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桌子上的畫像,方暮雲面色鐵青,牙關緊咬,方若曦驚疑不定,滿心費解莫名,反觀葉洛,臉上依舊是那副紋絲不動的冷漠淡然,就好像這一切與他毫不相干。
「師尊,畫中之人徒兒並不認識,不知道他和師尊是什麼關係,難道是師尊早年的仇敵?」
「哼,裝瘋賣傻。」
方暮雲冷哼一聲,袖袍一振房門霎時大開,看著方若曦沉聲說:「曦兒,我有話和葉洛單獨說,你先出去。」
方若曦聞言騰然起身,嬌喝道:「爹,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剛才說的這些究竟是什麼意思?」
「出去。」
「爹…」
「出去!」
方若曦愣住了,從小到大,她從未見過父親這般神態,不管什麼時候,哪怕是方若曦犯了錯,方暮雲也一直都是哄著寵著,別說喝罵責打,就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但今天,當著葉洛的面,明明自己沒有做任何事,方暮雲卻這麼對待,方若曦委屈至極,淚水頓時溢出眼眶,掩面奪門而去,留下低泣在木屋中悠悠迴響。
望著方若曦傷心離去的背影,方暮雲眼神閃爍,嘴唇微微抽動,良久一聲深沉嘆息重重出口,一屁股頹然的坐在了凳子上。
「現在沒有其他人,我想我們該好好談談了,葉洛。」
「徒兒愚鈍,不明白師尊的意思…」
葉洛神態淡漠,方暮雲不禁氣極反笑,「你不承認?好,我一件一件的跟你說,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師尊但說無妨,徒兒洗耳恭聽。」
「張府老宅那夜,劉闖夜襲,你站在房頂觀望,一直等到火光四起、府內大亂才現身,那時劉闖恰好誤入房間,被你和吳堪等人給堵在了裡面,我說的可對?」
一聽這話,葉洛眼神不由一閃,眉毛為之輕蹙。
「師尊你派人監視我?」
「派人?呵呵…實話告訴你吧,你所做過的一切,我一點一滴全部看在眼裡。」
「什麼!」
葉洛臉色陡然大變,『噔噔噔』向後連退幾步,『嗵』的一聲撞在牆上,再抬起頭的時候,豆大的汗水滴答滴答墜落腳下,方暮雲見狀輕哼冷笑。
「是不是沒想到我會跟蹤你?理由很簡單,如果你只是一個有點心思的年輕人,我也不會這般重視,怪就怪,你低估了我和你父親的關係。」
「我爹…果然,你早就知道了麼…」
葉洛苦笑著,一屁股坐到地上,低頭良久,仰頭哈哈笑了起來。
「可笑,真可笑,枉我還一直以為能隱瞞過去,沒想到早就被人察覺。不過幸虧察覺到的是你,方伯伯。」
葉洛癱坐在地,明明看上去十分沮喪,眼神卻異常明亮,方暮雲此時也收起了那副冷冽的神態,眼中散發出一股溫和的溺愛。
「我的猜測果然沒錯,從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就感覺非常熟悉,聽到你名字的時候,更是被嚇了一跳。帶著諸多懷疑,我故意讓曦兒跟著你,希望能打探出一些線索,可惜你這孩子太過謹慎,如果不是我一直在暗中跟蹤,就連我都險些被你瞞過去。」
「方伯伯,不知道你是從什麼時候確定就是我的?我自認沒有露出過半點馬腳,身份也隱瞞的很死,唯一的一次就是劉闖夜襲張府的時候顯露過無影劍,但僅憑一把劍,應該還不足以推測出我的身份。」
話一說開,兩人之間的氛圍無形中融洽了許多,尤其是方暮雲表現出的誠意和眼中的寵愛,那是無論如何都做不了假的。
不是自己重視的人,怎麼可能如此對待,不是自己在意的人,怎麼可能這般鄭重?
方暮雲微微一笑,上前扶起葉洛,兩人重新坐回到桌子前,重新交談了起來。
「其實,最開始我只是有所懷疑,並沒有對你多麼重視。就像你說的那樣,你隱瞞的非常好,無法確定的事情,我肯定不能投諸太多心血。真正讓我確定猜測的契機,是你派人到武當來搬救兵。」
「是吳堪他們?」葉洛立刻想到。
「正是。」方暮雲點點頭,「吳堪帶著三名四十二代弟子外出我是知道的,本以為他們是曦兒叫去的,所以並不在意。恰好當時我有事要到衡陽城,結果發現吳堪並沒有去找曦兒,好奇之下我就偷偷跟了過去,這一看,立刻就被我察覺到了端倪,原來是你小子在背後搞鬼。」
「之後,我就一直跟在你的身後,想看看你小子到底想玩什麼花樣。暗中出手破壞四象誅魔陣,故意放跑劉闖,隨後又把官府牽扯進來,再後來的出城誘敵。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了你的圖謀不小,雖然沒有危害到武當,但卻不得不防。」
話音一頓,方暮雲喝了口水,繼續說:「其實真正讓我確定你的身份,是你在破廟中暴露無影劍。感受到那柄劍上熟悉的氣息,我終於能肯定,你,就是葉洛!」
「江湖人都知道,神劍無影一直都是你爹葉南山的隨身佩劍,像這種神兵利器,本人是絕不會隨便交給外人的,你能使用無影,某種層面上就足以證明你的身份。」
「原來是無影劍暴露了我。」
葉洛搖頭苦笑,臉上卻看不出來有任何沮喪。
方暮雲笑笑,轉而驚嘆:「坦白說,你能憑藉一重天修為,力斬三重天的劉闖,著實讓我驚訝不已。雖然你的武功沒有傳承任何你父親的影子,但無影劍卻是做不了假的。」
「這都仰仗太玄功的精妙,僅僅一重天的真氣強度,就超過普通二重天武者,不是親身經歷,簡直無法想像。方伯伯,太玄無極功絕對是當今江湖的無上神功。」
「你還是稱呼我師父吧,你之所以隱瞞身份,理由我大致也能猜到,為防萬一嘛。」
葉洛沉頓了一下,點頭稱是,「是,師尊。」
身份被揭開,又了解到方暮雲和父親關係莫逆,葉洛的態度緩和了許多,兩人的交談也變得更加順暢自然。
時間不知不覺的消逝,兩人聊得東西慢慢從葉洛身上轉移到方暮雲身上,方暮雲敘說著他曾和葉南山的種種事跡,言辭間不乏緬懷慨嘆,每每說起葉南山,兩眼總不免淚朦朧。
葉洛能清晰感受到他字裡行間流露出的不舍痛苦,無形中對方暮雲就多了幾分親切。
令葉洛更欣慰的是,自從揭開身份,方暮雲便再也不說葉洛的所作所為如何如何,一方面這是表明態度支持葉洛,另一方面也是對葉洛的尊重,更是對葉洛父親的尊重。
「師尊,我父親的死…」
「這件事我這兩年也一直在調查,可惜始終沒有頭緒,唯一的線索就是現在假扮你父親、頂替江南武林盟主之位的那個人了,如果能抓住他,肯定能打探到你父親身死的幕後真相。」
「假的武林盟主…」
說到這個話題,氣氛不免沉重了起來,似乎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方暮雲笑笑擺手,轉移話題詢問其葉洛:「對了葉洛,我一直有件事非常好奇,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解答一二。」
「師尊請講。」
「你的長相…老實說,我從未見過你這般高明的易容術,你應該是帶著人皮面具吧?」
「長相?」葉洛先是一愣,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師尊你是好奇我的長相嗎?你可以自己摸摸看。」
「難道這裡面還有玄機?」
方暮雲好奇不已,伸出手輕輕在葉洛臉頰上來回撫摸了幾次,眼中的疑惑非但沒有消失,反倒是越來越濃。
「不是易容術,也沒有帶人皮面具,這是怎麼回事?」
方暮雲費解萬分,突然心頭靈光一閃,一個猜想浮現,不禁愕然出聲:「葉洛,難不成…」
葉洛神秘一笑,輕輕點頭,「看來師尊是猜到了,不錯,我現在的相貌才是真實的,你曾經看到的那副,其實才是假的。」
「原來如此。」方暮雲恍然大悟。
「我從小就被父親強令要帶著人皮面具生活,任何時候都不能摘下。這件事一直是我父親親自做,所以除了我和我父親外,再也沒有第三人知道。正常人也不會想到做父親的會讓孩子從小就隱瞞相貌。不過也多虧父親的先知遠見,我才能在那場災難中活下來。」
「葉南山不愧是一代人傑,深謀遠慮,不得不服。」方暮雲慨嘆著,語氣中毫不掩飾崇敬之情,葉洛心中暖暖,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的確,父親一世英豪,所以我絕不能讓他這般窩囊的死,說什麼我都要找到幕後真兇,親手替他報仇!」
葉洛殺氣騰騰,眼中血芒隱現,看到這一幕,方暮雲心中為之一震,本想說些什麼安撫葉洛,但一想到這其中的隱情,不禁長長的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你心中的仇恨我能理解,只希望,你在報仇的路上不要失去自我,免得墮了你爹的聲譽。」
「師尊叮囑,葉洛定當銘記於心!」
夜幕降臨,屋外的點點星光穿過窗戶映射進來,兩人這才意識到竟到了這個時候。
「好了葉洛,時候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再不回去估計曦兒要著急了。」
方暮雲笑著說,葉洛一怔,搖頭苦笑了起來,「若曦她…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不打算告訴她真相嗎?那丫頭對你的情意…」
方暮雲沒有說開,但葉洛知道他的意思,輕輕搖了搖頭,「暫時不了,若曦心裡藏不住事兒,還是等以後時機成熟了再找機會坦白吧,現在,只能是委屈她了。」
「不委屈的,至少你還活著,雖然她並不知道,那也足夠了。」
方暮雲抓著葉洛的手將他送出小木屋,剛出門,斜刺里一道人影突然竄到他們身旁,頓時就把他們嚇了一跳。
定睛一看,葉洛不禁啞然失笑,「若曦,你怎麼在這兒?」
方若曦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哭過一般,葉洛這一問,她的淚水險些又要決堤,「爹,葉洛年紀小不懂事,要是有什麼地方做錯了你別懲罰他,罵他幾句就行了,葉洛很聰明的,肯定立馬就改。」
聽到這話,方暮雲連連搖頭苦笑嘆息,「哎~都說這閨女外向,我還一直不相信呢,這下是真的相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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