜秋又用了個類比，然後解釋道：「我說的依葫蘆畫瓢，是指參考網景瀏覽器的使用設置和運行模式，其餘的全都自己寫，每一行代碼都是自己的，每一項技術也都是自己的，和抄襲沒有關係。」
「網景有幾十個國際頂尖的程序員，而且有很多華爾街的投資公司支持，一旦上市，市值至少有好幾億美元，我已經四五年沒有好好寫過代碼了，只能算個半吊子的程序員，你就算再厲害，最多也就相當於一個網景的程序員。」陳大猷放低姿態，換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語氣勸道：「我們倆雖說都不是窮光蛋，但絕對拿不出上億美元，事實上別說上億美元了，就是上百萬人民幣，咱們倆也湊不齊，人才不如對方，資金不如對方，就算做出來了一個瀏覽器，也根本沒法和他們競爭的。」
「誰說只有你和我兩個程序員？」杜秋又笑了，說道：「我準備把瀏覽器開源了，然後免費發布到網際網路上去，到時候全世界有幾百萬的程序員幫我們幹活，而且還不用給工資。」
陳大猷把菸頭揉進茶几上的菸灰缸，重新在木把手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說道：「如果業餘寫幾個小程序，開源免費也沒什麼，圖個樂子嘛，但是開軟體公司不一樣，世界上有不賺錢的人，但是沒有不賺錢的公司，因為不賺錢的全都死了！所以公司的天職是盈利，不是搞慈善，租場地、雇員工、買帶寬等等，都要花很多錢，你搞一個又開源又免費的瀏覽器出來，靠什麼賺錢？」
「陳哥，雲城前幾年搞經濟開發區的時候，政府不僅免費搞三通一平，還另外給了很多補貼和稅收優惠，按理說政府也不是慈善機構，這麼做應該虧的不得了，結果呢？現在經濟開發區是雲城最大的經濟亮點；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很多報紙的定價都低於成本，按理說報社也不是慈善機構，這麼做應該虧的不得了，結果呢？一個個都賺的盆滿缽滿。」
杜秋舉了兩個例子之後，端起瓷杯輕輕喝了一口茶，說道：「陳哥，你是第一個看懂我那四篇文章的人，怎麼賺錢心知肚明，不用搞激將法那一套試探我，做瀏覽器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來的決定，不會改變，也不會出岔子，你要是不放心，我過幾天寫個beta版的瀏覽器出來給你看看。」
陳大猷沉默了幾秒鐘之後笑了起來，一反剛才的斥責和懷疑姿態，像上次一樣不緊不慢的拍了幾下手掌，誇讚道：「杜秋，上次你來的時候，我以為你是一個很有想法的計算機高手，現在回頭再看，發現你不僅是一個計算機高手，還是一個老謀深算的商人，你那四篇文章，其實都是為了做瀏覽器而寫的鋪墊吧？」
「陳哥想太多了，只是有感而發，並非蓄意為之。」
陳大猷看穿了杜秋虛偽的假撇清，哈哈大笑了起來，笑過之後說道：「我以前吃過虧，現在膽子小了，不見兔子不撒鷹，你先把瀏覽器寫出來，我看過瀏覽器之後再決定投不投資。」
「行，今天是2月18，我最遲3月18讓陳哥看到瀏覽器的源代碼。」
「夠自信！如果你能一個月之內寫出來一個能用的瀏覽器，哪怕只有網景的一半好，我就敢投資。」
陳大猷對杜秋的技術不放心，杜秋則對陳大猷的資金不放心，兩人都是點到即止，沒有過多討論瀏覽器的事情了，而是聊起了春節期間收到的電子郵件。
「春節期間的電子郵件，主要有三個方面，一些是理論方面的，主要探討開源軟體定義和許可證的問題，還有一些是技術方面的，主要是探討7-zip的算法和代碼的問題，這兩方面的內容我都裝在軟盤裡了，你可以拿回家慢慢看。」
陳大猷給了杜秋兩張軟盤，然後又拿出一張紙片，說道：「還有一些是商業公司的邀約，其中關於工作的我之前在電話里告訴過你了，另外還有兩份比較重要的邀約，都來自奧萊利媒體公司，一份是想要得到你的授權出版那四篇文章，另一份是邀請你去矽谷參加一個開源軟體研討會，這個研討會規格很高，由奧萊利公司的老闆親自主持，埃里克·雷蒙，拉里·奧古斯丁等自由軟體的名人和商業領袖都會出席，你要是有興趣的話，最好快點去辦簽證。」
如果說中國每一個中小學生都逃不開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書籍的話，那麼同樣也可以說中國每一個程序員都逃不開奧萊利媒體公司出版的書籍，比如《深入淺出》系列、《參考手冊》系列、《編程菜譜》系列等等，從入門到精通，從學習到實踐，從理論到人文，幾乎無所不包，杜秋的筆記本電腦里至少存儲了幾十本奧萊利公司出版的書籍，比如那四篇文章中的第二篇，就主要參考了其在1999年發行的《大教堂和集市》，而這本書的作者，正是陳大猷剛才提到的埃里克·雷蒙。
能讓奧萊利主動聯繫請求授權出書，本身就是一種很高的肯定和榮譽，杜秋對此有些小興奮，不過他更看重那個研討會。
陳大猷說這個研討會規格很高，確實很高，如果用《倚天屠龍記》裡的幫派和人物做類比的話，微軟和甲骨文等商業巨頭相當於六大門派，而開源軟體運動相當於明教，其中搞出來了linux的林納斯相當於張無忌，埃里克·雷蒙相當於楊逍，拉里·奧古斯丁等人則相當於五大法王，江湖地位和影響力都很大，這些人齊聚一堂，幾乎相當於光明頂大戰之前明教內部的一次誓師大會，影響深遠，不容錯過。
「這個會在3月底舉行，我現在沒有公司做擔保，個人資產也不多，去美國的簽證恐怕不好搞。」
「公司很好解決，你可以掛靠在大為他爸的研究院裡，蓋幾個公章就行，美國領事館不會來查檔案的，最多打個電話問問。」陳大猷對此早有腹案，笑著說道：「你有七八份美國公司發過來的邀請函，而且全都是知名高科技公司，屬於精英人才，美國人說不定連綠卡都能輕易送給你，更別說商務簽證了。」
「陳哥太誇獎了，我不過是寫了幾篇小文章和一個小程序的業餘碼農，哪裡算什麼精英人才。」
「碼農是什麼意思？」
「程序員一行一行的打字，農民一行一行的耕地，程序員天天修bug，農民天天捉蟲子，代碼如米粒，粒粒皆辛苦，所以程序員就是個寫代碼的農民，簡稱碼農。」
陳大猷哈哈大笑，連連稱讚杜秋這個詞取的好，然後又問道：「你那個un2857的id到底是什麼意思？網上說這是聯合國決議的編號，美國那邊好多人都猜測你是中國政府的代言人或者特工，取這個id有特殊的政治意義。」
「其實沒什麼特殊的政治意義，只是自我誇耀取著玩的。」杜秋以不經意的語氣，說出了一句在很多年後仍舊被國人津津樂道的豪言壯語：「1971年的un2758號決議標誌著中國正式邁入國際政治圈，我的這個un2758，標誌著中國正式進軍國際網際網路。」
「你真有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