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勝怔然在地,面露沉思。
先前那道身影僅有巴掌大小,粉紅色澤,匆匆一瞥似如蛤蟆青蛙一類。
無論這等哪一類生靈,可凌勝卻已明白,就是這個粉紅色的影子,巴掌大小的東西,盯了自己足足十多日。
對方意欲何為?
凌勝站立良久,沉默不語,許久之後方才轉身離去。
那塊血淋淋的鏡骨,指頭般大小,森然發白,沾了血腥更是嚇人。
凌勝端詳良久,收入懷中。
那個粉色的小身影,引他來此,就是讓他收走一株靈藥,斬殺一頭山鬼的血裔?如若不是,何不阻攔?
可如若真是如此,得了好處的只是凌勝,那神秘身影如此作為,究竟是為哪般?
幽幽的風裡,似多了些許血腥味。
凌勝走在山野間,興許是那一身特屬於劍修的凜冽氣息四散溢射,使得所有猛獸凶禽為之驚懼,一路上竟無太多阻礙。
終於,在走了大半個時辰之後,凌勝頓住了腳步。
眼前是一頭不知出自何處的巨蟒,它盤在前路,蛇信吞吐,雙眸碧綠森冷。
這是一頭精怪,御氣境界。倘若日後它修為有所精進,突破雲罡之境,便可稱之為妖,騰雲駕霧,翻雲覆雨。
然而,在凌勝眼中,它已沒有來日。
巨蟒張口吐出一股瘴氣,呈青綠之色,霎那間瀰漫方圓三十尺。
草木枯萎,落葉腐朽。
凌勝微微屏息,帶有劇毒的瘴氣使他略顯暈眩,真氣運起後,這才稍微好了些。
轟!
一條水桶粗的巨尾橫掃而來。
凌勝心念一動,召出奪自王陽離的烏雲,立時騰空,巨尾堪堪掃過烏雲下方,使得雲層如開水一般滾盪。
一股令人眩暈的青霧使凌勝皺了皺眉,鼻端傳來讓人臟腑翻騰的腥味,還未來得及反應,便有一個巨大的頭顱從青霧中探了出來。
蛇頭張大了血盆大口,積累數百年的腥臭味道噴薄而出,獠牙似長矛一般銳利,森然泛白。
恍惚間,凌勝似見到了吞食蘇白的那頭蛟龍,王陽離的那頭赤蛇大蛇。
腥臭味道將凌勝淹沒,使之頭髮飛舞,眉頭緊皺。
就在巨蟒即將把凌勝整個囫圇吞下時,一道金黃色的劍光自凌勝手裡激射出去。
巨蟒大張的巨口並未被劍光穿透,只是它的腹部,卻已開了大洞,七寸要害被劍光刺透,立時斃命。
凌勝微微一怔。
這頭巨蟒,怎這般中看不中用?
凌勝仰天嘆了聲,眼神驟然沉冷。
天上落下一個指印,形似通透,比水缸更粗數倍,就是指紋竟也頗為清晰。
證方小和尚咧開嘴笑了笑,滅魔指印光芒大放,大有將眼前之人點成肉醬的架勢。
滅魔指印,乃是西土禪寺少有的秘法,即便只是前三層的功法,即便他只學得第二層,但論威力,已少有人能夠與之匹敵。
在中州土地上,依仗著這一手滅魔指印,堪稱縱橫,什麼年輕俊傑皆成泡影。只是一路上未曾與九大仙門的年輕俊彥交手,讓這個六根不淨的小和尚頗為失望,可仔細想想,若是碰巧遇上了,以自己御氣境界的道行,也比不上那些雲罡甚至已至顯玄境界的高手。
因此,這一路上,這位殺孽無數的小和尚,只對御氣境界的同等人物出手。
十七場爭鬥,勝得十五,其餘二場則敗於兩個聲名不小,出身一流宗門的年輕高手。
自打敗於人手之後,小和尚一心雪恥,手下便再無活口。
眼見著這位萍水相逢,無怨無仇的少年,即將斃命於滅魔指印之下,證方愈發興奮。
每次犯戒,無論殺戒或是淫戒,總是這般令人興奮。
一絲不安憑空浮現,證方小和尚如遭雷擊。
他引以為傲的滅魔指印,其前端陡然綻放金芒,而後……
滅魔指印,寸寸崩毀。
蓬的一聲,證方的食指化為齏粉,小臂炸裂。
慘嚎聲起,證方一個翻躍,踉蹌逃開。
凌勝呼吸平靜,眼中亦無波動,就這般看著對方逃去。
三個呼吸……
凌勝並指成劍,自食指與中指前端激射劍氣而去。
小和尚汗毛乍起,心生警兆,只是自家身軀反應,又怎能與劍氣相比?
兩道劍氣同時穿過小和尚胸腹之間,爆出兩團血霧,這個氣焰囂張,一眼不和便大開殺戒的小和尚,立時墜落。
證方咬著牙,心下苦笑一聲,此番算是栽了,誰曾想到這點子如此扎手,莫非對方是雲罡真人一流隱匿氣息,偽裝成御氣境界?
小和尚揚起一張清秀臉龐,意欲抬起頭來。
一隻腳踏在光頭之上,鞋上泥土積了濃厚一層,這麼一踩,就讓晶亮的小光頭立時布滿泥漿黃土。
「和尚,說話。」凌勝淡淡道。
證方面貌清秀,素來聰敏,自也不是傻蛋,人家要他說的什麼話,他自是心知肚明。這般想著,不禁有些自得,人家一看他這聰明相貌,就知他不是什麼傻蛋,也不多說廢話。
落於人手,生死由人操控,沒有半分討價還價的資格,為了免去受苦,證方只得低頭,老老實實地說道:「一時見獵心喜,切磋一番罷了,道兄何必當真?」
凌勝俯視下來,腳下用勁愈發重了。
證方低聲道:「道兄,小僧確實動了殺意,但這僅是習慣使然,並非特意針對於你,畢竟一場爭鬥下來,大家結了仇怨,斬草除根較為乾脆一些。」
凌勝將這和尚的光頭,生生踩入泥漿之中,任他掙扎,過得半柱香後,這才稍稍放緩,讓證方和尚得以喘息。
儘管凌勝並未直接開口,可舉動卻更為可恨,證方和尚吃了苦頭,腦子自然好使得多,連說道:「小僧明白,這就說,這就說,你輕點兒。」
「幹什麼來了?」凌勝問道。
「尋寶。」證方說道。
凌勝默然片刻。
證方暗暗叫苦,只得道:「聽聞這兒有……」
他頓了一頓,手上翻動,瞬間翻出一個銅鏡,灑出大片佛光。
鎖魂佛鏡!
乾坤變色,四野均似染上了一層金光,凌勝只覺身上壓了一層山嶽,面色蒼白,雙眸卻似閃電。
「這是佛門神通,還是佛門寶物?」
凌勝食指點出劍光,撕裂天地。
山野青蔥翠綠依舊,黃金色彩盡數褪去,地面上墜落一塊銅鏡,上面已裂開一條縫隙。
證方這狡猾的小和尚,早已起身逃跑。
凌勝哼了一聲,又是一道劍光飛去,往小和尚雙腳上划過。
證方往前撲倒,雙腳皆已離體而去,斷口處鮮血如泉涌,澀然笑道:「大家小打小鬧,道兄出手怎這般重?」
凌勝接連兩道劍光,一道破了銅鏡,一道削下證方雙腳,三個呼吸未過,正是孱弱之時,證方如若趁此機會,傾力一搏,凌勝必然無幸。可惜這和尚太過謹慎,生恐再度惹怒了凌勝,便不再反抗,倒是讓凌勝得了喘息之機。
凌勝只覺三個呼吸過後,真氣運轉,已然圓融,足以調動劍丹之內的真氣,這才走上前去,說道:「不重,至少留了你一命。我頗好奇,你來深山,追尋什麼寶物?」
證方苦笑道:「聽聞此地有顆仙丹,臨近出世,小僧得了獨密消息,因此便來尋寶了。」
凌勝問道:「寶物位置在何處?」
證方支吾兩聲,含糊不清。凌勝一腳踏在他雙腿斷口處,證方雙目圓睜,目露血絲,卻又不敢叫喊出聲,只得憋在口中,致使兩腮鼓起,就似活生生一頭蛤蟆。
證方心裡咬牙切齒,只想積蓄佛家真氣,再來一記滅魔指把凌勝擠成醬汁,卻又苦嘆一聲,自家最為依仗的滅魔指威能強悍,但凡出手,無不建功。卻被人家輕易破去,縱然再來一記滅魔指又能如何?還不如留下些許餘力,正可作為底氣,不至於真氣耗盡,束手待斃。
小和尚齜牙咧嘴道:「就在這附近,具體位置,賣消息的小王八蛋也不知。」
「什麼寶物?」
「一顆丹丸,別踩,別踩,疼死小僧了,那是一顆堪稱造化的仙丹呀。」
「仙丹?」凌勝稍稍鬆了勁力,忽然心生殺意。
小和尚咧嘴一笑,煞是妖異!
「觸地印!」
證方四肢百骸齊齊崩毀,血霧瀰漫,一個法印便按在了地上。
轟隆巨響驟然炸響,腳下大地憑空陷了三尺,周圍大樹連根拔起,塵灰石塊受到震動,彈跳而起,離地數尺之高。
證方不惜自毀身軀,施展更高一層的觸地印,只是自身真氣不濟,四肢百骸受到反噬,以至於崩毀,也使得法印僅結了一半,威能不足完整印記的兩成。
但僅是兩成觸地印的威能,已然有了崩山之威。
凌勝腳底發麻,幾乎沒了知覺,所幸及時召出烏雲,騰上半空,否則必然被觸地印震廢雙腿。那時若倒在地上,只怕就是血絡錯亂,內臟移位,就地斃命的下場。
再看證方,軀體如破爛的麻皮袋子一般,幾乎成了一灘肉醬,竟已是斃命,可如此狡猾,勝於狐狸的小和尚,真就尋了自取滅亡的道路?
凌勝抬頭望去,只見遙遙一片黃霧,迅速飛離。他手上一點,有劍氣破體而去,刺過黃霧。
黃色霧氣立時黯淡,縮成巴掌大小,去得愈發急了,瞬息間不見蹤影。
這黃色霧氣,大約就是林韻曾說過一次的佛門舍利了,約莫是這和尚本領不濟,舍利僅是霧氣模樣,亦喚作舍利雲。凌勝心裡這般想著,把視線投到和尚的屍身上。
這傢伙雖是和尚,大概也不是正經和尚,兩人素未謀面,無緣無故就能心生殺意,意圖置人於死地,只怕也不是善類,想來殺人奪寶的事情幹了不少,身上的寶物不知是否被震壞了?
小和尚得到消息,前來此地尋寶,不知他是否殺人滅口,以防消息泄露?倘若沒有滅口,消息外泄,這兒大概就要熱鬧幾日了。
還有,那頭巨蟒,為何會相助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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