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衡山 第一百三十五章:大師兄最好!(8.130k)

    鳥下獨山秋寺磬,人隨大舸晚江波。

    乘船南下,不逾五日,衡山一行人便從樅陽到九江府。

    滿載一船秋色,平鋪十里湖光。

    一路經過運河沿線,城、鎮、村、集數裡相望。

    尤其是繁華地段,沿岸叫賣之聲直入艙內,門人弟子的目光也掠過那些商鋪茶樓,酒肆飯鋪。

    笙管之歌、鶯鶯笑鬧從慢行的花船、江山船內裊裊傳來。

    當初押鏢走貨,兩岸景色再盛,趙榮也只走馬觀花,不敢流連。

    如今心如海闊,似天高遠,不禁遊目騁懷,笑望江邊一桿風旆。

    又見一戴笠披蓑老人,一鉤香餌,獨釣殘陽。

    江岸落英繽紛,映照得江面泛起一片紅光。船在波光中飛進,沐浴在紅光之中,轉眼間就駛入榆堤夾岸江面。

    此地乃吳頭楚尾,因近潯陽,一提司馬青衫,那是大大有名。

    趙榮大覺有趣,不由朝江邊花船瞧去。

    「師兄,你在看什麼?」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我在找琵琶女,」趙榮說完便搖頭,覺得這樣說太露骨,又道,「我在瞧醉吟先生上的船。」

    向大年等人皆不苟同。

    顯是對靡靡之音欣賞不來。

    但他們還是在榆堤停船,幾名同門下船採買日用。

    這一晚,大家就等在潯陽江頭。

    第二日,第三日,他們都沒有走。

    直到第四日。

    去江城辦事的凌兆恆與柴金石才趕上隊伍。

    他倆一到,衡山一行又從潯陽江頭出發。

    「耽擱這般久,可是碰上麻煩事了?」趙榮問道。

    「不算麻煩,只是正好趕上個熱鬧,」凌兆恆坐在甲板上,「我和柴師弟到荊山刀館時,那邊正有兩伙人對峙。」

    「便是那日碰上的青城弟子,這些傢伙本事一般,卻猖獗得很。」

    趙榮又聽一旁柴金石補充,「師兄當日救下副館主成寶銓,兩個青城弟子有恙,於是上門找武館麻煩。」

    上樑不正下樑歪,青城弟子做這種事倒不奇怪。

    「可是打起來了?」

    二人皆搖頭。

    柴金石道:「荊山刀館館主、副館主憋著氣,青城派來了十餘人,加上他們在川西一帶的聲勢,刀館的人不敢招惹,沒有先動手。」

    「青城派那幾人則是忌憚師兄,話語中向成寶銓打聽師兄身份,顯然是欺軟怕硬。」

    「我與凌師兄到場亮出五嶽弟子身份,有一青城弟子不信,出劍試探,結果不到十招就敗在凌師兄劍下。」

    「他們放了幾句狠話便一溜煙全走了。」

    說到這些青城弟子,二人臉上閃爍起鄙夷之色。

    「信呢?」

    「單獨交給了兩位館主,他們與青城派交惡,對師兄的交代一定更為上心。」

    凌兆恆笑道:

    「那館主是個機靈人,熱情挽留我們兩日,又請來一些好友相陪。」

    「咱們明白他的心思,不過想到他能在江城為師兄辦事,便幫荊山刀館撐了撐場面,免得青城派又來壞事。」

    「那成寶銓得師兄救命,想來拜會。」

    「刀館館主將他攔住了,說等辦好事,一道再來拜山。」

    趙榮笑著朝他們拱手,感謝話還沒出口就被二人攔下。

    他倆把事情交代完便去與同門敘話。

    趙榮尋思著青城派的動作。

    九江府也有福威鏢局分局,靠南邊衡山派耳目更廣,派人盯著九江這邊,再結合江城福威分局的消息,便能猜到青城派何時動手。

    屆時我去一趟福州,助林家平掉此劫,還上欠下的恩情。

    船朝西南,路過險灘。

    岸邊縴夫「啊好——」的號子聲響徹兩岸,有時號子聲極大,甚至蓋過急流咆哮。

    險灘一過,號子聲又變得悠揚輕快,大有「輕舟已過萬重山」之感。

    船上眾人的心情也跟著舒展開來。

    山高猿狖急,天靜鴻雁鳴。

    越是靠南,啼鳴聲越響。

    浮雲卷霍,明月流光。風瑟瑟兮野蒼蒼,湘水翻波大雁翔。

    瀟湘大地捲起霜寒之氣,眾人心頭卻暖呼呼的。

    走走停停,逍遙津正邪大戰後第三十九日,湘水中的鱅青便在眼前跳波。

    傍晚。

    衡陽螺粟碼頭如往日一般車水馬龍,船進船出,人來人往。

    南來北往的商客、闖蕩江湖的武林人、欣賞瀟湘秋景的旅者、堤堰邊神色憂鬱的逋客,泛舟而回的打漁人,碼頭幫工掮客.

    說話聲騾聲拋錨聲馬蹄聲,都被響亮的叫賣聲壓了下去。

    微風萬傾靴紋細,斷霞半空魚尾赤。

    趙榮立身船頭,心下莫名生出一陣感動。

    傍晚時分,江上水天一線,碼頭熱鬧喧闐,如置身在一副古樸畫卷中。

    衡山派的大船到了碼頭,並未引起多大動靜。

    在普通人眼中,他們與那些江湖人也沒甚麼分別,早在碼頭邊看膩了。

    「看那邊。」

    呂松峰站在趙榮身邊,朝堤岸邊柳樹下指了指,那邊正有一道綠衫人影,亭亭而立,正在朝他們歡快招手。

    趙榮一臉笑容,一旁的呂松峰已在揮手。

    「師父,諸位師兄師姐~!」

    船還沒靠岸,岸邊清脆的少女聲就響了起來。

    呂松峰道:「數月不見,小師妹就如春日竹筍,又冒一節。」

    「欸~!」

    一旁的凌兆恆不滿,「竹節竹節,英氣太足。應當是高柳鳴蟬下的夏日雨荷,清麗脫俗。」

    「師兄在中原一地多有情緣,惹得那般多的俠女傷懷,我瀟湘無情客,原是見多了清麗人。」

    「哈哈哈!」眾人一邊下船一邊笑。

    趙榮沒理他們打趣,下船用手在少女頭上略一比劃。

    「也沒見得長多高啊?」

    曲非煙拽著他的袖子,將他的手拉下來。

    那雙正晃蕩著湘水霞光的大眼睛透出不滿之色,臉上的表情卻那般精靈可愛,「長高了,誰說沒長高。」

    「師兄師姐們都瞧得出來,本門大師兄卻瞧不出來。」

    她口中說著不滿的話,臉上卻溢滿笑容。

    「師父!」

    曲非煙連忙恭聲打招呼,莫大先生微笑點頭,瞧了她一眼,又朝趙榮指了指,「你師兄要回家一趟,你陪他去吧。」

    「好。」

    眾門人識趣走開,不管這對少男少女。

    入了衡陽城,劉府弟子全都去拜會恩師,魯連榮那邊的弟子也是如此。

    孟冬十月,北風徘徊。

    曲非煙與趙榮一道朝趙家塢走,他們路過了同福客棧,暫時沒進去。

    路邊有人扛著糖葫蘆賣,趙榮買了兩串。

    他倆邊走邊吃邊聊。

    曲非煙與他說衡陽城周邊的事,趙榮則是將北上中原的事說給她聽。

    本想著噓寒問暖的,一見彼此都好好的,就沒那般多扭捏。

    到了趙家塢老家。

    趙榮發現爺爺已經等在桌邊,幾個菜都用蒸籠熱著,還溫了一壇酒。

    「全師兄說伱今日回來,我早告知了爺爺。」

    曲非煙提了一句,很自然地搬來竹凳坐下。

    趙福在旁笑罵一句:「非非來得勤,比你這個不著家的更像我孫子。」

    趙榮歉意一笑,又問:「爺爺,恁要不跟我回門派那邊住下?」

    「你在外邊惹了大禍?」趙福問。

    趙榮搖頭。

    趙福一邊掀開蒸籠一邊道:

    「我去你門派那邊連個說話的都難找,在此地還有許多與我一起打漁的,我去你那邊作甚。」

    「你也不用操心,爺爺活了這般大年紀,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當初在潭水上打漁也有江湖匪盜,何曾怕了他們,還不是照樣過日子,現在年老了更是如此。」

    之前問過幾次,都是這般結果。

    趙榮也只是嘗試一下,沒再多勸。

    趙福見到孫兒手腳健全歸來,心裡便踏實了,中原之地發生什麼,他也管不著。

    趙榮只挑些有趣的說給他聽。

    比如五嶽盟會上吃了什麼,比如少林方丈與武當道長是個什麼樣貌,比如五嶽盟主是怎麼勉勵他好好練武的。

    那些殘酷打殺,趙榮選擇性跳過。

    「來,喝酒。」

    「干。」

    曲非煙也端起酒杯。

    趙榮在一旁笑道,「小少女不可飲酒。」

    「你又沒比我大多少,是吧,爺爺。」

    趙福笑著點頭。

    她練有一身內力,喝一點酒是不會醉的。

    只是幾杯酒下去,沒運內力壓,登時俏臉飛霞。

    用完飯後,趙榮也偷閒不練功,躺在院中的竹椅上,曲非煙就坐在一旁。

    聽趙榮講起華山派的事。

    最有趣的要數那個字謎,也就是「狐」字。

    曲非煙雙手捧著臉蛋,揉散臉上的酒紅,順勢說道:「榮哥,我也考你一個字謎。」

    「你考。」

    趙榮說完,便見她朝門口柴扉上指下指,「那是什麼字?」

    趙榮瞧著柴門,「你總得有點提示,隨手一指太過寬泛。」

    曲非煙卻道:

    「師兄,華山小師妹說左邊一個小狗,右邊一個傻瓜,這樣的字謎很有趣,卻是故意重形叫你猜的。」

    「本門呢」

    「重形的乃是基礎招法,高妙劍招要重意,靠悟性。」

    她二目有神,笑望著趙榮,「榮哥作為本派大師兄,悟性那般高,怎會被一個小小的字謎意境難倒呢。」

    趙榮一點不在意她給戴上的高帽,「給個提示。」

    「提示就是那個衡門。」

    趙榮思考了幾秒鐘,「再給一個提示。」

    「好,」少女走到門扉旁,笑著念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這有關係?」

    「當然有。」

    趙榮又想片刻,不願再猜:「什麼字?」

    少女坐在他旁邊的竹椅上,臉上還帶著酒紅,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嘿,不告訴你。」

    「我認輸了,你不該說出答案嗎?」

    「我也沒答案呀,就是逗你的。」

    趙榮自然不信她的話,心中有些鬱悶。

    又聽耳邊清脆的聲音幽幽響起:「旁人家的大師兄能捉幾千隻螢火蟲,我家大師兄,一隻都沒有捉過,好生羨慕華山小師妹。」

    「螢火蟲有什麼好玩的。」

    趙榮笑道:「下次我去百藥門,給你捉一窩大虎蜂回來,那毒蜂準比華山的螢火蟲威風。」

    曲非煙聞言呵呵直樂,「分明就是你自己想要那毒蜂,還說要幫我捉毒蜂。」

    她瞬間窺破了趙榮心思。

    又指著門扉道:

    「衡門上面是茅草,頂棚像是一個蓋子,門扉下面有木柱,這不就是一個『榮』字?」

    「只緣身在此山中,我沒說錯吧。」

    趙榮微一尋思,還真是這樣,「有趣,你是方才想到的?」

    「沒有啦」

    「我經常來看趙爺爺,路過這扇門,想到榮哥還在中原,隔著千里之遙,就想到嘍。」

    她說完扭過頭,舉眸瞧了過來。

    趙榮瞧見那張清麗的小臉,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登時許諾道:「下次上華山時,帶你去捉螢火蟲。」

    「好!我還從未上過華山呢。」

    曲非煙拍掌歡笑。

    趙榮又道:「等你藝業有成,何止五嶽,天下皆可去得。」

    曲非煙不順著他的話,只道:「太慢太慢,還是榮哥帶我去吧。」

    「榮哥好好努力,快點成為天下第一,我做天下第一的小師妹。」

    她這樣一說,趙榮立刻從躺椅上站起來。

    「拔劍,我瞧瞧你有無懈怠。」

    不多時,二人便在院中過招。

    趙榮暗自點頭,他持續餵招,非非已能將疊翠劍法全部吃下去。

    雖然與他相比算是慢的,但卻遠超第十四代弟子。

    忽然又覺得合理。

    她根基極好,又聰慧機靈,懂得變通,確實是學衡山劍法的苗子。

    餵招餵到三路驟雨快劍時,曲非煙雖能跟上,卻顯得不夠圓潤。

    但已讓趙榮很滿意。

    心知她在衡陽有好好練功。

    趙榮叫她停劍,又來了興致。

    「來,我使一招給你瞧瞧。」

    趙榮話畢,腦海中已閃爍起與歐陽鶴松相對的場景。

    在她面前,連刺數劍。

    曲非煙揉著自己的眼睛,「師兄,你的幻劍已經大成了嗎?」

    她驚喜道:

    「這與當日你在客棧後院用的幻劍截然不同,你一劍刺出,我像是看到百十柄劍一齊出現在眼前。」

    「虛實真假,分不清楚。」

    「大成算不上,只是有些進步,」趙榮的目光凝視在她臉上,「你想不想學?」

    曲非煙先是欣喜點頭,又搖頭。

    「不行,我暫時不學。」

    「這幻劍我定沒你學得快,要耽誤很多時日,若是本事練不上來,下次你到外邊殺敵,又會留我在衡陽城。」

    「這幾路快劍重形,我練得很順手。」

    趙榮順著她的話,「你有練本門高深劍法的天賦,但用時間打磨是在所難免的。」

    「我本來也想著讓你循序漸進,但近來卻發現一絲契機。」

    「這一路南下,我一直在船上研究驚門十三劍中的目穴練神鼓氣法,這是一門危險難煉的法門,卻有著一絲窺破我派劍法的能力。」

    「對此法多有涉獵,便能提高眼力。」

    「明白其中相剋之理後,若是夠聰明,就能窺探到本派劍法根基所在,再學本派武功,速度自然便快。」

    趙榮又道一聲「可惜」。


    「若是天賦差些的,終歸還是沒多大幫助。」

    「非非,你卻可以照著我的法子試試。」

    少女這才來了興趣,「是師父教還是你教?」

    「嗯,師父暫時還沒研究驚門十三劍,」趙榮道,「我就代師授藝。」

    「好。」曲非煙應了一聲。

    趙榮點頭。

    又想起當初不懂竅穴知識,還多受非非指點。

    心下又有計較。

    「非非可練過與手太陽小腸經有關的武功?」

    「沒有。」

    她又一臉認真:「但從少澤到聽宮,這十九處大穴我都非常熟悉。」

    趙榮聞言瞧了瞧天色,擇日不如撞日。

    少頃。

    曲非煙盤坐到屋檐下,趙榮護在一旁。

    聽從趙榮安排,她緩慢運真氣行過手太陽小腸經諸穴,暫時練的不是行氣發勁法,難度稍小,只需熟絡經脈,沿穴走氣即可。

    這一步雖然難不倒她。

    可第一次運送真氣到陌生經絡,也必須小心翼翼。

    若沒趙榮這般高手在旁,此際一次走闖多穴,便是極為冒險的舉動。

    盞茶時間過去,趙榮瞧見她微微鼓氣在臉部顴髎穴。

    他立刻全神貫注,將體內真氣控制到纖毫細微,並劍指觸在她臉上。

    曲非煙感覺到一縷寒冰氣勁湧出,當即控制體內真氣在顴髎穴處抹掉這一縷威脅,寒冰氣勁再出現,顴髎穴中的真氣便跟了上去。

    如此一來,抓著寒氣的尾巴,便順著一條陌生脈絡,一直將真氣引入眼部晴明穴!

    登時,曲非煙二目一亮。

    趙榮這才收手,臉上湧現一絲疲憊之態,又擦掉額頭上的汗水,盤腿打坐運功。

    半柱香後,曲非煙收功。

    她也擦掉臉上的汗水,又驚訝又疑惑。

    「榮哥,你是怎麼辦到的?」

    「瞎琢磨的,」趙榮呼出一口氣,「你感覺怎麼樣?」

    「很神奇,那一瞬間像是看東西更清楚了一些。」

    「嗯,這便是目穴練神鼓氣法,」趙榮又呼出一口氣,「只剛才那一步,就是一道大門檻,驚門十三劍的眼力根基,便是錯穴。」

    「將真氣從手太陽小腸經錯到晴明穴上,這般機巧,不知道是哪個膽大的前輩想出來的。」

    曲非煙的目光則是凝視在他臉上,「那位前輩興許是練功岔氣才偶然發現。」

    「榮哥你卻能隔膚領我行氣錯穴,簡直匪夷所思,這是穴竅法門中的大忌,天下間恐怕只有你一人能做到。」

    這個誇讚趙榮應下了。

    他的寒氣與寶貝吊墜有關,其他人自然沒這本領。

    一路上研究這門劍法,總算在真氣錯穴過程中窺到一絲機巧。

    「你現在已經開眼,再練目穴就容易許多了。」

    「後面跟著驚門十三劍練,將晴明之氣擴散到陽白,之後一旦運氣,便能提高目力。」

    曲非煙盯著他問:「你還要對其他人用這法子嗎?」

    「你想累死我,」趙榮瞥了她一眼,「我一身功力引而不發,氣血翻湧,甚至有走火入魔的危險,比你還要辛苦。」

    「尋常弟子我後續會給他們法子,也不用練到那般高深。況且,若真打算練驚門十三劍,揠苗助長並不好,不如按照前人經驗從手太陽小腸經中慢慢體悟。」

    「我是讓你練幻劍,否則不會領你走捷徑。」

    他這樣一解釋,曲非煙又瞧見他臉上的疲態,神色又有變化。

    「榮哥,你真好。」

    「還羨慕華山小師妹?」

    「不羨慕,不羨慕,」她嘿嘿笑了聲,「衡山大師兄對小師妹最好。」

    趙榮滿不在乎的哼了一聲。

    曲非煙跑到他身後,獻殷勤給他捶肩。

    又在他耳邊說:

    「榮哥,我真有長高,你在江邊看錯了。」

    「那為什麼還是比我矮一個腦袋。」

    「哎呀,因為你也長高了啊.」

    ……

    翌日晌午,他們在趙家塢用了午飯,一道去往門派駐地。

    趙榮先去了藏劍閣一趟,見到長大一圈的阿寶,它的眼圈更黑了。

    之後,在琴軒見到莫大先生。

    「師父。」

    莫大先生看他一眼,囑咐道:「我已經告知兩位師弟,年關前便在祖祠禮祭,正式將本門掌門大師兄的責任交付在你身上。」

    「未來哪怕我出意外,你也毫無懸念成為下一代掌門。」

    他又道:

    「若非時機不對,為師又覺著能為你擋一陣。這掌門之位,我便直接傳給你了。」

    雖說趙榮現在只是「掌門親傳」這一名頭,但三脈弟子早已服他。

    莫大先生只是讓這「掌門大師兄」有實又有名。

    趙榮點了點頭,沒推辭。

    但又說道:「弟子年紀還小,在江湖上的名頭不夠響,本派掌門,您老人家還不能輕傳。」

    莫大先生嗯了一聲。

    「你可有閉關打算?」

    「有。」

    趙榮朝五神峰望去,「將手上各事處理完畢,我即刻去天柱峰頂閉關。」

    「甚好,」莫大面露欣慰,「等你閉關之後,再行禮祭。」

    「這一次為師會開山門,讓本派各下屬勢力都派人來見禮,本派掌門大師兄該有的體面,絕對一絲一毫不少。」

    「等你繼承掌門之位那天,為師便廣邀江湖各路英雄。」

    莫大頗有深意道:「興許不用相邀,他們聞聽你的名頭,已慕名而來。」

    趙榮頓時笑了:「師父,我一個江湖小透明,哪有什麼名頭。」

    「人家到衡山來,是給您老人家面子。」

    莫大先生捋著鬍子:

    「等你成為掌門大師兄那日,為師便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

    趙榮還想追問,但莫大不給機會。

    不知這個驚喜會是什麼.

    從琴軒離開,他直接去了澹真閣。

    「師兄~!」

    艾根才與郭玉瑩笑著上前打招呼。

    「師叔可在?」

    「在。」

    趙榮進了澹真閣,便瞧見一位把玩拐杖的老人正坐在高椅上。

    等趙榮進來,那雙黃澄澄的眼珠子微微轉動著,視線凝聚在他身上。

    「師叔。」

    趙榮隔著裊裊香菸,朝他見禮。

    魯連榮微微點頭,示意他坐下。見到趙榮之後,他面有一絲愉色,但很快壓了下去。

    「不錯,」魯連榮難得誇讚一句,「能完整回到衡陽,說明你沒在嵩山上做蠢事。」

    「否則左盟主察覺有異,一定會殺掉你。」

    趙榮勸了一句:「師叔,我現在已回衡陽,恐怕做不到之前那般保守了。」

    「左冷禪若再得消息,恐怕不會再信任你。」

    魯連榮皺了皺眉頭,知道他翅膀硬了。

    他語氣稍冷:「老夫自有計較。」

    趙榮忽然問:「師叔,你對門下的外門弟子,都知根知底嗎?」

    「這是當然,」魯連榮目光深沉,「老夫為左盟主辦事,卻也不是傻瓜。」

    「既然老夫準備做衡山的根,自然要培養根部力量.」

    他後續的話沒有開口,就見趙榮掏出一本秘籍。

    「這是三路快劍法門,若師叔的根部弟子對本門疊翠劍法熟悉,練這快劍便能迅速上手,短時間內就可成為招法好手。」

    「若內功稍微深一些,就不差嵩山黑道高手。」

    魯連榮聽他說話,將秘籍拿起來端詳一番。

    片刻後,心下生出莫名感動。

    顯然,這樣的一份信任是嵩山派那位遠遠給不到的。

    他再為左盟主效力,也學不到嵩山一十七路劍法。

    唯有一條心,同出一門,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趙榮趁熱打鐵:「根部繁榮,外邊枝葉繁榮,衡山派才能繁榮。」

    「好!」魯連榮點頭,「你果真與我兩位師哥不同,是個能做大事的。」

    「明年夏日,中條山的幾位便有興致到華山上賞景。」

    這條消息一出,叫趙榮眼前一亮。

    劍宗上華山,左冷禪要行動。

    上華山的機會,來了!

    他沉思片刻,「師叔,你可是也要上華山?」

    「那是當然,」魯連榮冷笑,「我與劍宗高手喝過酒,又一起在嵩山聽了戲,再加上給左盟主金面,怎麼也要代表衡山派去一趟。」

    趙榮擺擺手,「師叔,我會去搗亂的。」

    「因為代表衡山派的,應該是我。」

    魯連榮眯著眼睛:「華山派的事你也要管?」

    「意義重大,要管。」

    魯連榮搖頭,「你最好別管,因為你不知道左盟主除掉岳不群的決心有多大。」

    「要管。」趙榮兩個字回應。

    見他不聽勸,魯連榮氣得用拐杖連拄幾下地板。

    但趙榮面不改色,似乎打定主意。

    「你真要去三秦之地?」

    「沒錯。」

    魯連榮冷聲道:「你會後悔的!」

    趙榮分毫不讓:「我是掌門大師兄!」

    「……」

    澹真閣外,艾根才與郭玉瑩兩人一愣一愣的。

    裡面的兩位,一會兒好聲好氣,一會兒又像是在爭吵。

    忽然又聽到裡面傳來蒼老低啞聲音。

    「根才,倒茶!」

    倒茶?

    但這語氣不像是要倒茶的樣子。

    倒像是「茶滿送客」?

    艾根才剛來到門口,又聽年輕嗓音道:「艾師弟,不用倒了。」

    登時

    艾根才愣在那裡。

    我到底聽誰的啊?

    他猶豫間,趙榮已經站起來,笑著與魯連榮告辭。

    金眼烏鴉雖然生氣,卻又古怪地站起來送了兩步。

    等衡山小掌門的背影消失在閣樓外的古樸長廊時,蒼老低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根才,玉瑩」

    「師父!」二人一齊應聲上前,望著眯著眼睛的魯連榮。

    「你們一路跟著他北上,便說一說自己的看法。」

    魯連榮的目光掃向他們,「他在你們心中,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郭玉瑩道:「大師兄精明聰慧,智似天授。嵩山左盟主、少林方證大師、武當沖虛道長這三位高人當面,也無法勘破大師兄底細。」

    艾根才吁了一口氣:「大師兄的天資著實嚇人,假以時日,便是超越東方不敗成為天下第一也不奇怪。」

    魯連榮聞言微微一怔。

    他上次在白馬莊附近見識過趙榮的劍法,險被他所殺。

    雖然很強,但距離天下第一還太過遙遠。

    於是,又追問兩位弟子幾句。

    這才聽到駭人聽聞之事。

    衡山小掌門,已能殺死魔教長老!

    對趙榮的天賦體會越深,金眼烏鴉越是揪心。

    這小輩!

    安心練功不好嘛,總喜歡惹事。

    他是打心底不想趙榮去華山。

    那可不只是華山劍宗高手上山那般簡單。

    魯連榮沉思片刻,又把一封名冊交給艾根才:「把這些人都叫上山來。」

    「師父是打算叫這些師弟們修煉劍法?」

    「是。」

    「師父,那不如叫師弟們去聽風台,大家一起練劍想來更好。」

    魯連榮擺手:「他們現在只是外門弟子,去聽風台練這些劍法就壞了本門規矩。」

    「豈能讓那小子小看於我。」

    艾根才與郭玉瑩對視一眼。

    師父不想給大師兄添麻煩,看來心中還是愛護的。

    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

    師父與大師兄沒有矛盾,那是再好不過了。

    正準備去辦事,又聽魯連榮道:

    「你們幾個的天賦不算多高,往後跟著你們大師兄練劍要加倍用功,不要有一點成就就沾沾自喜。」

    他拄著拐杖訓斥道:「更要沉下心來,絕不能學他惹是生非。」

    「他年紀尚少,容易意氣用事。若能勸住他,你們要及時勸阻,不要反成幫凶。」

    「是,師父。」艾根才與郭玉瑩心虛應和。

    「去辦事吧。」

    「是。」

    ……

    平定州。

    日月神教總壇,黑木崖上。

    當衡山派小掌門正在藏劍閣中挑衡山七子人選,魔教大總管楊蓮亭正一臉慍怒,昂首闊步朝著一滿是花香的房間走去。

    他剛剛撥開紅色紗幔,就聽到一道邪異聲音帶著一絲顫動響起:

    「蓮弟~~是誰惹你這般生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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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ゞ敬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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