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華洪能帶了四名家人前來,一個名華吉,一個名華祥,一個名華榮,一個名華福。書神屋 m.shushenwu.com華洪能道:「華吉,你去把那道人叫來。」
華吉即走上前叫聲:「道人,我家少爺叫你。
那道人見是華洪能叫他,心中暗暗叫苦道:「又沖犯著這個色中餓鬼,卻如何是好?」
沒奈何,叫聲:「小姐先進去,貧道就來。」
道人慌忙走上前道:「少爺呼喚小道有何吩咐?」
華洪能道:「我且問你,這個女子那裡來的?」
道人答道:「她是定州來的。」
華洪能問道:「她來此何事?」
道人應說:「她有一個親戚住在寧波府,她要往寧波去探親的。」
華洪能道:「你這道人好不正莊,你是出家人,焉得能窩藏婦女?快快說來。」
道人答道:「少爺休得取笑,內中有個緣故。他母子三人行至此所,母子俱病,無處投宿,又沒有盤纏。貧道乃出家人,慈悲為本,方便為門,有一間空寺房屋,故借其母子暫宿一夜。
不料其母子身中疾病,故有多日,卻是無奈何的。此女子之母昨夜西歸,收殮之費一毫沒有,故此小姐願將其身出賣,更言甘作人婢,不作人妾。」
華洪能道:「甚么小姐?」
道人說:「少爺有所不知,她家老爺在日曾為邊關統制,小道故稱其夫人、小姐。」
華洪能道:「螞蟻之官,甚麼稀罕?那賣身女子叫做甚麼名字?」
道人說:「他姓石,名彩霞。」
華洪能道:「彩霞,彩霞,必定伏侍我少爺。」
就叫華祥:「你快去叫轎子來接石彩霞回去我府中。」
又叫華吉:「爾先回去吩咐家人,囑其府中鋪設整齊,張燈結彩,等我少爺回來成親。」
那華吉、華祥分頭而去。
道人心中暗想道:「怎麼一句話也無,竟然用強搶去?怪不得人人號他叫做靜街大王。也罷了,待我說出常立方來,看他如何。遂即說出,叫聲:「少爺且停,這個石小姐已經常立方買了。」
那華洪能聽了一時大怒,應道:「你這賊道人,可曉得我花少爺麼?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君父外還伯那個?你就把常立方要來挾制我麼?」
一連兩巴掌,打得道人兩手捧面,叫道:「少爺不要怒氣,是貧道說錯了。」
那華洪能即刻叫:「華榮、華福,將這賊道人拿去送在江都縣,打他四一大板,關他四個月,勿許他在這裡出家。」
那道人原曉得他的利害,起先說出常立方是望華洪能念同鄉之友,而且常立方又是官家子弟,可得相讓其面子。誰知華洪能是奸臣之子,無情無義之人,只作不知道三個字,反罵道人將常立方的名字來挾制,更打了兩手掌,尚且不饒,還要拿去送官。
那道人即忙跪下叩求道:「少爺,原是小道不是,求少爺饒了小道罷。」
那華福、華祥在旁說道:「少爺,念他無知初犯,饒了他罷。」
華洪能道:「若下次再如此,定不饒爾。」
華福道:「道人快叩頭拜謝少爺。」
道人連忙叩了四頭,爬了起來道:「請少爺裡面坐。」
華洪能走進觀來朝南坐下,道人連忙拿茶拿糕請少爺吃點心。華洪能吃了兩塊糕一杯茶,只見華祥押了轎子已到。華洪能叫聲:「道人,轎子已到,快叫他上轎。」道人應說:「待小道去請他上轎。」
那道人隨即一面走又一面想,口稱:「華洪能啊華洪能,你何故為人太不良心?他母死兄病無人看侍,你一見立刻要搶去。我若向小姐說明此事,第恐小姐不肯上轎,原是我的干係。罷了,但事到其間也顧不得小姐。」
於是走到內房來。誰知後面華洪能隨他進來。那華洪能方才看不詳細,所以此時特隨道人進來,想再看石彩霞。誰知石彩霞跪在床前面朝里而泣,華洪能卻看不見面,只見他的背後而已。
忽見旁邊臥一個青面獠牙紅須的大漢,大叫一聲「暖喲!」
華洪能一見回身就走,華祥、華福說:「少爺,何故如此?」
華洪能應道:「石彩霞房內有個青面鬼。」
華祥道:「青天白日那裡有鬼?此必是人生的貌丑,少爺不必驚怕。」
再說道人走進房來,叫聲:「小姐休得啼哭,快些上轎,好將銀子來備棺木,如此炎天,休得耽擱了。」
只因道人怕事,故此含糊而說。
石彩霞聽了道人的話,花容失色,手足如冰,說道:「長老為向就叫奴家上轎?你看我哥哥,奄奄只有一息之氣,昏迷不省人事,就是母親也須奴家送下棺木然後可去,怎麼一些無備就叫奴家去了?」
道人聽了想道:「如今怎麼是好?那華洪能強要,石彩霞是一定不能免的,若再遲延,恐遇了常府人來到,事又是不妙的,如今只得騙他便了。」
於是說道:「小姐,你不曉得內中有個緣故。因本處鄉風必須人先到其家,他然後將銀付出,如今小姐且去他家,若說夫人收殮,小道自然請一個婦人來與夫人收殮就是,你家大爺,小道自然去請個醫生來與他看病,這兩件事算在小道身上。」
石彩霞聽了道人這些言語道:「必要人到才付銀付錢麼?」
道人應說:「正是。」
石彩霞聽了,心中好不苦楚,猶如亂箭鑽心一般,跪倒在地,叫了一聲:「親娘啊,你的命好苦啊!若是在著府中,好不風光。整日高車駟馬,好不威風。誰知被奸賊害了爹爹,家私抄滅。我母子三人沒奈要到寧波,去投姑丈家中。誰知來到此處,母親病危,哥哥也病。指望母親病好、哥哥病好,我心則安。何知母親一病而亡,哥哥昏迷又不省人事,教女兒如何是好?更兼又無一鈔可用,今日只得賣身收殮母親。那知此處鄉風,是要人先到他家而後付銀。如今女兒去了,哥哥現又得病沉重,無有一個子女送母親人棺。母親啊,為何死得如此苦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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