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挽塵華 第四十章 人心險惡（三）

    人們一生中會遇到很多人，會接觸許多事，不要說海枯石爛，天荒地老那麼遙遠的事情。回想起故人，除了現在能接觸到的，人們不幾乎都給忘了個乾淨嗎？

    時間真的可以改變許多事情，不要說一輩子，其實十年就很長。有還誰能將十年前認得人記得清清楚楚呢。

    木挽香突然記起了，自己小時候也是很迷戀自己的師兄，長大後卻覺得那只不過是過家家一樣，和師兄隔閡開來。原來自己也覺得和姬玉是至交的知己，可現下姬玉離去，才真實的感受到，姬玉早已沒有當初那麼重要。

    時間的洗禮，真的能讓有些人顯得不再那麼重要。

    木挽香有些心虛，卻還是嘴硬的說道：「不，我對你的感情不會變。就算是十年，二十年我也會記得你，也會記得林墨淵和玉兒的。」

    木挽香恰似自我欺騙的周琳，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逞強。

    楊軒亦經歷這些事，早已不是只有著一腔熱血衝動的少年，看開了一點，略微的有些心灰意冷。

    至愛可以揮刀相向，死生不再相見。朋友也可以分離，真摯的感情確實可以得到，但不長久。感激一個人也永遠不會變成喜歡。

    楊軒亦也很感動木挽香一路上的悉心照顧，但那不是喜歡。

    「挽香，感情貴在真摯，長久的感情不可強求。你真心的喜歡過我，就算你以後不再喜歡我，這份溫情永遠都是存在的，我會記在心裡一輩子。感情本就不需要長久，留的一瞬間的溫情可以銘記終身便罷了。夜深了，你回房歇息吧。」楊軒亦黯自離開，黯然卻是因為感嘆世態炎涼，而不是因為拒絕了別人的一片美意，孤獨的留下了木挽香，默默對月流淚。

    楊軒亦轉身進了林墨淵房中。林墨淵早將二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兄弟，下盤棋吧。」

    點了盞燈，擺了盤棋，二人開始了博弈。

    雙方俱是聚精會神的下著棋，忘掉了一切煩惱。

    朋友就是無論外界的人心多麼險惡，在他面前，你只需要坦誠相待，不需要勾心鬥角。

    楊軒亦懷著心事，心不在焉的，但林墨淵卻是更不上心，雙方都是停頓了片刻隨意的下了子，絲毫不顧及下棋的規矩，胡亂的拿著對方的棋子。

    林墨淵拿了顆黑子，終於直視著楊軒亦道：「我想，我們該道別了。」

    楊軒亦驚得棋子落了下來，早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這一刻來的太快了，兩人相處的時間怎麼就只有那麼短。

    「我想去找玉兒，無論中原有多麼大，人海茫茫，尋人是個海底撈針的事，但我也會去找她，直到找到她為止。」林墨淵開了口。

    楊軒亦也知道姬玉在林墨淵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雖然不想和好兄弟分離，卻也不想阻撓。

    每個人都會踏上屬於自己的路，朋友不見得會一直風雨同舟，但應該是一直互相扶持的。

    林墨淵做出這個決定，只怕心中已然做好了所有的打算。

    「好兄弟。無論你在哪裡，做什麼，都記住我一直會和你共同作戰，遇到困難千萬要記得來找我，不然就實在太不義氣了。」楊軒亦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

    二人會心一笑，竟同時落下了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楊林二人互相為對方擦去了眼淚，楊軒亦笑道：「現下我們竟和女孩子一樣愛哭了。」

    林墨淵也是笑出了聲：「我打算明日就走。」林墨淵說著淚又落下。楊軒亦強忍著淚水道了聲恩。

    自此一別，相見又不知是何年，也不知再次見面時，雙方又是否記得月下飲酒，互訴心事的過去。

    男人的友情絕對有這麼深厚，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惜。

    「我想，你也好奇扶仙口中的林牧源是誰，我現在就把我的過去講給你聽。」林墨淵又提起塵封在心底的往事。

    「墨淵你想講，我可是真的不想聽。」楊軒亦拒絕道。

    只要是傷害到朋友的事，楊軒亦不會去做。很顯然，多提林牧源一次，只會多傷害林墨淵一次，

    林墨淵卻很是堅持：「就在分離之前，讓你認識到一個完整的我吧。」

    月影婆娑，燈下兩人促膝長談，林墨淵完完整整的講述了自小行乞，後被收入萬花流的事。

    「看來，你和玉兒並不僅僅是搭檔的關係。」楊軒亦暗道難怪二人感情如此深厚。

    「是的，從我十三歲那年起，我便把她當做了我的全部，因為我什麼都不曾擁有，除了你之外，她是我唯一一個想去關心和愛護的人。挽香很美，人也很好。但感情的事說來也奇妙，我也會保護挽香，但只是出於道義。但在我心中，她永遠比不上玉兒。」

    「我懂這種感覺，雖然挽香幾乎很完美，對我也恨好，但我卻從沒有對她動心過。」楊軒亦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站在門外的木挽香聽到了一切。自己喜歡的人對自己毫無感覺，自己的朋友被自己氣走，現在自己的同伴一路上照顧自己，也只是因為職責所在。

    就像姬玉所說的，自己一路上真的只是起到包袱的作用。

    當人們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別人從在沒把他們放在心上，但人們卻仍是覺得對方很在乎自己，這是何等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木挽香終於準確的了解到了自己在別人眼中的樣子。

    表相是那麼美好，可真相是那麼殘酷。木挽香暗道，我把楊林二人當做知己，真心的對待他們，可他們只是出於指責才照顧自己。

    喉頭哽咽，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卻不落下。

    欲哭無淚就是這種感覺嗎？木挽香卻又記起了當自己罵道姬玉只是個小工時，姬玉發狂出手的模樣。原來自己的真情被別人棄之不顧，是這般憤怒的感覺。

    動怒除了極度的厭惡外，往往證明人們太過在乎一個人。

    木挽香終於懂得了以誠待人，卻被人無情傷害的感覺。

    下章　人心險惡（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