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聖僧們亦知,若是他們仍舊無動於衷,那麼佛門中下層肯定會拋開他們,自發組織大規模僧兵與朝廷抗衡。
為防事件一發不可收拾,聖僧們唯有妥協求安穩,多半會像以往一樣,派出靜齋仙子聯絡各方英雄豪傑,以未免萬民慘遭「魔頭」、「暴君」苛政的大義,相機剷除宇文邕。
一旦兩方爭鬥徹底爆發,無論誰勝誰負,已然開始全力融入北周朝野實權結構的陰癸派都穩坐釣魚台!
馬蹄輕快,石之軒心念急轉中不知時間飛逝,恍惚間就到了獨孤府,一眾與他交好的文武大臣及裴氏近親早已濟濟一堂,熱鬧非凡。
若是以往,這等權貴宴會只會圍繞著寥寥幾個朝堂紅人溜須拍馬,不過今日被眾人圍在最中心處的主角,卻是一個胖乎乎、肉墩墩的小傢伙。
當然,若是不看實權,今日滿月禮就因石之軒在伐齊之戰的功勳而被宇文邕冊封為侯爵的小傢伙,顯然在身份尊貴上還高過在場的大部分文臣武將,完全沒有一絲私生子慣有的悲慘起始的兆頭。
在眾人的恭喜聲中,石之軒從奶**媽手中接過自己這一世的第一個兒子,不論怎麼看,小傢伙那黑珍珠似的眼睛都流轉著難以言喻的純和靈性。
「嘖嘖……貌似我這一世肉身的遺傳基因可比上一世強出不止一籌,第一個血裔便是根骨絕佳的靈童。
為了不過度破壞世界的物種平衡,看來我這一世只能優**生**優**育了,計**劃**生**育好啊……」
不怪石之軒自戀,而是小傢伙不僅眉眼長得與『裴矩』小時候有七八分相似,根骨資質也差不多。若無意外,小傢伙長大後,無論外貌氣質還是武功才情,都會完美繼承『裴矩』的血統遺傳。
其實那也是石之軒這具身體本該有的成長結果,堪稱此方世界最為頂尖的鐘靈毓秀之資!
然而石之軒上一世的心靈修為著實非同一般,轉生此世之初就具有心靈干涉物質的能力,藉此潛移默化地影響身體的發**育成長,使之偏移了原本的遺傳軌跡,最終無論外貌還是資質都更勝一籌,愈發接近人類最完美的狀態。
只不過,這種超乎想像的完美終究是身體與心靈共同作用的結果,而非純粹的基因本質進化,因此無法通過血統基因的物質遺傳賦予下一代。
「可惜我的金丹大道本質上仍是以修煉元神為主,趨向於生命在精神上的進化,即使我同樣注重肉**身的錘鍊,堪堪修成『不壞金身』,卻也無法像純粹修煉肉**身之人那般徹底打破肉**身極限,完成生命在物質上的進化,從而可以將更強大更完美的體質血統遺傳給下一代……」
石之軒心分二用,暗地裡對比著兩條修行之路的長短優劣,思忖著是否有可能魚與熊掌兼得,明面上則抱著小傢伙熱情地招呼賓客,令在座所有人都感到如沐春風,就算精神敏銳的宗師級高手,也絲毫察覺不到他的心不在焉。
後花園。
「鏘鏘……」
劍吟陣陣,懾人心魄,寒光透徹,劍氣縱橫,其中一道曼妙身影若隱若現,步法精奇。
「呼哧……」
修長細影甩過長空,靈蛇般向著那片劍光盤旋纏繞而去,衣袂拂風聲緊隨其後,卻是一個紅裙美婦橫空而降,颯然揮鞭。
「蓬蓬蓬……」
一觸之後,劍光、鞭影卷作一團,兩女各自縱橫挪移,以快打快,勁氣交擊聲連成一片,無使斷絕。
好半響,紅裙美婦被一道凌厲劍氣迫退三丈,順勢收鞭,看著渾身上下充滿母性柔和光采的嫂子,目光複雜,「看來你產後恢復得不錯……」
尤楚紅稍稍整理了下寬大的淡色襦裙,苦惱道:「還差不少才能徹底恢復功力……女人孕育孩子實在大傷元氣,難怪大多數真正長壽且功力深厚的女高手不是尼姑就是道姑。」
頓了頓,又道:「本以為伽羅你今日會在家大發雷霆,罵我不知廉恥,沒想到你會來陪我練功。」
獨孤伽羅沉默片刻,幽幽道:「從發現你懷孕至今已近一年,我若是要大發雷霆,也早該發過了,何必等到孩子滿月才發?
將心比心,你是當世出類拔萃的天才劍手,自有傲氣,而我二哥則才具平平,你原本就看不上我二哥,只是卻不過兩家長輩安排的聯姻罷了。
若我是你,我也會在遇到一個文武全才的心儀之人後,毫不猶豫地拋開一切,與他在一起。
更何況,父親自盡,獨孤家沒落的這些年,都是你一個人在苦苦支撐獨孤家,任何人都沒資格對你苛求更多……」
「或許吧……」尤楚紅表情淡淡,絲毫沒有被人理解而該有的欣慰之情。
見此,獨孤伽羅心下一咯噔,知曉再打感情牌也沒什麼用,自家這嫂子似乎早已看得更為透徹,還另有心思,並不準備跟楊家湊得太緊。
唯有轉移話題道:「孩子取名了麼?」
尤楚紅臉色古怪,「他取『君子慎獨』之意,為孩子取名獨孤慎……」
獨孤伽羅一愣,同樣臉色古怪起來,「不應該跟他姓裴麼,怎麼叫獨孤慎?」
尤楚紅搖頭,「他說尤氏、裴氏也好,獨孤氏也罷,百家姓氏之別殊無所謂!
獨孤者,孤獨也。人生在世,路漫漫其修遠兮,孤獨苦寂,且行且觀,此姓此名乃是希望孩子將來在紅塵苦海以孤寂慎獨自勉……」
「這麼說來,這名字倒真別具一格,竟將儒道佛三教義理一網打盡……」獨孤伽羅若有所思。
尤楚紅意味深長道:「我不管什麼三教不三教,我更希望這孩子將來能夠像他爹一樣文武雙全,不論在何種領域都會成為獨一無二的人中龍鳳!」
獨孤伽羅瞳孔一縮,何謂「獨一無二的人中龍鳳」?對一個剛滿月就獲封侯爵的孩子來說,將來最大的可能就是出將入相,叱吒朝堂,而朝堂上的「獨一無二」,可不僅止於出將入相,只能是那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位子!
看著尤楚紅堅定決絕且精芒灼灼的眼神,獨孤伽羅恍然明白過來,在與那人有了孩子這個最穩固的牽絆之後,尤楚紅已經迫不及待準備推動那人登臨絕頂,取宇文氏而代之,並趕在那個人還沒與其他女人生出第二個兒子之前,為她的孩子爭取到太子之位。
難怪尤楚紅敢冒大不違,大張旗鼓地邀請獨孤氏和裴氏的諸多權貴前來府中為一介私生子慶祝滿月?
既如此,尤楚紅此時表明態度,是想代表獨孤氏、裴氏的激進力量與楊家合作推翻宇文氏麼?
枉我還想與她恢復姑嫂和睦,試圖通過她替楊家拉攏『裴矩』……原來兩家已然是爭龍之局的潛在對手了!
獨孤伽羅淡淡苦笑,若非深知自家這個嫂子向來極有主見,恐怕還不敢相信她竟有如此宏大計劃。
「事關重大,我做不得主,須得回去與那羅延(金剛力士,楊堅小名)商議……」
…………
夜深人靜,正陽宮內外燈火俱無。
一片黑暗中,阿史那柔然美眸精芒綻放,伏案疾書,不多時放下筆墨,接過侍女長鍾木娜捧著的信鷹,將寫滿蠅頭小篆的絲絹塞入鷹腿上的信筒里。
輕輕撫摸著信鷹的羽毛,她壓低聲音對鍾木娜道:「宇文邕安插在正陽宮周圍的眼線太多若是鷹兒在這裡起飛恐怕難逃毒手……
等會兒我會說錦被受潮了,睡著不舒服,讓你去浣衣局換一床新錦被,你將鷹兒藏在錦被裡帶到浣衣局,相機放飛。」
鍾木娜遲疑片刻,同樣壓低聲音道:「公主,非要如此麼?」語氣中隱隱帶著驚懼和哀求。
阿史那柔然冷笑道:「不然呢?我就這麼被關在正陽宮這一畝三分地,虛度韶華?」
鍾木娜道:「可公主你還沒有誕下子嗣啊?若是如今就開始謀殺宇文邕,豈不為他人做嫁衣?」
阿史那柔然皺眉道:「宇文邕比我想像的更為難纏,而且如今吞滅了北齊,他的武功氣勢日盛一日,更有大量北齊高手投誠效力……
若給他足夠的時間消化滅齊的戰果,那他實力勢力的膨脹豈止一倍?
原本我那個偷梁換柱的計劃恐怕已不合時宜,如此一來,我唯有兵行險招,先聯絡高手準備隨時狙殺宇文邕。
反正,只要我懷孕的時間在宇文邕死前就行,只要他死得及時,那我所懷的孩子就是遺腹子,死無對證,再沒人敢否認這孩子是否宇文邕親生的嫡子!
最多讓宇文贇先當幾天皇帝,等我的孩兒出世,立時就讓孩子他爹收攏兵權及聯絡裴氏眾臣,伺機廢除宇文贇,改立我的孩兒為帝……」
鍾木娜嘴唇動了動,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心底暗呼瘋了,瘋了……也不知道那個人是否當真會陪著公主一起瘋?
阿史那柔然見她光潔的額頭微現冷汗,不由語氣稍緩,「放心吧,我主動聯絡畢玄尊者刺殺宇文邕,恐怕也是佗缽大可汗及畢玄尊者求之不得之事,相信一統北方的大周已然惹得突厥汗廷忌憚不已。
鍾木娜,你身為突厥貴族之女,難道不願意為大草原的子民做些舉手之勞,剪除一個隊大草原虎視眈眈的惡狼?嗯??」
鍾木娜心裡忍不住翻個白眼:明明是為了你一己之私,想要拉畢玄尊者當打手,怎麼就扯上為大草原的子民謀福祉了?
無奈期期艾艾道:「但是畢玄尊者未必願意按照公主你的主導行事啊?」
阿史那柔然淡然自信道:「父汗生前曾對畢玄有大恩,本已足夠換取他為我出手一次,更何況我這次並非是讓他為我出手,而僅僅是讓他奉托缽大可汗之命刺殺宇文邕之時,將動手的時間稍稍調整一些而已。
這對畢玄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鍾木娜不死心道:「萬一宇文邕與托缽大可汗達成和親,托缽大可汗不願背棄盟誓傷害宇文邕呢?」
阿史那柔然冷冷一笑,「佗缽叔父搶走了本該屬於我兄長大邏便的汗位,想來兄長也懷恨已久。
雖然兄長近些年被佗缽叔父傾力打壓,權勢日漸萎縮,但他到底繼承了父汗的老底子,不管境況如何窘迫,麾下多多少少還能湊出兩三萬狼騎。
只要我去信一封,許諾事成之後派遣大周雄師助兄長奪回汗位,想來兄長不介意孤注一擲,率三萬狼騎南侵大周邊地,挑起突厥和大周的全面戰火,讓佗缽叔父與宇文邕兩敗俱傷……」
鍾木娜渾身一陣冰涼,不可置信地看著阿史那柔然,幾乎忍不住懷疑她是否還是那個大草原子民眼中集美貌、智慧、善良於一體的突厥明珠?
片刻後,鍾木娜終是垂頭喪氣地接過信鷹,再一次助紂為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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