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個毫無背景的貧寒少年在初秋的微風中走入長安,又在眾目睽睽下被將軍府選為佳婿,就已經在長安傳得沸沸揚揚,可誰知其後各大城門張貼的一張榜單更是讓這件事成為輿論的焦點。
榜單上面的字跡筆力厚重,顯然書寫者筆法不弱,上面提示長安百姓,說是一個少年並無攀龍附鳳的念頭,卻被世人一再誤解,為了表明心跡,一洗曾經遭受到的冤屈,定於三日後在驃騎大將軍姚府當面交涉,屆時還請長安諸位父老做個見證。
這份榜單文辭通曉,感情真摯,加上這件事情的轟動性,很快傳遍了整個長安,街頭巷尾,茶樓酒肆,無不被人津津樂道。
這只不過是卓藏鋒氣憤之下想起老道士曾經倚重的官家榜文,如法炮製而已。
當時他提筆在紙上寫下字跡,推己瞪大眼望著,似乎無論如何不相信這樣力透紙背的文字出自面前這傢伙之手。
「師父說字如人,劍如人,若要修行,先學做人。看紙上筆墨酣暢,仿佛舞劍一般,當真不同凡響!」
卓藏鋒飽蘸濃墨,笑道:「師父說呀師父說,你終於承認我是名副其實了。」
推己誠懇點頭,「筆劃藏鋒,劍也藏鋒,但偏偏不是你卓藏鋒。」隨即想起一事,正色道:「那****看你呼吸吐納,『玄竅』五官中似乎有劍元衝出,師父說劍元只有陸地神仙境的高手才能凝聚,你怎麼可以?」
卓藏鋒笑笑,心想我若是說出「鍛劍千華」,你還不驚得掉了下巴。估計連你師父那把老鬍子都能驚掉。」
隨即他也想起一件事。
「喂,師父說,你看見鮮兒姑娘為何怕得要命?第一次發現她跟蹤我們,你嚇得面色蒼白,昨日晚間你又嚇得連退幾步,若不是我身手還算可以,早就被樹上那個傢伙短劍灌頂了。」
推己臉孔漲紅,期期艾艾道:「也並非是怕,師父說我修佛劍之人要遠離女人,否則……」
卓藏鋒接口道:「否則就是水中月,鏡中花,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推己反駁道:「前面對的,後面是《金剛經》原文,師父沒說過,也沒這樣解過,但是你怎麼可以用來註解女人,真是罪過!」
卓藏鋒在紙上運筆如飛,一邊想道推己的師父這一輩子是跟女人怎麼有什麼深的過節,總是認為女人不對,紅顏禍水。
半晌無語,推己忽然想到一個可以打擊卓藏鋒的絕妙主意。
「我覺得你退婚無疑是最正確的,有這樣兇惡的大舅哥,媳婦兒的性情可想而知。」
卓藏鋒想起那個穿著便裝,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姚振羽,一旦產生殺機,就如同換了一個人,行事滴水不漏,行動失敗立刻退卻,狠辣與穩重兼有,倒是個難對付的敵手。
酒家方面早就跟祭酒大人通了氣,只是這位炙手可熱的盛唐國薛祭酒因為沒請到推己師父,心裡也非常不爽,藉口公事繁忙沒有親自接見小和尚,不過想著小和尚的師父還是極力拉攏的人,所以還是吩咐要熱情招待。
卓藏鋒書寫的筆墨紙硯都有店家提供,寫好後有人專門去城牆張貼,否則在戒衛森嚴的長安城張貼榜文,沒有相關方面許可,不走通巡夜守衛,本身就是一件容易蹲大獄的事情。
在這位祭酒大人看來,這件事正中下懷。他是極為願意看到驃騎將軍府出事,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驃騎將軍府邸,姚長驅望著桌上那張筆墨酣暢的榜文,氣得頜下黑須連連抖動。
「我念著他是段千華的人,加上段千華已然仙去,一直以禮相待,並不曾撕毀婚約,奈何這廝一再登門,實在是無禮!如今又張貼榜文公然挑釁姚府,這是可惡!」
在他的背後,鮮兒束手站立,對面華貴嫻雅的承平公主也是默然無語。
身材高大的寧王坐在上首,姚振羽站在舅舅身後不停為他續茶。
寧王為人謙和寬仁,他並沒有多大的憤怒,看著紙上的筆墨反而想著這寫字之人手筆還真不差。
他沉吟良久,緩緩道:「這張榜文並未詆毀將軍府,措辭還算溫和,只是站在自身立場敘述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從一個小地方來的少年,這也為難他了,他不知道權門的威嚴,所以有此誤判,心中存了成見,依我看並沒什麼不妥。」
承平公主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望著這位長兄,柳眉輕輕挑動,明亮的眼睛如同火花一般驟然黯淡後又泛起亮彩。
她終於壓抑住臉上湧起的潮紅,微微嘆了口氣。
「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一個毫無背景的少年如何能買通巡城守衛張貼榜單?定然是有人在背後做了什麼。」
鮮兒聽了此言,臉色刷地白了,不知是出於哪種心思,她並未將「烏木令」一事說出來。此刻她有些慌亂,心砰砰直跳。
姚振羽同樣有些驚慌,然而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望了望鮮兒,用眼神示意,讓她不要把昨晚的事情說出去。
屋子裡有些沉悶,承平公主的一席話讓大家都沉浸在深思中。
盛唐國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內裡邊確是激流涌盪。
那位權傾天下公主黨羽遍布朝野,國中七位宰相,五位出於其門下,加上又自封「聖公主」,隱然有承繼其母的宏大志向,取代李唐王朝的蓬勃野心。
皇帝陛下仁慈寬厚,許多事並不能做主,平時全依仗這位妹妹。
這樣就導致太子與聖公主形成敵對勢力,而驃騎大將軍姚長驅自然是雙方都要極力拉攏的對象。
將軍府雖然並未表明態度,但是依照其行事風格與結交寧王一事,任何人都知道將軍府無疑更偏向於太子殿下。
所以,身為聖公主長子的國子監祭酒很樂意坐享其成,在長安城的某處殿宇端著茶碗觀看熱鬧。
通化門旁邊的街道上,卓藏鋒盯著張貼在城牆上的榜單,忽然前方一陣騷亂,一名錦衣華服的公子正揚起馬鞭向擁擠在城門觀看布告的百姓連連抽打。
看他樣子,似乎武功不弱,鞭梢揚起噼啪作響,抽到身上立刻皮開肉綻,人群如一鍋亂粥,紛紛逃竄。
那些被抽中的人敢怒不敢言,反而暗道僥倖,鞭子幸虧沒抽到臉上,否則,豈不毀了容貌?
是誰膽敢如此囂張,在長安街上縱馬鞭人,無所顧忌?
百姓們誰能惹得起,兩個躲在角落的商販私下暗罵,這狗東西仗著老子掌管國子監就為所欲為,他們說話聲音淹沒在人群的呼喊與馬蹄聲中,但是卓藏鋒依舊聽到了。
「祭酒大人的長子就能如此膽大妄為!?」
一名攤販聽見馬蹄聲去的遠了,才壯著膽子說道:「你這年輕人,不要亂嚷,萬一讓薛府爪牙聽到就大禍臨頭了。」
另一名攤販看卓藏鋒也是貧民子弟,方才開口道:「這位薛大公子不學無術,仗著老子權威,以最差的試捲入學太學院,當時全長安人誰不知道薛韜略大名?那件事情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最後皇帝陛下出面才平息下去。」
兩人不願多管閒事,一直走出很遠,推己還在不停問著武韜略去了哪兒,為何這麼多百姓都不敢還手,諸如這些看似極為簡單的問題。
經此一事,秋遊興致也給衝散,兩人索性回到酒樓。
踏進酒樓,那位鞭打百姓的薛公子摟著一個女人腰肢向雅間走去,臨進門時回頭望了卓藏鋒一眼,臉上顯出鄙夷的笑意。
卓藏鋒看他神情高傲,自得意滿的醜態,心中十分不樂,想到無論如何要找個機會讓師父說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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