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豐先看了周平一眼,欲言又止,又看向袁紹。
袁紹疑惑問道:「田別駕,為何不可?」
田豐猶豫片刻,直了直身體,朗聲答道:「劉玄德與曹操一樣,皆是心有雄志之人,又有諸多猛將智士相佐,若讓關羽出任豫州刺史,其又攻取揚州。如此一來,劉玄德便占有徐豫揚三州之地,可得精兵二十萬。曹操必會為其所滅,劉玄德若再得兗州,將軍,冀州還能保嗎?」
本來田豐還顧忌有周平在場,但他現在顧不得那麼多,直接將原因當眾說出。
此言一出,最先受驚的是周平。
袁紹和其他人可能還沒想到這麼遠,可是田豐這麼一說,其他人肯定能明白過來。
這個要求看來是不可能實現了。
果然,袁紹面色凝重,正在沉思。
逢紀卻已說話:「田別駕所言極是,將軍,萬萬不可由關羽出任豫州刺史。」
「豫州刺史由陳漢瑜出任本就很好,當前沒有必要換人。」治中審配也說道。
「將軍,此事還是等曹操使者荀公達到了再議吧。」沮授緊接提議道。
袁紹回過神來,說道:「文安,此事就等公達來了再說,你且先回驛舍歇息。」
周平本想先來跟袁紹透個底,卻未料到會是這個局面。
不過站在袁紹的角度來想,確實是這麼個理,袁紹想不到的事,手下還有那麼多謀士替他想呢!
田豐又是個敢於直言的人,這件事情也不能去勸逢紀和許攸支持,他們也要替袁紹考慮利益。
他們依附的人是袁紹,袁紹的利益就是他們的利益。
關羽出任豫州刺史這個事情看來是不行了,只能緊咬著讓曹操罷兵這一條,看看能不能爭取來一些利益。
周平無奈,拜別袁紹,出了州府回到驛舍,派人快馬回去向劉備稟報。
而在周平離開後,袁紹等人還在議論。
「陳漢瑜已任豫州刺史兩年多,是該遷為卿位了,只是,豫州刺史之位若缺,誰人可以勝任?」
袁紹想到天子來鄴,自己也要安撫好各州的世家。
徐州以陳氏最盛,陳珪又先任沛相,後任豫州刺史,現在也該更進一步,遷任九卿之職了,這也算是他對徐州陳氏和世家示好。
他巡視著廳中眾人,卻發現自己這些心腹幕僚之中,沒有一個人可以出任豫州刺史之職。
沮授、田豐和審配是冀州人,而袁紹是豫州人,出任了冀州牧,根據三互法,冀州人不能出任豫州刺史。
荀諶、辛評,還有領兵圍困許都的郭圖和淳于瓊都是豫州穎川人,本州人就更不可能出任刺史了。
逢紀和許攸是荊州南陽人,而豫州的曹操出任兗州牧,兗州的劉表又出任荊州牧,根據三互法,荊州人也不能出任豫州刺史之職。
同樣的,兗州人也不能出任豫州刺史,袁紹的外甥高幹也不行。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陳漢瑜之子陳元龍如何?」辛評突然說道。
但他立刻遭到了眾人鄙視的目光。
「那還不如仍由陳漢瑜擔任。」審配譏諷道。
袁紹搖了搖頭,誰不知陳登比陳珪更聽劉備的話,讓他出任幾乎和關羽出任一樣。
田豐似乎想到了合適的人選,眼睛一亮,說道:「將軍,我薦一人,必可勝任。」
「何人?」袁紹急問。
「陳相駱俊,駱孝遠,他是揚州會稽人,典陳郡已近十年,甚有威惠,惜愛百姓,當可勝任。」田豐答道。
袁術先是在盱眙敗給劉備,後來又被劉備趕到廬江,因此陳王劉寵和陳相駱俊都沒有被他殺害。
駱俊是靈帝在的時候出任陳相,到現在已近十年,任職甚久,對待百姓極好,黃巾亂起時他出倉散谷,救濟貧民,人有產子則厚致米肉。
他被袁術殺害之後,郡中吏人哀號如喪父母,可見他很得陳國民心。
這樣的人出任豫州刺史,肯定不會有人反對。
況且他不是劉備的人,也不是曹操的人,袁紹以天子詔令讓他出任,則他必會聽天子,也就是聽袁紹之令。
在袁紹找不到自己人出任豫州刺史的時候,駱俊是最好的人選。
袁紹笑道:「哈哈哈……元皓若是不提,我卻是未能想到,駱孝遠確實堪任,不過此事還須等天子到了鄴城再說。」
沮授和逢紀等人都贊同田豐所提,覺得目前來說,駱俊出任豫州刺史最好。
荀攸很快也到了鄴城,歇息一夜之後,次日來到袁紹府中拜見。
沮授和田豐審配等人都在,周平也來了。
「許縣城小宮窄,鄴城道寬城闊,因此,曹公願遷天子至鄴,其子曹昂已舉孝廉,可隨天子入鄴為郎,曹公亦願辭去司空之職。只不過,曹公希望,可由夏侯惇出任河南尹,夏侯淵出任穎川太守,曹仁出任汝南太守……」
「不可!」
荀攸還沒說完,就聽到田豐暴喝一聲,把袁紹等人都嚇了一跳。
田豐氣得站起,怒道:「兵圍城下,曹操豈能有諸多要求,更勿妄想占任河南尹與汝南太守之職。天子受其囚禁挾制,袁將軍起忠義之師前往解救,不斬曹操已是寬赦,曹操竟然還想奪任諸郡,如此看來,他圖謀爭奪天下之心未死。將軍,不如依了劉玄德所請,散罷曹操兵馬,將他遣歸譙縣,弄田養老。」
「正該如此。」周平聞言大喜,趁勢接道,「曹操如今尚有四五萬兵馬,又想再占河南汝南等郡,看來他是真的想要與幽州公孫瓚勾結,等待機會,南北夾擊,攻奪冀州,以報今日之仇,再次挾制天子,禍亂天下,廢漢自立。」
荀攸有些懵,只不過是提了要兗州之外的三個郡,不同意可以不給,萬事好商量嘛,好端端的為何又說要讓曹操散罷兵馬,歸家養老了。
這還怎麼談下去嘛。
「確實該讓曹操散罷兵馬。」審配跟著說道。
袁紹心裡有些矛盾,既覺得周平所說有理,曹操兵馬太多,對冀州始終是個威脅。可要讓曹操盡罷兵馬,卻又不太可能,以他對曹操的了解,根本就不可能答應。
「公達,孟德是否可以散罷兵馬?但他仍可任兗州牧之職。」袁紹輕聲問道。
荀攸記著曹操說過的底線,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答應的事。
「曹公已願將天子遷至鄴城,又願讓其長子入鄴為質,將軍與曹公亦為舊友,難道還信不過曹公嗎?況且,曹公之兵若是散罷,南方和徐州之兵若是襲攻冀州,又有何人來擋?曹公既忠於朝廷,又願聽將軍之令,自然會護佑冀州與天子之安,還可助朝廷剿滅賊寇。將軍,你覺得曹公之兵可罷嗎?」
荀攸的話讓眾人一時為難。
曹操的兗州牧之職不能免,如果留著他的兵馬,則會威脅到冀州和天子,如果不留,則又需要兗州來護衛冀州和天子。
畢竟需要防曹操,同樣需要防劉備和袁術。
而且北面還有一個公孫瓚呢。
「鎮東將軍忠心朝廷,自可剿滅南方之寇,衛護冀州與天子,況且,袁將軍也可遣兵入衛兗州,曹操不可留兵。」周平又說道。
荀攸對袁紹拱手道:「袁將軍,曹公遣攸來,非是求降,而是議和,曹公所提條件攸已告知。實不相瞞,諸位若是堅持讓曹公散罷兵馬,則今日無法再議。如今雖有三州數萬兵馬圍城,然而許都城中有三四萬精兵守城,又有吏民同心,糧草豐足。且天子在城,你們不敢強攻,強攻則為反逆。」
「倘若此時袁公路領兵北上,公孫伯圭舉兵南下,你們覺得能破許都嗎?到時徐州和冀州之兵俱退守本州,荊州與南陽之兵又無心與戰,必會退走,許都安在,曹公安然。因此,曹公非是懼而求降,只是不欲天下兵馬相爭,又知將軍之忠,才願將天子遷都鄴城。將軍若是不想商議,攸便就此回去,向曹公復命。」
荀攸說著作勢要起身。
袁紹急忙喊住:「公達且慢,此事可以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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