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一般常理推斷,縣城左近依舊在官方勢力範圍內,不會有刺客蠢笨的選擇在此處行兇,但修行者可以排除在外。
修行者高深莫測,劍氣身影皆是迅捷難測,得手後遠遁,豈是幾名官兵能阻攔?
蔣仲虎一向以箭法自負,認為自己並不在神射大將田千峰之下,此刻早已拈弓搭箭,箭頭對準了領頭的那名騎士。
就在此時,那名騎士發覺對方嚴陣以待,所有的侍衛都弓箭上弦,只等令下就會發出漫天羽箭。
他霍然勒住馬頭,揚起手中文書高喊道:「不要放箭,我等有兵部文書,前來奉命保護公主殿下。」
蔣仲虎神色稍微緩和,只是並不放下手中弓箭,沉聲道:「你一人過來,將文書我看。」
那人腳蹬輕磕馬身,坐下黑馬緩緩走來,在馬背上將文書遞給蔣仲虎。
蔣校尉接過文書仔細看了片刻,略一沉吟,催馬走到公主車駕前,低聲稟道:「公主殿下,兵部派來四名流雲宗劍修侍架,請殿下恩准!」
卓藏鋒側耳細聽,只聽車內公主輕輕嘆氣,然後說道:「何必如此勞民傷財?請慧月師傅定奪吧。」
語音清麗,竟絲毫不帶煙塵氣息,仿佛九天鳳鳴,仙樂相合。
原來公主的聲音如此好聽!那位神態威嚴的女尼竟叫慧月,看她一直冷著臉,該叫冷月才對。
卓藏鋒胡思亂想,慧月早已看過文書,此時目光森然,並不向馬上騎士再看一眼。
她沉默很久,冷冷問道:「你們流雲宗來的都是誰?」
那人竟似十分畏懼慧月,小心回答道:「在下段塵,其他三位劉祥雲、劉從龍、胡嘯箏都是宗門弟子,修為也都在武夫六品之境。」
慧月愀然變色,「在貧尼面前提境界,你膽子夠大!」看段塵垂首不語,她又道:「流雲宗能耐不小,不知這次從兵部拿了多少好處?」
蔣仲虎見一向沉默寡言的慧月訓斥起流雲宗竟然絲毫不留情面,他並不知道慧月早先曾與流雲宗宗主有點過節,此時雖已出家,脾性未變,想起舊恨,無端的發起脾氣來。
卓藏鋒心想,這女尼倒是高傲的很,那段塵等人竟然不敢回口,看來這尼姑大有來頭。
段塵是流雲宗長老之子,平時也很高傲,只不過他聽過父親說起過慧月,知道這女尼曾經嫁給一個四品文官,由於脾性暴躁,常作河東獅吼,文官不堪忍受休了她。性烈如火的慧月不能忍受被休之辱,提劍殺死丈夫,後來收監被則天皇后****,在慈寧寺出家修行。
這女尼天賦奇高,修行速度一日千里,短短十年時間竟然超越慈寧寺主持,後來為修得佛劍大光明神境遠去方外,不知為何卻做了公主的馬夫。
段塵知道惹不起,忍了口氣,不等女尼說完,以軍事為由,藉機逃竄。
行走路上流雲宗加入,卓藏鋒不清楚此舉是不是畫蛇添足,看段塵為人圓滑,深通世故,很快與侍衛們打成一片,早以兄弟相稱,心裡暗暗發笑。
蔣仲虎對與他們加入,既不表示興奮,也未流露出拒絕之意。雖然修行者比較自由散漫,不聽軍令約束,但是遇到強敵卻不失為極好的幫手。
至於那名隨身在公主車架旁的少年,更是可有可無,若不是奉了軍部之命,他才不會帶著這麼一個累贅。
那張從宮中帶出的草圖由慧月掌管,每行進一程,她都會拿出來仔細觀看,然後再指明方向。
卓藏鋒並不知道讓他日夜想念的段千華留下的圖形與自己近在咫尺,否則依照他的個性,一定會想辦法弄過來瞧瞧。
歇營的間隙,趁著侍衛們擔任警戒,卓藏鋒就盤膝坐下,認真調息。
此時依舊不能吸收天地元氣,更別提將神識逸出遙遠的星空,吸取日月星辰之力。
他的神識太弱小,但是感官卻一日比一日靈敏。按理說這種情況不可能出現。
一個修行之人感官越敏銳,神識就應該越強大,為何他卻反其道而行?
再後來他已經不能打坐修行,每次導氣都覺得體內如沸騰的火焰在燃燒,丹田氣海更是一片汪洋的火海,唇乾舌燥,他真想什麼都不管不顧縱身跳進冰河中,或者希望瓢潑大雨將全身澆透。
這莫名而來的痛苦令他五內如焚。
他突然想起師父曾經告誡過自己,天下劍元乃天下至陽之氣,而日出則陽氣更盛,修行境界低微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陽光下運功修行,除非可以調節體內陰陽,控制丹田氣海中的劍元。
難道說那日與推己在樹蔭下運行元氣導致我陽氣更盛?但是那是在樹蔭下的點點的光斑就有如此大的威力?
他大口大口喝著皮囊中的水,以此驅趕心頭身上的燥熱之感。
慧月偶爾望向他,面上露出驚訝之色,但是很快她就將心中這種不可能的想法驅趕掉,想著這少年或許是病了?
這一日晚間,歇宿在一個小山包上,侍衛們安頓好馬匹,距離數丈把公主殿下歇架的馬車團團圍起來,一半人休息,一半人警戒。
卓藏鋒默念著《莊子》全文,想著那有些深奧晦澀的註解,忍著心底的燥熱,漸漸有些疲累。
這幾天全是山路,翻山越嶺自是極為辛苦,加上那種焦灼的感覺越來越濃,時時需要大量喝水。有山泉的地方倒也罷了,缺水之處有時幾天找不見一滴甜水,大家只能小心用著僅有的那點水。
白天剛剛灌滿皮囊,也飲了馬匹,水量還算充足。想起水,他就覺得口渴的利害,只覺得一時也忍不住,於是走到宮女休息的馬車旁輕輕敲了敲車沿,那名年輕的宮女似乎已經習慣,聽見這個熟悉的敲擊聲,順手遞出來一個盛滿清水的皮囊。
卓藏鋒接過皮囊狂飲一氣,然後望著腳下那個早就喝光水皮囊,想了想,沒敢喝完。他真想一口氣灌它三大皮囊。
侍衛瞪著大眼看這,個個驚奇他的喝水量。
「這傢伙真是酒囊飯袋!」
段塵笑著糾正,「皮囊內如果是酒,這小子就一定是酒鬼投胎。」
卓藏鋒心裡正煩躁,就不滿的瞪了他們一眼。
段塵看見,想起連侍衛都經常嘲笑他,也看他這些天一直孤身一人,不和任何人搭話,知道他在此處沒有朋友,就向他招手道:「小兄弟既然這麼能喝,能不能把我們哥幾個皮囊中的水都喝光。」
喝了半袋水,卓藏鋒嗓子還直冒煙,想著平時這幾個傢伙很小氣,從來不將自己的水讓給別人,一向並沒開口向他們借過水。
此時看段塵不懷好意,他的心裡卻是暗暗得意。
他小心繞開打著鼾聲的侍衛,走到段塵幾個跟前,認真問道:「你們方才說些什麼?」
段塵笑道:「這裡有流雲宗四個水囊,還有兩名侍衛兄的水囊,看你如此喜愛喝水,而且又十分能喝,你若把這六個皮囊內的水全部喝完,今後我們六個人帶的水隨便你用。」
卓藏鋒裝作思考的樣子,想了很久,才慢悠悠問道:「你們不會是騙我?」
段塵見過少年最多一次喝光過兩個皮囊。一個皮囊內裝有清水十斤,這六個灌滿水的皮囊足足有六十斤水,就是兩頭牛也不能一次喝光。何況方才他還喝光自己皮囊內的水,加上剛剛喝下去的半皮囊水,他決計再喝不下去了,於是很肯定說道:「不會。」
卓藏鋒裝作發愁的樣子搔搔腦袋,咧嘴傻笑一下,呵呵道:「這麼多水,如果我喝了,今後你們的皮囊先管著我用?」
「絕對先管你用!」侍衛笑道。
段塵示意大家小聲點,不要驚醒老尼姑和蔣校尉。
其實他們這樣鬧騰,身為公主貼身護衛,修為極深的慧月豈能不知?只不過她不想多管閒事,聽之任之罷了。
蔣仲虎身為越騎校尉,警惕性自然要比別人高了許多,聽著流雲宗幾人和自己下屬聯合起來整治那名少年,反而有種幸災樂禍的心理,索性裝作不知,只要不出岔子,讓他們玩玩也不妨事。
何況他也十分驚奇少年的飲水量,也想看看他到底能一次喝多少水。
卓藏鋒怕他們反悔,指指地上水囊,問道:「你們說話可要算話。」
段塵心裡竊喜,面上還得保持平靜的神情,怕被少年識破他們的算計。
「你放心!我輩修士又豈能言而無信?」
卓藏鋒道:「好!」想著這還不夠分量,應該加大賭注,於是說道:「我還有二十兩銀子,原來準備回家娶媳婦的,現在也壓在上面,我若喝不完這六個皮囊內的水就輸給你們。」
「好!此計大妙!」那名侍衛大聲道,他正準備鼓掌卻被段塵一把抓住。
段塵低聲道:「別嚷嚷,讓蔣校尉知道就沒有這麼好的事了。」
侍衛噤口不言,段塵興致更高,看卓藏鋒儀容不俗,沒想到一說話就露出傻氣,看來還真是不怎麼精明,於是也將身上銀兩拿出放在地上。
其餘五人見狀也紛紛掏出銀兩扔到地上,卓藏鋒偷眼掃視,大概二百兩左右,心想今天不勞而獲竟然有這麼一項收入,還真是不賴。
段塵作為此次賭鬥的代表,再次重申規則,看卓藏鋒連連點頭,他眼中笑意高漲。
」小兄弟,這些銀兩與水囊都在此處,你若贏了,不但可以娶到如花似玉的嬌妻,還能置辦幾畝田地,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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