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紛雜錯落, 時間又相隔甚遠,殷渺渺捋了好一會兒才排出了個時間表,從早到晚大致如下
1、七個異界之人跨過界門來到了十四洲。筆神閣 bishenge.com
2、萬離遙被魅姬暗殺, 重傷布陣, 奪舍曲之揚,未果。
3、魅姬和某個魔修前往陌洲,同一時間,狂血石、封靈魚出現。
4、柳葉城事件段熙被奪舍,秘密培育迷心花,被發現後竄逃。
5、她失憶回歸, 蓮生遇襲,水姬與魔修甲出現奪走種子。
6、謝家滅門, 魅姬奪得封靈魚, 並獲得狂血丹。
7、中洲風雲會,魅姬假意投靠秦子羽, 挑撥五城,受傷後逃竄, 不知所蹤。
8、天煞魔君上台,挑釁北洲, 墜仙崖一戰時, 迷心花再度出現。
遺憾的是,因為十四洲沒有統一的紀年, 而修士對於時間的感知又很模糊, 閉個關就無法精準地知曉日期, 一般籠統得說三五年、十來年,所以無法標註出上述事件的精準日期,只能簡單排一下順序。
不過,即便只是如此,殷渺渺也可以確定,不管那些人來十四洲的目的是什麼,迷心花、封靈魚、狂血石這三種東西十分關鍵,只要繼續留意它們的蹤跡,應該就能發現新的線索。
「東西都在這裡了?」殷渺渺問。
曲聽靈恨不得賭咒發誓「據我所知,真的就沒別的了。」
殷渺渺挑了挑眉,慢悠悠道「你嘴巴里就沒幾句真話,我實在不敢信。」
「那你想怎麼樣?」
「上次走得太過匆忙,都沒好好瞻仰前輩的洞府。」
送走了狼,又來了虎。曲聽靈銀牙緊咬,從喉嚨里擠出來三個字「跟、我、來。」
殷渺渺微微彎了彎唇自食其言,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喲。
三日後,飄雪城。
飛英給自己續了三杯茶以後,終於忍不住問「姐姐,你每天都盯著這些東西看,看出什麼來了嗎?」
「什麼?」殷渺渺回過神,將視線從面前堆著的陣盤符籙上收回。
「我說,你盯著看了那麼久,除了確定它們和我們這邊的東西不同之外,有別的收穫嗎?」飛英瞪著眼睛問。
殷渺渺道「沒有。」
飛英「……」
兩天多以前,殷渺渺就和慕天光從寒鴉堡里出來了,毫髮無損,還順帶把曲聽靈一塊兒帶了回來。隨後,她就在客棧里閉門不出,一副要幹大事的架勢。
飛英以為她有什麼計劃(比如像過去一樣瘋狂歷練),然而,她只是交給了他一些陣盤,叫他分辨和十四洲的陣法是否有所不同。待他給出肯定的答覆以後,她就天天對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到底在看什麼?再怎麼看都不可能看出花來啊。」他納罕極了。
「我是在想事情。」殷渺渺失笑,擺了擺手,「別問我想出了什麼,我腦子亂著呢。倒是你,突然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飛英想起正事「喬師兄讓我問問你打算怎麼處理曲聽靈?」
「她啊……」之前,殷渺渺擔心放走曲聽靈以後,有什麼事想問不方便,離開時也把她一塊兒帶了回來,現在就關在院子的空房間裡。
飛英「你不會忘了吧?」
「是沒想起來。」殷渺渺笑了笑,反問道,「我是沒什麼地方要用她了,你們覺得呢?」
飛英的神色慎重起來「我就是想說這個,要殺了她嗎?」
「喬平說要殺了她?」
「不不,喬師兄沒說,是我在想這件事。」
殷渺渺意識到這是一個嚴肅的話題,立即集中精神注視著他的眼睛,表明自己認真在聽。
飛英受到了鼓勵,緩緩道「我已經想這個很久了,自從到了柳洲,好幾次我想救別人,結果別人反而要殺我——當時在寒鴉堡里是這樣,後來曲聽靈也是這樣。如果大家都經歷過這種事,那我明白為什麼柳洲的人都喜歡斬草除根了。」
不殺,要承擔未來可能被報復的危險,殺了,一了百了,安枕無憂,孰利孰弊一目了然。
殷渺渺點了點頭,溫言道「這是柳洲的風氣,不代表對或是錯。」
「我認為這是不對的。」飛英認真道。
「為什麼?」
他道「就因為一個人未來有可能做壞事就把他殺掉,那不就等於是說,人要為沒有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嗎?這也太不公平了,以後的事沒有人能夠知道,就現在來說,那個人是無辜的。」
殷渺渺輕輕嘆了口氣。想來這就是飛英來找她而不是別人的原因了,慕天光和喬平都是修士的思維,「以絕後患」四個字足矣,可是,他深受凡間影響,無法接受這樣的殺人理由。
「姐姐,我真的覺得,修士殺人太隨便了,『我覺得她會報復』,所以就殺人,『我覺得他在作惡』,所以就殺人,甚至蕭麗華那樣『我不喜歡』就要殺人……」飛英皺緊眉頭,喃喃道,「皇帝殺人都要個理由,但修士用不到,想殺就殺了,這樣真的對嗎?我總覺得不該以個人的喜惡作為殺不殺人的理由。」
此話一出,殷渺渺心底的嘆息就變作了愕然。她以為飛英只是本性良善,看不慣修士動輒取人性命的做法,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已經思考得這般深入。
他在想「法治」。
「你覺得什麼樣的情況下,才可以殺呢?」她耐心地問。
飛英想了想「他做過很多壞事,可以殺。他要傷害我或是別人,可以殺。但我討厭他,不喜歡他,希望他不存在,或者他只是說謊騙人,出爾反爾,那就不必殺他。」
殷渺渺頷首,又提出了兩個疑問。
「那麼,同一件罪行,所有的人都應該付出同樣的代價嗎?譬如,一個無辜的鍊氣修士被殺,殺他的人是鍊氣,他該死嗎?如果殺他的人是元嬰,那麼這位元嬰真君也該死嗎?」
「除了加害者不同,受害者不同呢?一個人欺騙了自己的師兄弟,和欺騙了自己的師父,都是不該死嗎?」
飛英張口結舌,一時答不上來。鍊氣殺了鍊氣,那麼要兇手伏誅很正常,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元嬰殺了鍊氣也需要付出代價的。而欺騙師尊是大逆不道的罪行,是以下犯上,亦不能和同輩間的謊言相提並論。
「呃,這個……」他滿臉糾結。
殷渺渺莞爾。飛英長於凡間,可是封建君主制的世界,固然有法,然尊卑有別,王子犯法,哪能真的和庶民同罪?她也不為難他,伸手蘸了蘸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法」字。
「凡間有種說法,叫『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意思是說,獎賞和懲罰都應該一視同仁,不該以人的身份尊卑而有區別。而用來判斷是非對錯的東西,既不是某個人的意願,也不是上位者的想法,而是法律。」
到底是在凡間生活過,飛英很快就理解了,不過吐槽道「我不覺得法律有這麼公平。同樣是殺人,庶民殺了要償命,權貴不過是賠點錢,而且這命還得是良民,奴僕死如牛羊,壓根不算是人。」
「這就意味著人還在法之上。」殷渺渺沉吟少時,又笑,「這個法是人間之法,難免有不盡如人意之處,但我認為,有兩個『法』是始終高於人的。」
飛英不曾聽過這樣的說法「哪兩個?」
「一是天地之法。春去秋來,日夜交替,天地間運行的規則始終如此,不會因為人喜歡不喜歡而改變,而人要是違反了天地的規則,就一定會受到懲罰,此所謂……天道。」
凡人所謂的善惡有報是美好的願景,至少對於修士而言,殺個一兩個人遠遠算不上是「惡」,因為個體的價值對於天地來說是很渺小的。但是,修士如果做下什麼影響極大的惡事,那就會受到懲處了。
因此,昔年歸塵子不敢殺卓煜,便是因為卓煜的安危身系凡間運勢,一人崩而萬人死,其反噬的力量,絕非一個鍊氣修士能夠承受。然而,這不意味著普通人的性命就沒有意義,神女祠救活的人皆是平凡的百姓,一個人的命雖如螻蟻,可千萬人相加,便成了善報的功德金光。
所以說,眾所周知的「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不是一句空話,而是蘊含著天地至理。
「那另一種呢?」飛英問。
殷渺渺笑了「是心中之法。你做了善事,心中便會高興,做了惡事,良心就會過意不去,很多事或許能昧天瞞地,卻過不了自己的心,所以,我們就有了心魔。」
飛英尚未結丹,不曾直面心魔,一下就怔住了。
「你迷惑的不是曲聽靈該怎麼處置,而是在這個世界裡要怎麼做人。」殷渺渺微微笑了起來,「修真界和凡間不同,造不出一套人人都能接受的人間之法,而天道高高在上,有許多難以顧及的地方,所以,你心裡的『法』,就是判斷一件事要不要做的標準了。」
「我明白了。」飛英喃喃說著,腦海里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他緊追靈光而去,竟然就這樣入定了。
殷渺渺長長吁了口氣,輕手輕腳地起身離開了房間,留他靜靜頓悟。
飛英這一思考,就是足足五天。
他想到了很多事,很多在許多修士看來根本算不了什麼的「小事」凡人比及修士,真的是螻蟻嗎?殺人可以憑藉喜好而且不必受到任何懲罰嗎?為了長生道途,不擇手段是可以被原諒的嗎?
有人嗤笑過,認為他糾結這些問題真是蠢不可言,也有人耐心回答過,可是答案卻無法讓他認同。
他曾經萬分迷惘,懷疑自己是個異類。
但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世上本沒有什麼絕對的正確或是錯誤,很多人都這麼做,不意味著是對的,他不需要勉強自己按照別人的標準做事。
做人,問心無愧不就好了?
霎時間,茅塞頓開,築基大圓滿的境界圓融完滿,可以準備結丹了。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68s 3.633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