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走沿著大巳河走了一段路,然後便拐過了一道巷子口。他仔細辨別著南方,一路尋去。
他現在所在的位置,乃是四橋碼頭的外圍。外圍除了那倉庫,還有不少民居。碼頭上工人的聚集,也催生了熱鬧的集市。只不過,這終究是外圍的,等到真的到了碼頭裝卸貨物的地方,一切就變得混亂而有序起來。
李沐看著眼前的景象,終於明白有序與混亂真的是可以和諧地結合在一起。
碼頭上的工人忙忙碌碌,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縴夫拉縴,民夫下貨。掌柜帶著手下盤貨交錢。這一個個場面,在四橋碼頭各處上演。
李沐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圍的人身上。因為他在尋找阿媛的身影。一桑道人的符錄,讓李沐覺得是可信的。所以,他盡力在人群之中搜尋著。
可惜,看來看去,碼頭之上大多都是男人,罕有女子的身影。李沐不死心,繼續在碼頭上搜尋著。
大巳河在四橋下拐出了一道河灣,可以讓大小船隻輕鬆停靠。李沐留意到,之前與一桑道人看到的那漕幫舵主的船,停泊在一個顯眼的位置。
李沐很想靠上千看看究竟,但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
找了一大圈之後,李沐站在碼頭一邊,看著河岸旁忙碌的人影。自己身無分文,必須想想辦法。否則,他便又要挨餓了。這年頭,孤身在外,沒有銀錢傍身可不行。
李沐剛才倒是在碼頭上看到了不少招工的告示。多是來往行商臨時招聘卸貨工人,或者是經商掌柜招募一些夥計。這些工作,大多辛苦,工錢卻賤。所以有些僱主也會用包食宿的優厚條件來吸引人。
若是放在平日,李沐定然是不考慮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包食宿的條件,變得十分誘人。
李沐仔細思量了一下,決心找一家工錢日結,中午管飯的僱主。這樣他拿錢方便,中午又能省一頓飯錢。晚上的晚飯和住宿,隨意對付對付也就過去了。
「若是真的沒有阿媛的消息,那麼先保證自己活下來吧。」李沐嘆了口氣,他的想法也變得現實了起來。
李沐繼續在碼頭上逛,他來到了一艘正在裝貨的航船面前。那航船上掛著斗大的旗子,上書「東旗商號」四個大字。看起來,這艘船,便是那東旗商號的船。
這商船正在裝貨,幾個打著赤膊的漢子,將一袋袋貨物抗上了船。
那幾個漢子之中,有一個略微瘦小的人影引起了李沐的注意。那是一個看上去比他年紀還小的少年。他的身量與那幾個幹活的大漢完全沒法比。
大漢身上虬結的肌肉,彰顯著力量。而那少年身上,瘦骨嶙峋,看上去仿佛沒有多少力氣。
但是他依舊抱著一袋貨物,咬著牙關在幹活。
他扛完一袋,也顧不上休息,從船舷之上走了下來。可或許是一腳踏空,他忽然向前摔倒。將正在裝貨上船的一個漢子撞倒了。那漢子本來是在發力,被少年這麼一撞,重心不穩,連人帶貨一同調入了大巳河中。
而那瘦弱少年抓住了船板,才勉強讓自己不掉入河中。
「對不住,對不住。」少年自知闖禍,連連道歉。
但是掉入河中的大漢卻是破口大罵。「小子,他奶奶的,你這是故意的吧?」
「不,我沒有。」少年辯解道。
「你等著!」大漢一臉惱怒的模樣。要知道東旗商號這次裝的貨物,可是糖。這是從西南蹇州收來的蔗糖。一袋糖落入水中,哪怕撈起來,恐怕也是已經損失了不少。
這不是他自己犯的錯,卻要大漢自己賠償損失,這讓他很是惱怒。他看向少年的目光,也從嚴厲變成了憤恨。他從水中一躍而起,來到了碼頭之上。一踏踏板,直接飛身上了甲板。
瘦弱少年正在船上慢慢走下來,他還在小心翼翼地移動,卻被大漢迎面一腳踢中胸口。
「撲通」一聲,少年也掉入了水中。
那大漢這才有些解氣,指著水中掙扎的少年哈哈大笑。周圍那幾個身強力壯的大漢也都笑了起來,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氛圍。
那少年從水中冒出頭,默默爬到岸邊。一言不發,就這麼惡狠狠地盯著那大漢。
「嘿,小子,你他媽還不服氣是吧?」那大漢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
少年默然不語,想轉過身去繼續幹活。
大漢見他不接招,頓感無趣。不過他也沒有窮追猛打,轉身啐了一口。「沒人教的東西。」
熟料這句話被少年聽在耳中,他的立刻變了表情。低下的臉上露出了冰冷的表情。他抬起頭。想著大漢吼道:「周老三,你他媽再說一遍!」
周老三眉頭一挑,「小子,敢在老子面前吼了?」說著,他一捏右拳,拳骨發出一聲脆響。周圍做工的人也都停了下來,看著周老三和少年,期待著看一場熱鬧。
李沐站在遠處,也看著兩人。這少年體格比自己還不如,跟一個比他闊了一倍的壯年漢子起衝突,算不上一件好事。只不過他剛剛受了陳媛欺騙,對於多管閒事這樣的事,已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李沐不想多管閒事,但是架不住有人想管。人群之中擠出一個年紀稍稍大些的中年人。那人比不上周老三那麼健碩,但是其赤(裸)的上身,肌肉稜角分明。一看就知道也是多年力氣活打熬出來的。
眼見那人為少年出頭,周老三也是皺了皺眉頭。他在四橋碼頭做工的時日也不短了,他認得眼前的熟人。此人名叫白漻,年少時曾是大鵬幫的一員。而大鵬幫,正是松陽城東郭西林兩大勢力之中,郭守孝的幫派。他少年時在幫派,與林武的血手幫鬥爭之中,也是個狠人。後來人到中年,娶妻生子之後,退出了幫派之爭,在大鵬幫的照拂之下平平淡淡的生活著。
白漻退出幫派之後,一直在四橋碼頭做工貼補家用,因為其與大鵬幫有幾分關係,再加上身懷武功,為人仗義。所以隱隱成為四橋碼頭一位老大哥般的人物。
有他出頭,倒是讓周老三也在思量,要不要讓他一個面子。
白漻一出面,伸手按住了少年,「陳淵,想想你姐姐阿媛,你不是他的對手,若是一味強上,到頭來落得一身傷,你姐姐又要心疼抹淚啦。」
白漻的話聲音不大,卻被李沐聽在耳中。
「姐姐阿媛?」李沐心中頓時起了疑。雖然阿媛這個名字可能是那女騙子杜撰的,也有可能這個阿媛只是讀音相同。但是卻讓李沐多了個心眼。
昨夜一桑道人的符籙指引,他向南而來,到了四橋碼頭,目睹了一樁普通的衝突,卻聽到了阿媛這兩個字。這未免太過巧合,這讓李沐更加相信了一桑道人的符籙之術,心中更是隱隱有了一種自己一定能找到阿媛的想法。
李沐不由地走上前去,想要聽個清楚。
名叫陳淵的少年,似乎依舊含忿。但是他對白漻倒是十分服氣的樣子,「白叔,周老三他辱我姐姐。」陳淵指著周老三說道。白漻不置可否,目光望向了周老三。
周老三聽這話,笑了笑,「什麼叫辱?你們姐弟可不就是沒人教養麼?再說了,你姐姐什麼德行,做什麼的,用得著我來辱?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說著,他沖旁邊的人擠了擠眼。另外那人會心一笑。
「白老大,這小子剛才害我落水,平白要賠一袋貨,我教訓一下不過分吧?」周老三回過頭,望著白漻。
有錯就認,挨打站穩。
碼頭之上,自然有著自己的規矩。白漻又不是真的是四橋碼頭的老大,哪怕他是,他也不能頂著這個老大的名頭,去違反這個規矩。
「周老三,教訓是教訓過了。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陳小子只有一個姐姐,姐弟相依為命。你拿言語擠兌這小子,未免太過了些吧?」白漻說道。
周老三笑道:「白老大,你未免太偏頗。這小子的姐姐,就是城南樂老大的姘頭,平日裡就靠出賣色相,淨幹些仙人跳的勾當。咱們這些靠苦力氣掙一份辛苦錢的本分人,憑啥不能說上一句了?」
聽到這裡,陳淵已經要噴出火來。「你胡說!」白漻也是臉色一寒,「周老三,我勸你積些口德。」
周老三搖了搖頭,「白老大消消氣,我只是說說而已嘛。又不敢咋樣的。畢竟他姐姐有樂老大罩,而他又有白老大罩。」他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引得周圍人都是陣陣怪笑。
不過他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說完這話,徑自扯開了嗓門,吼道:「該幹活啦,幹活啦。要是讓趙管事來看見了,指不定要罵你們偷懶了。」
周老三在一群苦力之中也算是有些地位,他這麼一招呼,原本準備看戲的人也散了大半。
白漻見周老三見好就收,也是任他去。因為對方一句話而打殺人家,這種時日他也經歷過,只不過,那種生活不好受。「走吧,陳淵,你先歇歇。東旗商號的生意做不了,那就跟我去那頭。」
陳淵深深吸了口氣,壓下了心頭之怒。末了還是答應了白漻。「好的。白叔。」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有個人迎了上來。「兩位大哥,有沒有幹活賺錢的地方,能不能帶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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