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達瞳孔地震,這裡明明是自家租的地方,怎麼出來的是一個老婆婆!
他管不了老婆婆說什麼,徑直繞過老婆婆就往屋裡沖。
老嫗駭然,伸手想拉住魯達,可她年紀大了哪裡有那個力氣,饒是伸出手也不過只碰到了魯達的袖子。
魯達用力推開門闖進了屋內。
屋內光線昏暗,還是夯實的土質的地面,裡面只有一隻矮桌兩隻矮椅和一張破舊不堪的木床。
床上躺著一名病入膏肓的老頭。
哪裡有他的妻兒!
魯達只覺晴天霹靂,一時間好似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老嫗跟進來,又怕又怒,「我們老夫妻是窮苦人,家徒四壁,什麼都沒有!你放過我們吧!」
老嫗已經將魯達當成了橫行霸道專門搶劫的流氓。
魯達回神,他轉過身盯著老嫗,「大娘,你們是什麼時候住到這裡的,可知道之前住在這裡的人去了哪裡?」
老嫗見魯達神情緊張,微皺了眉頭,「我們是小半個月前搬來的,來這住的時候這間房就空著,不知道這裡之前住過什麼人。」
什麼!
聽了老嫗的話,魯達愈發著急。
他轉身出了破舊的房間,準備去找租這處大院經紀。
匆忙走出院子時不小心撞到一個人,魯達力氣大,將過來人撞的一個趔趄。
他下意識扶住撞到的人,是個四十多的漢子。
四十多的漢子被魯達扶了一把,看到魯達的長相,驚道:「你是不是姓魯?」
魯達眉頭一皺,站直身子點點頭,「這位大哥,剛剛對不住了,在下確實姓魯。」
四十多的漢子精瘦,曬的黑黝黝的,他立刻笑著道:「你怎的這個時候回來了,你娘子帶著你兒子搬到了三柳巷去了,半個月前走的,離開前,你娘子交代我那婆娘若是看到你回來一定要轉告你。」
黝黑精瘦的漢子姓黃,老家在京郊外的村子裡,夫妻倆經營了一個餛飩攤子,在大雜院裡租了一間小屋,掙些銀錢養活一家老小,是大雜院裡有名的實誠人。
魯達「砰砰」亂跳的心臟瞬間被這句話安撫住,他不敢置信的問:「黃大哥,當真?」
「這哪裡有假,你在外有出息能掙銀錢了,你婆娘孩子自然就能過上好日子。你別急,今日我早些收攤,我們夫妻帶你去三柳巷。」
「麻煩黃大哥了。」魯達感激的朝著黃姓漢子行禮。
黃姓漢子朝他招手,讓他先等著,自己先回家收拾,並且叫上自己的婆娘。
魯達怔怔站在大雜院大門旁邊,腦子裡千頭萬緒,猜不到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這兩個月長公主身邊都很忙碌,他們這些親衛根本就沒辦法離開長公主左右。
而且兩個月前,他們例銀被顧家剋扣,半個月後還是玄蒼統領將缺的補發給了他們。所以之前他托人給妻子帶的銀子不多,堪堪夠妻子付大雜院的租子和吃藥用。
黃姓漢子動作很快,一刻鐘就收拾好了。
夫妻倆領著魯達去三柳巷。
三柳巷離這處大雜院不近,三人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
這裡雖然是西城,但大多都是一棟棟民居,條件顯然比大雜院附近要好上許多,三人甚至還路過一處學堂,學堂里傳出孩子整齊的讀書聲。
黃姓漢子夫妻滿臉高興,魯達眉頭卻越皺越緊。
他知道,妻子根本沒有銀錢住在這附近。
三人很快到了一處院門前,黃嫂子熟稔的伸手敲響院門,不一會兒,一個魯達熟悉無比的聲音在院裡清脆應了一聲,「來了!」
院門打開,魯達妻子帶笑的臉龐出現在院內
一個半時辰後,魯達抱著兒子,夫妻倆親自將黃大哥黃大嫂送出院子,魯達妻子又讓黃大嫂帶了些粗糧給大雜院裡原本住他們房間的老夫妻,權當魯達魯莽的賠罪。
送走黃大哥夫妻,夫妻倆才能回屋裡說體己話,方才魯達妻子留黃大哥夫妻吃晚飯,許多事情魯達不好問,直到現在才有機會。
「五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帶著兒子搬到了這裡!」魯達著急的詢問。
旁邊三歲的兒子已經睡著,比魯達上一次見到的時候胖了不少,他忍不住摸了摸兒子光滑軟嫩的臉頰。
孩子投生他們家,怕是只過過這半月的好日子,以前兒子臉上哪裡有一點肉。
魯達妻子笑了笑,不說話,起身去旁邊的櫥櫃裡取了個包裹過來。
她將包裹解開放在夫君面前,「是長公主殿下身邊的人送來的,這院子也是長公主府身邊的人給咱們賃下的。」
攤開的包裹里放著五兩散碎的銀子和銅板,旁邊是一匹百姓家常用來做衣裳的棉布布料,另還有好些配伍好的藥包。
「這些也是長公主殿下身邊的人送來的?」
五娘笑著點頭,與魯達說起了半個月前的事。
半個月前,大雜院經紀突然要提前半個月收租子,若是不交就要被趕出大雜院。
可她的銀錢已經買藥花用光了,剩下來一點她還要養活孩子,哪裡還能擠出租子的錢。
她求經紀延遲半個月,只要再過半個月,魯達會托人給他們母子送銀錢來。
可經紀根本等不了,直言住不起就讓他們母子滾出大雜院。
為了賺銀錢,五娘把孩子托給黃大嫂在餛飩攤邊照顧,她拖著病體找了個食肆刷碗,可她身子根本就經不住勞累,不過去了三日,早上就起不來床了。
這下不但沒掙到一文錢,還因為看大夫將剩下的銀錢搭了進去。
她沒錢買吃的,只能靠黃大哥夫妻攤子上賣剩的餛飩果腹。
沒兩天,她們母子就被趕了出來。
她沒辦法,只能拖著病體和兒子找到了顧府,想找夫君魯達。
卻沒想到,還沒靠近顧府大門就被惡奴喝罵趕走。
母子兩走投無路時,一位姑娘找到了他們。
姑娘說她是長公主身邊的侍女。
而後這位姑娘給五娘母子租了院子,又給了五娘母子一個包裹。
聽到這裡,魯達連忙問妻子,「五娘,你可記得這位姑娘模樣?」
五娘點頭,「救命恩人,我如何會不記得。」
接著五娘描述了姑娘的長相:模樣周正,做事利索,微黑,眼角下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隨著五娘的話,瑞苗的樣貌浮現在魯達腦海里。
魯達是秦殊凰身邊的親衛隊長,秦殊凰身邊的大侍女和二等侍女他都見過,瑞苗是最近才在秦殊凰身邊當差的,聽說是從莊子上調過來的,原來管著公主的皇莊,皮膚比其他三個大侍女黑,右邊臉頰上有顆淚痣。
「是長公主身邊的大侍女瑞苗姑娘。」
五娘聽了眼睛一亮,「真的?我還當是旁人,這心裡一直忐忑著呢!」
魯達心裡頓時酸澀內疚,今日之前,他還一直埋怨長公主殿下,現在聽了妻子的話,若不是長公主,他怕是今日都見不到妻兒了。
五娘感慨道:「你我夫妻到這繁華京城中也闖蕩了十來年了,當初你在皇上身邊當親衛時咱們都沒有這等日子過,殿下雖為女流,卻體恤下屬,我們當知恩感恩。」
魯達因為妻子的話心緒複雜。
妻子突然又笑道:「達哥,你瞧我今日有什麼不同?」
粗獷的漢子最怕婆娘問這句話,一不小心可就是送命題,魯達也不例外,他僵著嘴角將妻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後不敢肯定的道:「變變胖了?」
頓時換來妻子一個大大的白眼,「會不會說話!是我一整日都沒咳嗽了!」
這可是自她患病以來從未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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