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驟起,將樓船打碎。
這樓船本是千年古木所制,刻有無數符法紋路,渾然一體,然而被浪濤一打,立即崩碎。船上僅有幾個御氣小輩及時逃生,其餘人俱都隨樓船一起覆滅。
三位雲罡面面相覷,心中大驚。
李運面色陰晴不定,說道:「我這樓船乃是家傳寶物,平日裡莫說穿水破浪,就是一座冰山都能輕易撞穿,怎麼今日被一個浪濤打碎了?」
方姓老者望著島上的山巔廟宇,自語道:「龍鎖不見了。」
「萬一妖龍回來……」
李希才說一句,頓時不寒而慄。
海浪掀起百丈,洶湧不斷,轟隆隆聲響不絕於耳。
「富貴險中求。」李運冷聲道:「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先取龍鱗草,一炷香後,駕雲離開。」
「如此甚好。」
三人商議好了,便即動手,上山采草,幾位劫後餘生的弟子,則是跟隨在後。
鎖龍島上奇花異草甚多,其中最為矚目的自然便是那龍鱗草。
島上鳥語花香,白鶴展翅,馴鹿覓食,兔兒食草,等等等等。
但是對於三位修至雲罡境界的人物而言,這般景色雖好,卻也尋常。
龍鱗草,便如龍鱗一般,巴掌大小,據說是因龍族氣息而生長,等次自然也分三六九等,有些距離妖龍較近,長得繁盛,等次也高,距得較遠,自然稍次。除此之外,龍族氣息更是重要,這頭妖龍血裔衍生出來的龍鱗草約莫屬於尋常,倘若是真龍在此,那龍鱗草便是上等貨色了。
三人各自施展道術,捲起大片龍鱗草,幾位弟子雖然經過先前大浪,心神難靜,可在李運號令之下,不敢不從,也正采草。
忽的,一頭飛禽從草中展翅而起,擒了一個御氣弟子,撕成兩半,血灑半空。
李希離得最近,面色先變,隨後便見數百頭飛禽展翅而起,場景萬分驚人。
「跑!」
李運忽然大喝,駕起雲光直奔山巔廟宇。
方姓老者與李希亦是駕雲而去,至於其餘幾個弟子,便都被飛禽撕殺當場。
這些飛禽都是極為厲害的精怪,雖然不是大妖,可數量極多,數百上千,使得三位雲罡也不得不退讓。
入了廟宇,三人才喘息片刻,對視一眼,苦笑一聲。
「笑得未免早了。」
一聲淡淡聲響,驟然響起,在這寂靜的廟宇中,頗為突兀。
「誰?」
李運轉頭厲喝,就見一個滿頭灰白的老者咧嘴發笑。
這老者被鎖在廟宇當中,遍布鐵鏈,雙足俱無,咧嘴笑道:「老夫黎太生,三月之前隨人來此,正遇上龍宮來人取走龍鎖,其餘人俱都被殺,老夫因為打殺了幾個蝦兵蟹將,被困在此。」
李運驚道:「原來我並非第一個知曉鎖龍島之事的?」
黎太生呸了一聲,道:「這三月來,來了三波人,大多被飛禽撕殺當場。真當以為妖龍不在了,就能在島上肆意妄為了?話說,那妖龍也未必就不會回來,龍鎖已經不在,即便龍鎖殘留氣息仍能壓它一壓,可卻不會影響其本領,縱然是顯玄真君來了也該逃生,你們三個,想來也是不自量力,來送死的。」
「龍鎖果真不在了?」
李運如遭雷擊,李希與方姓老者不寒而慄。
若有龍鎖,那妖龍血裔雖有本領,但要估量,只怕百不存一,即便比之雲罡仍要厲害,但是三位雲罡合力,未必不能與一頭受到壓制,本領百不存一的妖龍抗衡。
然而,龍鎖不在,三人怕還不夠人家一個爪子。
黎太生笑道:「富貴險中求嘛,老夫也明白。但眼下,你們若要逃生,還是該靠我。」
「靠你?」
「外面那群飛禽,便是以龍鱗草築巢,但凡是總有規律。」
「什麼規律?」
「不忙不忙。」黎太生笑道:「老夫被困三月,未免孤獨,只是……」
李希截道:「我們可沒有本領救你。」
「龍宮的手段,除非顯玄親來,否則單憑你們三個雲罡,萬難破開的。」黎太生道:「也沒什麼,老夫估計,這輩子也就該老死在這廟宇當中了,好在雲罡真人餐霞飲露,能夠辟穀,也餓不死我。你們先給我說說近些日子的趣聞罷……」
「這都什麼時候了,說個屁的趣聞。」
「你們想要離開鎖龍島,少說須得一月,不說說話,怎麼過?」
三人對視一眼,有意動強,但見那老者,似乎也不好惹,斟酌片刻,便交談起來。
時過八九日,黎太生興許是被囚禁得久了,什麼話都問上幾遍。李運三人在這近十日間也尋不到逃生機會,漸漸習慣了跟這老頭交談。
談著談著,便談及了近些日子東海怪異之處,哪處地方又有禁法,加上西土禪宗,南疆中土的人物紛紛來往東海,以及空明仙山昭告所有修道人,逐出一位弟子的事情。
「怪了。」黎太生笑道:「一個尋常弟子,逐出宗門便逐出宗門,還昭告天下?」
「據說經過空明仙山頒布法令之後,許多人去查此人,倒是從風鈴閣查到了不少東西。」
「什麼東西?」
「此人身懷曠世寶物,且是極多。」
「如此說來,分明空明仙山里,有人使了借刀殺人的手段嘛。」
「倒不知這個凌勝能夠撐得過去。」
李希皺眉道:「近些日子似乎東海要有風波,許多高人都顧不得這個凌勝了。」
黎太生問道:「風波?」
「是啊。」李運嘆了一聲,便把東海近些日子以來的事情,逐一說起。
忽的,廟外轟然炸響,天地色變。
李運三人忙外出去看,就見海面之上,浮起一具屍首。
一具長達數百丈的妖龍屍首。
三人驚呼出聲。
那屍首長達數百丈,渾身色白,就如蟒蛇模樣,然而身軀扁平,又如水中的帶魚一般,但頭上卻是生角,乃是龍種。
傳聞這妖龍血裔乃是一頭妖族真龍,與一頭顯玄境界的魚妖所生,而那魚妖似乎是一條帶魚,如此看來,過著不假。
但是這頭顯玄境界的妖龍血裔,為何浮屍海上?
龍鎖不在島上,無法壓制妖龍血裔的本領,其一身本事,儘是全盛之時,莫非是哪位散仙動手?
三日以來,浪濤奔騰,掀起百丈,直到妖龍身死,海上風浪才漸漸歇下。
風浪停歇,有一人立在龍首之上,遙遙望來。
「此處何名?」
那人緩緩開口,聲音淡漠,帶有幾許迷惘。
眼前這人大約便是屠龍之人,莫非是位仙人?
三人不敢遲疑,忙答道:「回前輩,此島名為鎖龍島。」
「鎖龍島?」那人皺眉道:「不曾聽過。」
三人之中,李希最能見機,當下便接著道:「回前輩,此島位於天星礁,海上島嶼無數,前輩或是從其餘海域而來,對於此地不甚清楚,不知鎖龍島也是常理。」
「海上?」那人眉頭皺得更緊,自語道:「想來,這裡已不是南疆了……」
雖是喃喃自語,但是李希三人都是雲罡,聽得清楚,當下更覺此人不凡。李希連忙道:「前輩,此處乃是東海。」
「東海。」
這人嘆息一聲,才略略恍然。
若說有高人從南疆趕至東海,倒也正常,但是眼前這位連南疆東海都分不清楚,這也未免……
李希腦海中閃過無數景象,莫非這位乃是大仙人,與人爭鬥,從南疆打過了東海?李希自忖要從東海飛往南疆,全力飛遁,只怕也須十年八載,但是人家連南疆東海都分不清楚,可見非同凡響。
面對一位斬殺妖龍血裔的人物,三人無不想著與他搭上關係。
李希遲疑片刻,問道:「晚輩李希,敢問前輩是……」
那人一眼望過來,淡淡道:「凌勝。」
「凌勝前輩……」
李希才把稱呼說出口來,當下便張大了嘴。
再看方姓老者與李運,都是驚愕無比。
這時,凌勝足下白蓮閃過,便立身於鎖龍島上。
「劍魔凌勝?空明仙山棄徒?」
三人對視一眼,俱是心道:「聽聞此人才是雲罡境界,身上懷有仙家洞府,而且還有能夠孕育仙丹的水玉白獅,更有許多寶物。我等三人也是雲罡,即便他仙宗弟子厲害,但此人也不過外門出身,想來比我等散人修道者強不得多少,三人合力,未必不能……」
這三人秉承富貴險中求的道理,便是要藉助龍鎖抗衡妖龍的想法也曾有過,哪裡會去畏懼一個後輩之人,至於那妖龍血裔屍首,十有八九與這凌勝沒有關係。
貪慾一生,為人處世的冷靜便即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忽的,龍鱗草間飛起無數凶禽,利爪尖喙,直撲凌勝。
凌勝只是掃過一眼,便不理會。
當頭幾隻飛禽撞在凌勝身外,卻被一層無形罡氣擋下,而罡氣,似乎還如刺蝟一般,不僅護住了凌勝,更把撞上罡氣的這幾頭飛禽擊斃當場。
數百飛禽前仆後繼而至,似乎把天穹遮蔽。
凌勝微微抬手,掌心迸出一道白色光芒。
劍氣迸去,擊殺十餘頭飛禽,仿佛把天捅破了一般。
劍氣之威,浩蕩開來。
無數飛禽,紛紛逃散。
李運李希三人對視一眼,如涼水澆頭,頓時息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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