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許多天裡,卓藏鋒都是一臉陰沉,莫雅不知道原因,逗笑他幾次,說自己欠了他多少銀子以至於心中不快活,然而她的好意無濟於事,最後不得已向殿下求助。
在月月來之前,他曾經趁著段千華、孟太虛、陳望博三人談論之時說給他們,然而這三個年齡活得太久的老人卻不能說出一些有用的意見,讓卓藏鋒頗為苦惱。
陳望博說:「世間煩惱都是自找的。」
段千華說:「這件事由你,誰敢強迫?」
孟太虛說:「好好想想,畢竟他是無心之失。」
這三個陸地神仙打啞謎一般,拿不出實質性的的建議,幸虧第二天月月光臨,否則他的壞心情將會繼續持續。
「我都聽三位前輩說了,我覺得你不必要為此煩惱。」
月月開門見山,望著卓藏鋒顯得頗為憂愁的樣子,心裡泛起一絲疼惜之情,她嘆口氣,繼續說道:
「他生你在先,你無權選擇,他丟棄你是無心之失,不管如何這件事情是板上釘釘,你應該接受。
「你一直在牴觸,欺騙自己,不想承認這件事,可是你想過沒有,有雲的地方就難免會落雨,任何事情都不會說是無緣無故,既然發生了,就不要否認。」
「任何人我都可以接受,唯獨薛斷流不可以!」
卓藏鋒一拳擂在桌子上,憤怒說道。
「我知道原因。」
月月想了想,考慮措辭,說道:「因為他同胡伯有仇,所以你不能接受。」
由於老道士已經還俗,一路上月月都是這樣稱呼他。
卓藏鋒沒有說話,但顯然也沒有否認。
那麼便是這個意思了,月月站起身,凝視著他,說道:
「他同胡伯的仇是之前存在的,而你們的關係也是之前存在的,這些都不是你能左右的了,你想著替胡伯報仇,本來沒錯,所以你不願意接受他。」
她說到這裡,目光越來越柔和。
「你想過沒有,仇恨可以化解。」
卓藏鋒拒絕道:「這個仇恨絕對無法化解!老道士將我撫養長大,我無以為報,怎麼可以因為他是……劍侯就萌生退意。」
原來問題的關鍵處果然就在這裡,月月暗暗鬆了口氣。
「胡伯都將這件恩怨解開了,你何必還糾纏不休?你知道這樣做,會很傷他老人家的心。」
不得已,月月只有抬出老道士,這樣卓藏鋒才能克制自己的壞脾氣。
「胡伯希望你快快樂樂,無憂無慮,他一向不主張你打打殺殺,你總該明白他老人家一片苦心,況且接受這個事實也沒人強迫你非要認他這個父親。」
卓藏鋒勃然大怒道:「他也配做父親?」隨即看到月月目光一片痛惜,不想傷了她的心,放低聲音道:「我不管他是誰,總之他不會是我的父親,我也不認他。」
月月嘆息道:「你終究還是忘不了胡伯的仇,我現在知道你不是不接受這件事,而是不能接受他同胡伯之間的恩怨。」
「是!」卓藏鋒毅然道。
「沒有人強迫你認他,更沒有人強迫你去殺他報仇,一切都是你自己想不開,自己折磨自己。」
「我就這樣!」卓藏鋒道。
月月半晌無語,站在原地望著窗外的春色,心裡突然涌滿了憂愁。
實際上她說的這些,卓藏鋒何嘗不懂,只是他總是覺得對不起老道士,念念不忘復仇一事,心中這道坎兒怎麼也邁不過去。
老道士要求他不要未自己報仇,甚至用那種哀求的語氣,他不為所動。
劍侯是父親,這個無論如何也聯繫不到一塊,但是卻發生了,
太突然。
他能夠接受這件事,但是卻無法接受他是老道士的仇家。
這個新出來的父親,他沒有任何感情,甚至那種在血脈中的感情都不能留存一分,從小到大,他的腦海中父親的形象不會是這樣。
但是,現在有了這個不能否認的事實,他知道再也不能無所顧忌去刺殺劍侯。
他是為此而煩惱,但是卻沒有人能給予他解答這道難題。
師父不能,老怪物不能,夫子不能,老道士不能,月月也不能,他們都不能。卓藏鋒有些失望。
向來狂放磊落的小劍神變得狂躁起來。
「你知道,我從小被父母送到大唐為質,我理解這種滋味,但是我從來沒有怪過他們。」
月月這次沒有說著話,臉上沒有那種憂傷的表情,只是看起來無比嫻雅。
「這些事情他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為了兩國的和平安寧,我不怨怪他們。」
「我知道這件事跟你不同,但是你好好想想,胡伯將你撫養長大,為的是什麼?總不會是為了讓你替他報仇?然後再讓你背負一聲的罪責。」
卓藏鋒道:「殺了他我沒有罪責感。」
月月冷笑,「即便是他弄傷了胡伯的手指,可並沒有殺死胡伯,你卻要用他的性命來完成復仇,這代價未免太大。」
「不大!」卓藏鋒否認,「傷我親人一絲一發,我必然會十倍百倍報復,我就是這樣不可理喻,就是這樣睚眥必報。」
「那麼有人辱罵我你怎麼辦?」月月忽然轉換了問題,扯到自己身上。
卓藏鋒毫不考慮,「殺!」
月月道:「好,是你師父罵了我,你去殺他。」
卓藏鋒驚慌道:「這不可能,我師父絕不會罵人。」
「好,那麼是段前輩罵我。」
「老怪物他從來不會罵女人。」卓藏鋒否認。
月月冷笑,u看書ww..net「說了半天,他們才是你最親近的人,一旦他們做出什麼,你就極力回護,我在你眼裡算什麼?」
卓藏鋒詫異,月月何時變得這般胡攪蠻纏,他皺眉道:
「你不要胡思亂想,他們不會罵你,哪怕是皇帝膽敢傷害你,我也必然會殺了他為你報仇泄恨。」
月月心裡好受一點,依然道:「我就問你如果段先生和你師父傷害我怎麼辦?」
卓藏鋒無奈道:「他們不會傷害你。」
「假如他們傷害我呢?」
「這個假如不會發生。」
月月忽然住口,狠狠盯著他看。
卓藏鋒不解,一時間忘記了方才的煩惱。
「你不想發生的事情,其他人也不想發生。」月月道:「你想想,劍侯上了胡伯,胡伯已然不再追究,哪怕你不同他相認,就一心對胡伯好,對劍侯來說也是很痛苦的事情,這樣也算是一種報復,明白嗎?」
卓藏鋒聽完,認真想了許久,月月將他按在座上,在他肩頭輕輕敲打,柔聲說道:
「你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別人也不希望發生在自己身上。況且胡伯心底仁慈,他必然不會同意你去報復,做出這些傻事。」
「你可以不認這個父親,但是也不必為此而煩惱,因為你還有你的師父,還有段先生,還有老道士,還有採薇姐,還有莫雅和我,還有那個小和尚……」
有風透過窗欞穿入房內,揚起一陣花香。
卓藏鋒像個小孩,握著月月溫潤的小手,低聲說道:「我懂了,我有你們!」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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