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山回想起前世的事,總有一些淡淡的不適感。
佟童就像是一段被塵封多年的記憶。
沒有那麼強烈,沒有那麼濃郁,但卻在再聽聞時會有種淡淡的遺憾。
他只知道大概的,佟童的父母其實早就離異,母親遠走,父親維持著表面的體面,實際上以酒度日。
佟童一個小女孩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個人照顧奶奶和弟弟。
不過想來那一切應該還沒發生,否則她也不會來龍江實驗讀書吧?
但許青山卻又完全不知道佟家的事是什麼時候爆發的。
他想去回想自己對佟童後來人生的了解,卻發現在腦海中難覓其蹤。
終是未曾問候。
如今回想,許青山又添了一份愧疚。
不過,前世欠下的債太多,對不起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八年監獄生涯,改變了他太多。
既然有了機會,總要慢慢還的。
或許是因為每天學習任務繁重,又有保持充足的運動量,許青山自重生以來的每一天都睡得挺香的。
但這晚他睡得並不是很舒服。
周日,上午十點。
許青山空著手從家裡出來,到樓下便利店裡。
「哦?帥哥,又來了?」
便利店老闆正在看電視,見到許青山打了聲招呼。
「好幾天沒見你來買了,少抽點好。」
老闆嘴裡一邊說著,一邊蹺著腳在那看湘南衛視的《還珠格格》,火了好幾年了還在火,周日早上是不知道第幾輪的重播。
「嘿,沒癮,偶爾抽。」
許青山笑了笑。
為了獎勵他半月考的驚人表現,林月華讓外婆給了許青山一百塊,當做這周的零花錢,算作是物質獎勵了。
「7塊。」
老闆手裡已經從櫃檯里摸出了一包藍狼,放在了櫃檯上。
「今天不拿藍狼了。」
許青山手指在櫃檯上律動,發出了規律的敲擊聲。
「不拿藍狼?那拿包軟中?」
老闆收回視線,笑著打量了許青山一眼。
「拿包蔚藍星空吧。」
許青山在柜子里看了一會,從兜里掏出了一百塊來。
老闆完全不看爾康的大鼻孔了,他詫異地看著許青山,站到櫃檯前來。
「這一包可得42,你要想試試芙蓉王,我推薦你買包硬藍試試就好,那個32,性價比高。」
老闆建議道。
「我想收集藍星的軟盒和過濾嘴。」
「行,42。」
老闆把一包接近墨藍色的軟盒放到了櫃檯上,收下許青山的百元大鈔,從櫃檯下面摸出來一個小紫外線燈,對著鈔票仔細地照了照。
「找你58......再送你一瓶玻璃瓶的可樂吧。」
老闆想了想,從冰箱裡拿了一瓶磨砂玻璃瓶的可樂,幫許青山開了蓋。
「謝了。」
許青山收好錢,拎著可樂玻璃瓶,朝便利店老闆舉了舉手裡的可樂,走出門去。
「晚上回來,那瓶子記得拿給我啊。」
老闆在他身後喊了聲,又坐回躺椅上看爾康的鼻孔。
許青山朝著學校走著。
手裡盤著芙蓉王蔚藍星空的盒子,一邊思考。
煙盒做工不錯,厚實挺括,紋路細密,像高定布料。
許青山拆了包裝,扒拉了一根出來,他捏舉著煙,借著陽光看著煙尾的中空過濾嘴。
那是一個頭像的輪廓。
有人說那是烏里揚諾夫同志,也有人說那是圖書管理員。
就是不知道設計這菸嘴造型的人當初究竟是怎麼想的。
把偉人含在嘴裡?
真是種黑色幽默。
把這包價值他一半身家的寶貝收好,他還打算拿著這包煙稍微撐點門面。
他沒法和那幫老登比誰抽更好,只能靠品味和格調。
在設計上別具心裁的藍星芙正好合適。
更何況,這也算是許青山前世的遺憾之一。
出獄前,他是見過藍星芙的,聽過這煙的口碑和傳說,其實他也很嚮往,但那時候的他總覺得自己有更好的選擇,和天下、玉溪、黃鶴樓......
可等到他出獄的時候,在便利店裡拿著林月華給的錢想買。
老闆卻告知他。
芙蓉王其他的都很齊全,但唯獨沒有藍星芙。
因為,藍星已經停產了。
人生難免會有遺憾。
人是這樣。
煙也是這樣。
一縷青煙白日升。
許青山站在十字路口看著驕陽下的紅綠燈。
真是令人熟悉的搭配。
許青山深深地吸了一口。
第一口,有些辣喉。
第二口,濃郁醇厚的菸草味道瀰漫口腔,長呼出來,煙氣成團。
空靈醇厚,煙勁充沛,乾淨爽朗,
許青山只抽兩口,便停了片刻,回味起來是微微的甘甜酸澀,餘味悠長。
雖然總有人說它只好看在外表,口感中庸。
但許青山再次細品,卻覺得它飄逸充盈的口感絕佳。
不過。
其實有誰規定了買煙的時候只能選一種買一包麼?
不見得的。
這一次,許青山全部都要。
片刻後,一根見底。
許青山覺得口腔乾燥,舌側有微澀的顆粒感。
他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可樂玻璃瓶,咧嘴一笑。
「老夥計就是老夥計。」
驕陽下。
少年往嘴裡灌著可樂,從兜里拿出了手機,撥通了電話。
「餵?媽。」
「嗯,沒事,我正要去學校呢。今天我約了葉新城去教室里自習,然後跑跑步、打打球。」
「錢?錢夠用,我是想請你幫個忙。」
「嗯,幫我問一下佟童姑姑,佟童的電話多少。還有,媽,你幫我打聽打聽佟童家是不是有什麼事吧。」
「沒。」
「怎麼可能?我都高三了怎麼可能會想著談戀愛呢?不是,禍害佟童?我是那種人嗎?媽你這樣我可要告你誹謗啊。」
「唉,都是老鄉,小時候又玩得那麼好,她叫我一聲哥哥,我也總得做點當哥哥的該做的事嘛。」
「嗯,好,下次月考我爭取上600分,放心吧!掛了啊!」
掛斷了電話。
少年的步伐要比方才走到十字路口前輕快得多。
似乎在這逐漸攀升的烈烈驕陽下,有什麼腐朽、老舊的靈魂帶著沉重的趿拉腳步被蒸發。
取而代之的。
是一道年輕的,充滿活力的靈魂。
幾時過後。
龍江實驗中學高三藝術樓外的小廣場上。
葉新城充滿怨念的聲音迴蕩著。
「臥槽!許青山你還能不能當個人了?」
「讀書讀書你進步那麼快,現在我唯一能夠得瑟的羽毛球你都要開始虐我了是吧?」
「今天伱怎麼這麼有勁?又快又刁鑽的,我要受不了了!」
「不行,你必須讓我3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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