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月與司馬雲趕去天師堂時正逢天師堂寂靜無聲,尋到了老劍神尚未開口老劍神便已看出他心中所想。
「但去無妨,這裡昭陽公主有老夫在出不了什麼大問題,只是沿途兇險,須小心一些才好。」
得李文諄承諾,張明月如釋重負,與司馬雲快速下山,來時用了足足一個時辰的青石階梯不過一刻鐘便到達山腳,山腳之前留下的馬匹還在,兩人上了快馬便不回頭的朝南邊直行,從午時直至將近日落時分才到達那處峨眉弟子遭遇襲擊的地方,是一處荒郊,地上殘留著不少已經乾涸的血跡,還有一些衣裳的碎片,卻是沒一具屍首留下。
「是被人帶走了還是?」
張明月心有憂慮,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看此地頗為狼藉,定然是慘烈無比,按照王道長所言,襲擊他們的人個個非同一般,想來峨眉頭上也不會太差,能僥倖逃出幾條命已是幸事,又如何顧得上其餘弟子的屍首?多半,怕是被野獸叼了去。」
司馬雲思忖片刻夠道出了張明月不願承認的事實。
張明月此刻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壓抑,仍是不願相信那峨眉驛站月下回眸一笑,雁鳴山中拼死力戰的青衣就這麼沒了。
「就是真被野獸叼了去,我也得找出那野獸碎屍萬段不可。」
打定了主意,解下了先前與昭陽公主侍衛一戰之後已經有些搖搖欲斷的長刀,翻身上馬,朝野獸離開的腳印追了上去,司馬雲如何不知張明月的性子,只得苦嘆一聲隨後也追了上去,約摸天黑時分才在一處山坳停了下來。這地方乃是遠離人類活動的荒山野嶺,野獸頻繁出動,張明月不敢大意,便小心翼翼尋著一處看起來有些幽深的洞穴而去,須知他不過五品之境,遠不能達到夜能視物的地步,只能借著幽幽的月光一步步靠前,山洞中有微弱的呼吸聲傳來,張明月已認定那野獸在這洞穴之中,橫了心,揚刀一斬,但刀還未觸及那呼吸處便有一道寒光與長刀相對,只聞兵器相交金戈之聲響起,張明月倒退三步大驚失色,與此同時那山洞走出一身穿鵝黃色衣裙面色緊繃的持劍冷清女子。
「是你?」
婉清詫異道。
「是你,你沒死?」
張明月驚呼。
「沒死,不過離死不遠了,進來說吧。」
進了那有些幽深的洞穴,火光亮起,洞穴里除了婉清外還有兩名身負重傷的女子與一老嫗,那老嫗便是此行帶隊的峨眉山三位師祖之一,那老嫗正閉目打坐調息,看來受了重傷,餘下兩名女子當中赫然有已經昏死過去的明月,張明月只覺得心中有千鈞重擔落地,長舒一口氣。
「你們的事情我在上清觀聽王道長說了,這才馬不停蹄下山來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本以為你們已經葬身野獸之腹,現在看起來,果真是好人有好報。」
張明月進了山洞,司馬雲在外面把關提防可能會遇到的突發情況。
「我們?」
婉清有些嘲諷意味的疑惑道。
「怕是要去掉這個們字才行,你究竟是為何而來我不說難道你自己心裡也不清楚嗎?再者,我可不覺得我是你口中的好人,只怕你心裡巴不得我被那野獸叼了去成為晚餐吧?」
對於婉清這番話張明月只當是沒聽見過。
「我雖不是什麼大好人卻也不是你口中所說的那麼惡,既然你們活了下來那就沒什麼事情了,今晚我們替你們守夜,你們安心休息便是,雖然力量小,但總歸還是有用的到的地方,不打擾仙子休息。」
張明月說完便轉身朝洞口走去,臨了不忘脫下了身上的外衣披到了明月身上。
「荒山野嶺蛇蟲鼠蟻比較多,我去尋一些香草來做驅逐毒蟲之用。」
「站住。」
被婉清冷冷一喝的張明月頓住了腳步別過頭問道。
「還有何事?」
「沒事,只不過想問你去上清觀做什麼了?」
「去保護一個喜歡擺架子撒潑張揚跋扈的女人。」
張明月頓了頓。
「那女人倒是長的不比你差多少。」
再不去管婉清在他身後的憤怒以及謾罵,張明月出了山洞便看到司馬雲正盤膝而坐,氣息均勻。
張明月詫異道。
「我可從來沒見到你打坐過。」
「今天不就見到了嗎?打坐乃是與天地溝通的最佳方式,可得天地之力成就陸地神仙,這些個道理又豈是你一個只曉得拿刀砍殺人的傢伙懂的。」
司馬雲淡淡道。
「得,那你就慢慢做你的陸地神仙美夢吧,我是只會用刀的莽夫行了吧?」
張明月路過司馬雲時中指對司馬雲做了一個標準的鄙視,心道我這刀還不是你傳我的,只不過如今得了刀中一百零八品天罡地煞,可總歸還是拜的你為師。
俗話說一物剋一物,有陰必有陽,有毒蟲猛獸之地定然也有解毒之物伴隨而生,張明月沒用多大力氣便尋到了一些可用作驅趕毒蟲的香草,返回身時司馬雲仍在打坐,倒是山洞口處站著一衣衫有些狼狽身子還有些虛弱的女子,女子身上正披著張明月的外衣。
「你怎麼醒了?不好好休息出來做什麼。」
張明月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明月,只得總看起來最平常的語氣說道。
「聽婉清說是公子前來,夜裡涼,怕公子凍著,所以來還外衣。」
明月取下了披著的衣裳交到了張明月手中。
「無妨,早就習慣了風裡來雨里去,皮糙肉厚,不礙事。」
張明月將衣裳推了回去,隨後又放下香草在洞口用火石點燃。
「這下你們可以安心睡一覺了,睡醒了就忘記之前傷心的事情,今夜有我們兩個守夜,出不了大事兒。」
「你倒是口氣挺大,莫不是真以為破了五品之境這天下就沒人能製得住你不成?你可知襲擊我們的人有多厲害?」
悄然出現的婉清對張明月冷嘲熱諷道,張明月倒也再無之前那般浮不住氣。
「自是知道,皆一品之境,以我這點微末本事哪裡需要別人一劍?便是半劍都用不上,可張明月勝在眼睛清楚,耳朵靈敏,這也算是這幾年來練就的一點不入眼的本事,周遭半里之內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耳朵,不然我又如何能尋的到這裡來?若是真遇到了危險,我大呼一聲你們便立馬驚醒逃走,我與老狐狸不說擋上一個呼吸,半個呼吸總是還能擋的,到那時你們幾乎已經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張明月笑道,婉清再度無言。
「我們不過是與公子萍水相逢,明月怎值得公子三番兩次捨命相救?實在心中過意不去。」
披了張明月外衣的青裙女子頗為歉疚。雁鳴山中勉強撿回一條命已是不幸中之大幸,此番遭劫再次撿回一條命更是想都不敢想的,都不知道明天能否繼續活下去的關頭,居然第二次張明月前來相助,下了一趟山入了一趟江湖的峨眉弟子,如何不能明白這天下的人情冷暖?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患難之中見真情說的大抵就是這個道理。
張明月不知為何在聽到萍水相逢四個字時候心中不免有些落寞。
「仙子說萍水相逢不假,只是張明月自三年前便懂得一個道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仙子月下贈吃贈被,已足夠讓張明月銘記一生,雖力量微薄,卻也願意貢獻出來。」
「行了,客套的話說的也忒多了一些了,我可從來不知道你這臭小子還有這麼囉嗦的一面。」
一直打坐調息的司馬雲驀然睜開雙眼站起身。
「擔心人家姑娘就是擔心,說那麼多拐彎抹角的話做什麼?我還從未聽說過這天下有吃了人一頓飯就兩度捨命作陪的人,莫說是我,恐怕就是兩位仙子也不相信對不對?」
素來與司馬雲不對付的張明月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燙,真恨不得一刀劈了司馬雲,都是未經人事的黃花兒女,如何禁得起這一番近乎點名的話?
「那可不是?有些人刀的確是快,可這說話的功夫慢了不只是一兩拍,有句話我還是要說的,我師姐喜歡的可不是你這樣扭扭捏捏的傢伙。」
「閉嘴,瞎說什麼呢。」
明月瞪了婉清一眼,婉清便識趣的不再說話,張明月也不敢抬頭去看明月眼睛,真恨不得立馬尋個沒人的地兒摸把涼水擦擦臉,明月自是看出了張明月的窘迫,她還了張明月衣衫,隨後輕聲道。
「公子切莫聽我師妹胡言亂語,須知我峨眉弟子心繫天下蒼生,斷然沒有談兒女情長的道理,所以,公子還請不要多心。」
還了衣衫,明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轉身回了山洞,婉清淡淡暼了張明月一眼也折身回去。
張明月觸摸著尚有餘溫的衣衫,心裡反覆迴響著明月那番話,隨即心裡自嘲一笑,你張明月當人家叫你一聲公子便是有情,須知人家那只是因為人家待人有禮,換做任何一個男子說不定都會這麼稱呼,人啊,還是不能把自己太當回事兒了。
「怎麼著?這就認輸了?」
司馬雲拍了拍張明月肩膀。
「我若是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說什麼也不會認輸,這天下哪兒有說幾句話就能虜獲芳心的女子?就算是有,又何德何能輪得到你?你說看看是不是這麼個理兒?不過這峨眉也是,狗屁大道理倒挺多,出口閉口天下蒼生,這天下蒼生是吃你峨眉米了還是喝你峨眉茶了?都沒有,所謂為了天下蒼生這頂高帽子只不過是自詡而已罷了,得了,我也不跟你廢話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上半夜你來守,下半夜我來守。」
對於司馬雲這番隨意傳出去都能招惹來不少麻煩的話,張明月只聽進去了前半段。
「我可能真是想太多了,區區五品的微末本事能救下人一命已是大幸,更何況人家都已經道謝了,自己再萬萬沒有讓別人因為這一命而感恩戴德的道理,罷了罷了,若是今夜能安然無恙過去,明兒個就回上清觀吧,總不能讓這五十兩真金的活兒給李老前輩一個人幹了。」
張明月長舒一口氣,雖有些心中堵塞,但總歸還是想開了,他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只等下半夜司馬雲來接班,這一夜峨眉山老嫗都在閉目調息之中,倒是並沒有預料之中的危險情況出現。
翌日大清早張明月便就近打了一隻野味燒烤了送進了山洞。
婉清與明月皆已醒來,倒是那峨眉老嫗也不知究竟是真睡還是假睡,一直都未曾睜開眼睛。
「吃了這些東西,對身子好一點,我們就回去了,那兩匹快馬留給你們,路上用得著。」
張明月拍了拍手如釋重負。
許多問題看開了也就看開了,一人是流落江湖連明天都不知在哪裡的兒郎,一人是堂堂峨眉山正教大弟子,論地位,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這就走了?」
婉清淡淡道。
「該走了,知道你們安然無恙此行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了,再留下去也無意義,真箇爆發了戰鬥我們兩個只會成為累贅,所能發揮的最大作用也不過只是守守夜罷了,就此別過,珍重。」
張明月最後看了不說話也無表情的明月一眼。
離開了山洞,這一日乃是大晴天。
「你倒是挺大方,兩匹馬兒就這麼送了人,這荒山野嶺的,你讓咱們兩個就這麼走回去?那不得走到後天去了?再說了,你當真以為你贈了馬別人姑娘就會記得你?」
司馬雲自然是不願放過這個打擊張明月的機會。
「沒想過,只是人家四個人,三個重傷,總比我們需要馬兒一點,你好歹也是一個大男人,怎生的如此小氣?不過倒也是,你好像從來就沒大方過。」
心情豁然開朗的張明月竟然與司馬雲鬥起嘴來。
「呵,我小氣,我小氣你小子還能吃三年安心飯?拿我的馬去泡人姑娘,你這臭小子倒是越來越能幹了,欠我的三十二兩必須再加上十兩馬兒錢了。」
「無妨,一百兩都成,哈。」
張明月撐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朝朝陽城外送仙山走去,出了山坳倒是已經偶爾能見到過往的商販,兩人也沒怎麼在意,只道是尋常過往的商客。
只是張明月疑惑這些商客為什麼看起來衣裳一塵不染,只是身上背著的包袱以及馬車有些風塵僕僕,談笑之下兩人倒也一笑置之了。
但約摸二人走了半個時辰過後司馬雲忽然頓住了腳步。
「怎麼了?」
張明月疑惑道。
「我越想越不對勁,這些商客身上太乾淨了,不同尋常的乾淨,不好……」
司馬雲驚呼一聲。
「這些不是商販,是真正的高手。」
……
張明月司馬雲離去已半個時辰之久那峨眉老嫗才輕輕睜開雙眼,她淡淡道。
「此二人身上戾氣極重,不像是善類。」
「怎麼會?師父,張公子不過只是一個做買賣的,為術自保才學的刀。」
明月急忙解釋道。
婉清眼中有精光閃爍,但卻始終不開口。
「月兒,須知古人都說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去他二人才見過幾次面?如何篤定他們就是好人?相信師父的話定然沒錯,你昨天夜裡做的很對,念他二人不遠百里前來保護,我便不追究他們曾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了,但若是下次再見,為師定斬不饒。」
有心解釋的明月嘴角動了動,最終只說出來了一句。
「放心吧師父,怕是不會再見了。」
「收拾收拾準備出發吧,沿途需小心一些,那群人定然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我們離開,若真箇遇到了九死一生的情況,為師哪怕耗盡畢生功力,也要保你們不死。」
不等明月婉清說話,老嫗便站起身。
「兩匹快馬你們兩師姐妹一匹,我與曉青一匹,此地不可久留,立即動身。」
待到四人出了那山洞時候,兩匹活馬已經變成了死馬,空地處是三個商旅模樣的男子,一人手中有刀,刀上有血。
「好快的刀,馬兒竟然連叫聲都未發出便成了兩具屍體,如此厲害的人物放到哪裡不是宗師級人物?當真願意做別人走狗?」
老嫗冷冷的道。
「這便不是你這老尼該操心的了,還是多操心操心你的墳應該藏在哪裡吧。」
持刀男話落,刀罡便攜帶驚天之勢而來,須知老嫗經過昨日連番大戰已是重傷之軀,雖有大長生之境不過已境界大跌,也難擋這最少有長生之境的持刀男驚天一刀。
峨眉老嫗抽一劍與刀罡相碰,劍氣縱橫之處,須二人荷包的古木攔腰截斷,真氣沸騰之下,峨眉老嫗控制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那持刀男也不好受,後退四五步堪堪穩住身形。
「速戰速決。」
另一男子沉聲道,兩刀一劍夾擊而來。
峨眉老嫗心知再沒希望避過這一次,只冷聲道。
「為師這一劍過後不論發生什麼事你們都不要回頭,有多遠跑多遠,回去,莫忘了告訴我峨眉弟子,為師乃是為捍衛天下正道而死。」
最後一句已然是決絕之態,身前是三位絕對的一品高手,身後是僅剩的三個峨眉弟子,老嫗右手持劍,灌注所有真氣於劍上。
「想要老身死,那也得讓你們陪我一起上路才行。」
正當那峨眉師祖要斬出垂死一劍之時有一聲大喝傳來。
「師太且慢,讓貧道馬丹陽來試試這三人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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