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慕晴被灰頭土臉地趕了出來。
結果當然也是,沒談成。
律師倒是一臉「我早知道是這個結果」的表情,安慰她:「這種事,也不是一回兩回就能談得下來的,慢慢來吧。」
許慕晴苦笑。
她倒是想慢慢來,問題是,「典石成金」哪兒願意給她多少時間?或者說是,秦力那個人有沒有那個耐心,肯給她時間,讓她和他慢慢磨。
她身體極度不舒服,也無心和律師多說,謝過他之後便回家去了。
只要看她的臉色,許家人就知道她和人談判的結果。
她也沒跟他們多說,進屋後就回房倒下了,睡得人事不省。
再醒來後天色早就暗下來了,屋裡只有一盞昏黃的小夜燈,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她的哥哥許慕明。
他坐在她床邊的小凳子上,見她醒來,連忙問:「餓了嗎?」
許慕晴搖搖頭。
許慕明便也不勸,又沉默了一會才說:「是我拖累你們了。」
這也算是田婷婷走後他難得說的一句正常人該說的話,再看他現在,衣服換了,頭髮也洗了,雖算不上是梳得油光水滑,但也至少看著乾淨清爽了,不再是先前那副落拓頹廢的模樣。
她只當是自己先前說的那番話終於有了效,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連帶著精神也好了些,溫言說:「說什麼拖累不拖累的話,哥哥你要是能振作起來,就是我們再辛苦一點又算得了什麼?」
許慕明點頭:「是啊。」又說,「你一向比我要能幹,我很高興能有你這樣一個妹妹。」
這話足夠溫情,讓這些日子嘗遍世俗冷暖的許慕晴不禁鼻酸,眼淚都差點落了下來。
再怎麼故作強悍,她依然是個女人,女人該有柔軟和易感,她一樣不缺。
「雖然我也惱過你,可我還得說,我也很高興有你做我的哥哥,先前我說的那些不好聽的話你不要放到心裡去,我也只是想你能……」
「我知道。」許慕明很溫和地打斷她,「是我沒用,是我……」他微微哽咽了一下,偏過頭去等情緒平復過後才又轉回來,「不過你放心,以後不會了。我知道你怕我和那些人拼命,才先把你自己的半條命捨出去,是我害了你。不過先前是我想岔了,以後再不會那樣了,這房子他們要收走就收走吧,明天我就去另外找房子,咱們先租著住下來。還有可可,也該從姑姑那兒接回來了,雖然她娘很可惡,但她總還是我們許家的孩子。只是我不會帶,這孩子,以後總是要多麻煩你操心了。」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話,還是這麼掏心掏肺的,倒真是讓許慕晴有些刮目相看了。要曉得,和她不同,許慕明是個性格很內斂的人,也十分不會表達自己情緒,他高興了笑一笑,恨極了也只是捏著拳頭,怒吼幾聲罷了。
顯見得,他是真的想通了。
許慕晴便高興了些,認真說:「我會幫忙的。」
許慕明就笑了笑,看著她的目光里滿是憐惜:「還有蕭方舟那兒,你想離婚就離吧,過得不開心,強扭著也不好。」
許慕晴驚訝地抬頭看著他,眉頭微微皺起。
許是看出她的惱怒,許慕明解釋:「不是他和我說的,是姑姑。姑姑也是好心,想我知道你的難處,能夠振作起來。她還想我勸一勸你,不過我不想勸,從田婷婷那我也算是看出來了,人家心不在了,勉強留著人,沒用。說不定到最後還害了自己,也害了自己家裡人呢。」
說到這裡,他像是再也忍不住,雙手埋地膝蓋上,哭了起來:「只是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呢?我對她不好嗎?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呢?她怎麼就敢這麼對我?」
到底還是想不通,還是很難過。
許慕晴嘆息著伸出去手去,在她哥哥上肩上輕輕拍了拍,她也沒有多勸,就任他哭吧,哭出來了,哭過了,或許也就可以慢慢放開了。
之後她又是什麼時候睡去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唯一的印象就是,兄妹兩個說了很多話,也一起流了很多很多淚。
自打知道蕭方舟出軌後沒有流過的眼淚,都在那一晚上流盡了。
第二日許慕明果然說到做到,早早起來給家裡人做了早餐,就出去找房子去了。末了帶了很多租房信息回家,到這個時候,許父許母都有些認命了——再不認命又能怎樣?為了房子,兒子一撅不振,女兒都快差點把命都賠上了。
和錢財比起,人命總是要更加珍貴的。
他們很沉默地幫著收拾起家裡的東西,許慕晴則和許慕明一起敲定了要租的房子。
到通知的最後一日,「典石成金」果然派了律師過來,當然,和律師一起的,還有他們的當鋪經理。
那個經理避了許慕晴好些日子,這次再出現倒仍舊大大方方的,還恭喜她:「許小姐果然有魄力,秦先生說他答應你的要求了,這房子拍賣後的差價,他會補償給你們。」
許家眾人聽了都覺喜出望外。
在經歷了房、車可能一無所有的驚慌絕望之後,再得這樣的結果,他們的確是已經很滿足了。
而且這套房子的價值並不低,房型好,地段也佳,雖說當初買的時候是全城最貴的,但和這幾年房價漲速相比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因此這也絕對是許慕明此生最好的投資。
所以哪怕只能賣到一百萬,除去當鋪的費用,他們還可以拿到幾十萬。
幾十萬,不算多,但也並不少,好歹當初買房的成本能回來大部分,除去此前欠的外債,多少剩下一些也可以成為許慕明目前傍身的基礎,東山再起的資本。
許慕晴沒有專門去感謝秦力,只是買了些東西去了紅姐那兒,托她轉達了自己的感謝之意。
紅姐笑著答應了。
他們一家很快就定下了搬家的日子,這個地方的裝修,一水一電甚至一片磚都是許慕明親手裝上去的。裝的時候,他心裡滿滿都是幸福,那時候想著,能在城裡擁有這樣一套房子,哪怕以後辛苦些,都是值得的。
所以他裝得很用心,還為此專門請了設計師幫忙規劃,就是想著不能由他自己整得太落後了,以後孩子們會不喜歡。
哪怕是之後住進來,他也是小心翼翼地愛護著,維護著。
卻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只住了這麼幾年,就不得不離開,而他一心一意維護的,愛護的,卻是別人棄如敝履的。
他沒有回頭多看一眼,倒是許父許母,走的時候還在不停地抹眼淚。
有時候,接受現實是一回事,但傷心難過,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新的住處安定下來後,許慕明開始上工,又恢復了以前早出晚歸的生活,小許可也被從姑奶奶家接了回來,轉了新的幼兒園,驚恐的情緒也似乎慢慢地被時間撫平了。
許父許母沒有再回老家,他們留在這邊幫忙照管兒子家裡,帶小孫女。
然後許慕晴也到了必須解決自己事情的時候了。當然,許慕明新租的地方也有她的房間,只不過是許父許母覺得,她有自己的家,早就該回自己家裡去了。
自那天從醫院離開後,蕭方舟就沒有再過來過,雖然他給他們打了電話,說是最近要忙個單子沒空,但再忙再忙,一個城裡住著,他又有車,便是半夜裡過來也是可以的。
再說了,許慕晴身體都還沒好呢,他居然都不擔心嗎?
便是再遲鈍他們也能感覺得出女兒和女婿之間的變化,因此兒子這邊的事稍一有了結果,就催著她快些回去。
「不要仗著蕭方舟人好,你就隨便亂來,越是他人好,你就越要珍惜。」許母還這麼說她。
許慕晴聽了只是苦笑,蕭方舟人好,由此可見,他是騙了不少人。
張張嘴,想要說出自己準備離婚的事,卻在瞧見父母疲倦蒼老又憂心忡忡的面孔後,忍不住把這些話都咽下去了。
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她到底還是回了那個家。
她到家時時間還早,家裡就保姆帶著孩子在。
這好一陣子沒見面,雋東並沒有忘記她,看見她,便搖搖晃晃地撲上來,抱著她的大腿很興奮地纏著她要抱。
楊阿姨也是鬆了一口氣,笑著說:「你終於回來了。」又問,「你娘家的事都處理好了麼?」
許慕晴點點頭,看她的樣子有些異樣,便一邊和孩子親近一邊問:「怎麼了,是有什麼事情麼?」
「是啊。」楊阿姨的笑容有些無奈,「你再不回來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呢,和你老公說了好幾次要走,他都不許。」
許慕晴這下是真的驚到了,楊阿姨在她們做事近兩年,算得上是主賓相得,很是融洽,怎麼會說離開就要離開?
「是有事麼?」她正色問。
楊阿姨嘆氣:「還不是你家那個厲害婆婆,我實在是跟她相處不來。你老公說她不會在這裡久住,過些日子就回去了,可我真是一天也不想和她住一個屋子底下了。雖然現在講這個話可能不太合適,你畢竟娘家那邊還一堆事呢,但是慕晴啊,我是真的真的待不下去了,要不你就跟你老公說,我先回老家待一陣子,等你婆婆走了,我再過來?」
許慕晴:……
這就是明晃晃地要避開蕭母了,也不知道這老太太這陣子做了什麼奇葩事,令得楊阿姨這麼好脾氣的人都受不了她。
楊阿姨說:「也不是大事,就是吧,她老覺得我待在這家裡占你們好大便宜一樣,還疑神疑鬼的,怕我偷了你們家一根針一根線……孩子生出來我也幫忙帶這麼久了,我做事怎麼樣,你們兩口子也是有數的,結果她天天當著我的面給孩子脫光光了檢查,說不曉得會不會在孩子身上發現什麼針頭啊瘀傷啊之類的。這些也就算了,她管得嚴些也不算出格,可前兩天我帶雋東在小區裡面玩,他這年紀特別愛跑愛走,我一個沒看好就讓他額頭不小心給磕到了……這裡,就是這裡,這不你家老婆婆回來後,跟我鬧了好大一場呢。要不是你男人留得誠,那老太婆帶孩子也不是個靠譜的,跟你說,早兩日我就走了的。」
許慕晴的手指輕輕在雋東眉峰處划過,那裡的確有一道傷口,傷口不大,都已經結疤了。小孩子活潑愛跑,難免磕到哪裡,只要是真的盡到看護之責,她並不在意這點事。
但她能想像得出蕭母對著楊阿姨雞蛋裡頭挑骨頭的橫樣兒,對那位極品老太太她不好評價,便只能勸楊阿姨:「都一個地方住那麼久了,她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麼?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和她一般計較。」
勸了她一番,又帶著去街上買了些東西,為示感謝她這陣子的辛苦,還特意送了她一套衣服,這才總算是將楊阿姨的氣惱填平了些。
卻不想在小區門口,他們遇到了蕭母。
蕭母不是一個人,她身邊還有另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一起,兩人估計也是才逛了街回來,兩手滿滿都是戰利品。
楊阿姨很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姑娘怎麼又來了啊?」
許慕晴目光追隨著那兩隻,聞言淡聲問:「她……經常來?」
「可不。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你們家那老太婆說是什麼親戚,可是你們家有這號親戚嗎,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啊?還天天都來,天天陪你婆婆出門買東西,逛這逛那,都不用上班的麼?」
許慕晴聞言忍不住輕笑,呵,這是已經等不及了嗎?她都還沒下台呢,他們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把新人引進來?
...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2s 3.537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