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叔伺候了陸家兩代人的餐食,手藝自然不是蓋的。
一桌全虎宴做的令人光是聞到香味就食指大動。
夜晚,陸家後院格外熱鬧,除了陸觀和九爺在內的三名家僕外,褚斜陽,余妄這兩個陸觀的好朋友也在。
剛認識不久,但很能合得來的曹靈芝和楊欽也都在桌上。
楊欽的先生宋凜夫子,小掌柜也去請了,但被對方婉言拒絕了。
曹靈芝咂摸著嘴,這虎肉,有點東西呀。
他這樣的山上頂尖世家子弟,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沒吃過,就是傳說中的真龍血肉,在他當初鑄造道基之時,也經常出現在俊俏公子的食譜中。
酒足飯飽,明月高懸。
幾個大人都各自離去,把地方騰給了年輕人。
陸觀看著明月,半趴在桌子上,眼神迷離。
「這月亮,可真好看。」
「那是自然,不過你們鎮子的月亮畢竟只是一座小天地而已,還算不得最圓最亮。」
曹靈芝眼神明亮,侃侃而談,「傳言道門有位不出世的高人,他的肩頭常年趴著一隻由精純月魄凝結的白玉蟾蜍,所過之處,天地生輝。」
「不曾想這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事情」,褚斜陽感慨萬分。
隨後高大少年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那部劍經,眼神逐漸明亮起來。
余妄神情雀躍,「你們以後都想幹些什麼呀?」
楊欽神色憧憬,「我沒什麼大志向,只想跟著先生多讀些書,要是有生之年能夠親眼見至聖先師他老人家一面,就大善了。」
看見書就頭大余妄嘀咕道,「果真是個書呆子。」
陸觀斜睨了他一眼,鼻涕少年立馬坐姿端正,朝著青衫讀書人畢恭畢敬地道歉。
楊欽連忙擺手,「沒事沒事,不打緊的。」
曹靈芝摩挲著腰間的九枚靈寶大泉,破天荒有些語氣低沉,「唉,我也不知道該做些啥,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在聽別人告訴我怎麼做。。每日該吃什麼、何時修行、鑄就道基時應該用何種仙家寶物?一切都有人幫我安排好,那個在一洲乃至一座天下都聲名赫赫的家族,給了我最好一切。但從始至終從未有人問過,我到底想要什麼?」
「嘛呢嘛呢,曹有錢,你這種日子我羨慕還來不及呢,你要真是過膩了有錢人的日子,我可以免費跟你換一下。」
余妄打趣道。
褚斜陽看著天上明月,「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練成高深劍術,在天地最高處痛快出劍。」
「陸觀你呢?」
楊欽好奇問道。自從他認識小掌柜以來,這傢伙做事好像一直極有分寸,對,就是分寸。對於世間萬物,都好像提不起很大的興趣。
小掌柜搖頭晃腦,這是因為今晚多喝了幾杯,這會清秀的臉龐上顯露出幾分緋紅色,「我嗎?」
他輕輕搖晃腦袋,「大概是把隨心居開遍大陵的每一座城池,就已經很滿足了。要是多年以後,你們這幫好友能夠來找我敘舊,別的不敢說,酒水管夠。」
埋藏在他心底深處的那個願望,少年始終未曾對任何人提起過。
余妄一臉不樂意,「陸觀,你說什麼呢?我還等你成為天下頂尖的大俠客,帶我吃香的喝辣的呢。」
陸觀破天荒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但他很快就掩飾過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深重的迷茫,「我怕是不太行,余妄你要是有這個志向,可以好好做事,以後試著請我吃香的喝辣的。」
鼻涕少年神采奕奕,斬釘截鐵道,「瞎說啥呢,這天底下就沒有你陸觀做不到的事情。」
少年眉宇間的欣喜怎麼也掩飾不住,「不過,請你吃香喝辣,不成問題,就這樣說定了。」
月色映照下,幾個年輕人神情各不相同,各自憧憬著未來的美好。
屋內,九爺在閉目養神,外面少年們的言語被他一字不落地聽在耳中。
良久,老人會心一笑,感慨萬千,「還是年輕好啊。」
————
次日一大早,陸觀就拿著讓敬叔早就準備好的虎骨,敲響了長安街周家的大門。
陸觀雖然與周采佳認識了這麼多年,但倆人相互登門的次數屈指可數。
究根到底,還是乘蔭街這樣的陋巷與長安街的高門大戶之間差距太大。
周采佳很少去隨心居的原因,是怕有人在陸觀背後指指點點,講一些他攀上了周家大小姐這類的風言風語。
陸觀則是覺得不該讓周采佳這樣的女子被乘蔭街的那些長舌婦議論來議論去。
敲開大門,裡面走出來一個富態威嚴的山羊鬍男人。陸觀認識他,是周家的管家,姓劉。在他身後還站著兩個年輕家僕。
「劉管家,早上好。」
富態管家倒也沒有以勢壓人,倒是兩個小廝看向少年的眼神,滿是嘲諷與戲謔,好似在說,憑你這泥腿子,還想要攀高枝娶我家小姐,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失心瘋了。
「陸小哥,來的挺早呀。這是給我們家少爺的虎骨吧,給我就成了,不勞煩你拿進去了。」劉管家笑呵呵地說道。
「好的。」
留下虎骨,陸觀很識趣地離開。
那兩個小廝大聲議論著,「有些人吶,就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明明是個沒什麼家底的泥腿子,卻總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
「就是就是,人吶,貴在有自知之明。有些時候死乞白賴的,就太過難看,還要平白遭人恥笑。」
「哈哈哈哈。」
兩人笑作一團,渾然不顧那道瘦弱背影的感受。
陸觀自從那日在深山與白虎一戰後,身體五感六識都增強了不止一籌,兩人的對話被他一字不差地聽在耳中。
但少年並沒有轉身找那兩人麻煩的想法,不知為何,聽到這種傷人自尊的話,少年的心境卻出奇的平靜。
在他經過長安街一家高門大戶的時候,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坐在自家門檻上,見到少年經過,隨口問道。
「你是不是隨心居現在的掌柜,陸觀?」
「是我」,少年朝對方投去疑惑的目光,「錢老太爺有事嗎?」
少年認出了對方,正是是長安街錢家的老太爺,清明祭祖的那日還一個人趴在祖宗墳塋前痛哭流涕來著。
老人笑眯眯地盯著他,良久,才淡笑道,「沒什麼,老頭子我很久沒出門了,想念你家酒水地滋味了。隨緣酒和遂願酒都還是三百文一壇?」
「沒有,現在已經漲到半兩銀子了。」
「那釀造的時候,是不是還要往其中分別加入赤樓和願心?」
陸觀神情鄭重,「陸家隨心居的酒水,從來童叟無欺,絕不可能摻假的,這點您放心。」
老人眯著眼睛,「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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